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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心意最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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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日,我兑现承诺来到东宫,命歆儿把食盒放到八仙桌上。漠儿紧紧盯着食盒,约摸是在猜想里边有什么。
我扬了扬眉:“打开瞧瞧?”
漠儿点了点头,一旁的年年便上前来揭开了食盒,一层一层取出里边的点心,分别是玫瑰酥、吉祥果、茯苓糕和一碗酒酿糯米丸子。
我真心实意道:“母后厨艺不精,粗略做了这些点心,漠儿若觉不合口味,便不尝也罢,母后不会介怀。”
漠儿却二话不说,举箸吃了起来。
一一试过之后,把一整碗酒酿糯米丸子吃得一滴不剩。
若我是寻常百姓,自该伺候好夫君与孩子的饮食起居,煮饭烧菜乃是基本。但我出身于王公贵族,如今更是皇后,下厨便成了一件不合身份,有失体统之事。
想想还真是无趣。
不过好在,我也不那么喜欢洗手作羹汤。
到了下午,漠儿午睡刚醒,我在窗边闲坐饮茶,年年侍奉他简单梳洗后端来一碗杏仁核桃露给他醒神。
漠儿看了看那核桃露,没有伸手接过:“此物并非出自母后之手吧。”
年年踌躇道:“这…”
漠儿道:“本宫记得母后带来的点心还剩下许多,给本宫拿来。”
年年只得应了声是,领命而去。
我在她从眼前经过时叫住了她:“等等。”
年年顿住。
我道:“把杏仁核桃露给本宫留下。”
年年再应了声是,把杏仁核桃露搁在了我身侧的桌几上。我端起浅饮一口,虽说我口中留有茶味,但仍能品出其中杏仁跟核桃的醇厚滋味,且半点渣滓都没有,十分纯滑,又带有淡淡的甜,浓浓的香,回味无穷。
相比之下,我手忙脚乱敷衍潦草整出来的糕点甜汤,实在上不得台面。
我捧着白瓷碗尽情享用核桃露,余光里却见年年把糕点呈给漠儿,漠儿也吃得有滋有味。
回想起昨晚周赴吃那几道半生不熟的点心和粥时的神态举止,我不由得暗想,他父子俩是不是吃腻了好的,偶尔吃点差的反而觉得新鲜,便更有胃口些。
说来后日便是中秋节了,按照惯例,内务府特地给我跟皇上及太子分别裁制了一身新衣,算算时辰,这会儿应已送去永乐宫了。
那么漠儿这儿…
我正这么想着,外头便有太监来禀:“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内务府吴副总管来送太子殿下的新宫服了。”
我道:“请他进来吧。”
小太监忙去请了吴副总管过来,吴副总管身后跟着四名小太监,分别捧着四个红木托盘,托盘上皆铺着一块锦缎。锦缎之下,应就是给漠儿准备的衣裳了。
一行人向我与漠儿行过跪拜礼,吴副总管表明来意,我满眼慈爱地望向漠儿:“伺候太子更衣。”
漠儿顿了顿,眼中含着几分期待。
毕竟是个才四岁大的孩子,有好吃的吃,有新衣服穿,自然是开心的。
只是年年领他到内室去时,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一动,忙道:“慢着,本宫亲自来。”起身走到漠儿身边,牵起他的手往里走。
漠儿没说什么,只是面上一喜。
忙活半晌,我满眼欢喜道:“漠儿穿这新衣裳真是好看。”
漠儿强忍上扬的嘴角道:“书上说人不可执着于外物,儿臣以为有没有新衣服穿并不重要,只要穿得舒服自在,冷暖合宜即可。”
我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漠儿言之有理,但漠儿身为太子,自要有太子的风范。若穿着与常人无异,如何能彰显我朝的气度。这并非是一种骄奢,而是遵守礼数宫规。”
漠儿虚心受教,我满意微笑。
总算我也有相夫教子的一天。
我携漠儿回到前殿,众人纷纷投以惊羡赞叹的目光,吴副总管更是说了一大串恭维的话,我中气十足地道了声:“赏。”
吴副总管及那五个小太监立刻跪地谢恩,领赏而去,临走前诚惶诚恐地提醒道:“皇后娘娘的新衣早已由成副总管送到了娘娘宫里,未能得见皇后娘娘,成副总管等也只能在娘娘宫里等着了。”
我便对漠儿道明日再来看他,他神色恹恹地道了句“儿臣恭送母后”,我依依不舍而去。回到永乐宫试了试新衣裳,从上到下都极合身,我已多年不曾穿过这样雍容华贵的宫装了,一时间只觉得不适应。
我坐在榻上歇息,单手抵住额头。
姜禾见我收敛神色,似乎心情低落,温声宽慰道:“娘娘端庄典雅,气度雍容,穿那身衣裳委实再合适不过,这世上无人可堪娘娘风范之万一,娘娘无需忧愁烦恼。”
我惊异地一笑:“你几时学会这般奉承了?”
姜禾道:“奴婢说的是实话,并非奉承。”
我道:“本宫一向有自知之明。”
姜禾道:“那么娘娘是在担心后日的中秋宫宴?”
我叹道:“不知到时皇上会让本宫如何表现。”
未几,周赴赶来陪我一同用膳,席间见我大快朵颐,讪笑道:“臣妾近来爱吃荤菜,皇上不会见怪吧。”
周赴朝我碗里添了片白菜叶子道:“饮食需得荤素搭配,不可偏食,都是做了母后的人了,还需朕提醒你注意饮食吗?”
我乖乖吃下了那片白菜叶:“皇上说的是,臣妾会注意的。”说着又把筷子移向一锅芋头烧牛腱子肉。
周赴没奈何地看我一眼,约是心知说也无用,便只管时不时地夹一筷素菜到我碗里。吃饱了饭,我坐在榻上摸着肚子消食,时而饮一口降火清燥的菊花茶。
周赴端着本《资治通鉴》在旁细读,可我记得这套书他已看过好多回了,怎么如今还在重温。
我缓了缓精神,命歆儿拿针线来。
周赴蓦地一顿,抬眼看我,我穿针引线,却只为绣一方丝帕。
我对上他诧异的目光,周赴却敛容道:“乐儿打算在那帕子上绣什么?”
我道:“自然是兰花了,臣妾不擅女红,只能绣出最普通的兰花,绣不出兰花的神韵,不过试试罢了。”
周赴了然道:“出自乐儿之手,便不会是普通的兰花。”
我垂眸看着手里素白的帕子,话锋一转:“皇上宁可孤身一人抵挡朝中众臣之口,也不愿使臣妾有半分为难吗?”
周赴顿时怔了一怔。
我平静地望着他:“臣妾不欲干政,只是有些事难免会传到臣妾的耳朵里。”
周赴默不作声。
可他眼底里难掩的倦色使我心痛万分。
我道:“臣妾也不愿使皇上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