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天降‖》依文

7、娇嗔

　　许多事不宜深想，想也想不明白。

　　我歇了个觉起来，稍事梳洗后在永乐宫里慢悠悠地转了转，直到歆儿提醒我该是用晚膳的时候了，我不由得向宫门处望了一望。

　　姜禾轻声道：“听闻今日军机大臣连同数位内阁大学士求见皇上，似有要事相商，皇上还没来找娘娘怕是因政务抽不开身。”

　　我瞄她一眼，嗯了一声。

　　独自去到饭桌前，我瞧着满桌佳肴，却没什么食欲，不觉又看了姜禾一眼。

　　姜禾竟似心领神会：“厨房里还备着热粥和小食，若是皇上匆匆赶来未及用膳，娘娘可随时命奴婢奉上。”

　　妍儿默默看着我与姜禾，却是歆儿道：“娘娘从前最爱吃的清蒸鱼卷和绣球乾贝都有，娘娘怎么还无精打采的，像是菜色不合口味。”

　　时隔四年，永乐宫里的小厨房还能做出我爱吃的菜，大抵是因为妍儿始终记得我的喜恶，她确是有心了，我不该如此神色恹恹。

　　我执起玉竹筷拈了块鱼卷入碗，细细尝过，确是与从前一般的好滋味。但我委实没有胃口，勉强试了几道菜便放下了碗筷。

　　沐浴更衣后，我穿着寝衣半卧进被窝里，仍不见周赴身影。

　　姜禾替我拢了拢被子：“现下戌时未过，娘娘若不觉困倦，不妨读读诗书。”

　　我本想打个呵欠，听了她这话便忍了：“那你给本宫寻本诗集来。”

　　姜禾应了声是，片刻后捧了册《白氏长庆集》回到我面前，我伸手接过，翻开便是那首《长恨歌》。

　　我拢上书册，交还给姜禾，顾自躺进被窝里预备合眼入睡。

　　姜禾将书册放回，又在我身旁问道：“娘娘不等了？”

　　我淡淡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姜禾自觉道：“那奴婢为娘娘解下罗帐。”

　　我闭起了眼，很快便睡着了。可不知是我睡得太轻还是已入了梦，我竟听见一阵脚步声，随后是罗帐被掀开的窸窣声，又听见他在我耳边轻轻唤了声：“乐儿。”

　　我睁眼去看，竟真是他，可我不敢肯定此刻是否仍在梦中。我坐起身抱住了他威严而冰冷的龙袍：

　　“敛之，你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周赴，字敛之，我其实一直都记得。

　　只是如他所说，我恪守宫规，不敢逾越唤他的字。我感觉到他身子一僵，仿佛被冻结了一瞬，随即凝冰裂开，他隐隐发颤，更紧紧地抱住了我。

　　他道：“乐儿，你唤我什么？”

　　我含泪笑道；“敛之，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还以为你今夜不来了。”

　　“我答应过你的，决不食言。”

　　他声音低沉有如石落深潭直入我心，我忽然在想，怀里的这个人，我再也不要放开。

　　可是下一秒，我却脱离了他的怀抱。

　　我凝目望着他的脸庞，泪水不自主地下落，我伸手抚摸着他的侧脸，明明不是第一日再见到他了，为何我直至此刻才有这般不胜心酸之感。

　　是因为我重新回到了永乐宫，还是因为我的心防着实太重？

　　周赴双眸好似墨玉，望着我的眼神深情如许，远胜于四年前，彼时那些若有似无的失望与无奈竟化作了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渴盼。

　　我忍不住亲吻了他的双眼，又在他唇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敛之忙碌整日，定是累极了，还是尽快歇下吧，能多睡会儿便多睡会儿。”

　　周赴勾唇笑道：“怕是不能了。”

　　话音刚落，他便吻住了我，与我方才的蜻蜓点水大不相同，他吻得十分热烈，呼吸很快变得凌乱而粗重起来。

　　我不擅长宽解衣袍，尤其是他那庄严贵气的朝服，穿脱甚是繁复，若我上手，在此种晕乎乎的状态下怕是天亮也解不开。

　　因此周赴只能一璧吻着我，一璧自行褪下衣物，而后扶着我双肩使我躺下，一手扯过锦被盖住我俩，整夜翻云覆雨，不在话下。

　　由于感受太过真切，我已知了那不是梦，可情到浓时，我已不能自控。

　　待到天明，周赴照例去上朝，我则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后头桩事便是沐浴，梳洗更衣后也算是容光焕发，只不过已近午时了。

　　正巧周赴回来，我盈盈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周赴见了我，双眸一亮，把手递给了我。

　　我把手搭在他手上，借力起身，却被他握住手往怀里一拽，我便一个踉跄扎进了他怀里。

　　我娇嗔地喊了声：“皇上。”

　　周赴笑道：“容朕小睡一个时辰。”

　　我道：“可是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周赴神色倦怠摇了摇头，径自走到床边，睡在了我那张凤床上。

　　歆儿与妍儿今早已将床垫被褥都换了新的，于其上还洒了数滴花露，想来他可以好睡。

　　我便独自用过午膳，再到中庭晒太阳。

　　姜禾给我奉上一杯苏湖春茶，我浅饮一口，觉得甚清香，十分满意地道：“这茶不错。”

　　姜禾接过我手中茶杯：“娘娘心情也不错。”

　　我笑道，“的确不错。”过了些时候又问，“昨夜皇上几时来的？”

　　姜禾道：“约摸三更一刻，娘娘睡下一个多时辰后，皇上便来了。”

　　他昨晚竟那么晚才来，不知宫外又出了什么事。我忽又想起什么，便又问道：“你会不会解龙袍？”

　　姜禾立刻惶恐道：“奴婢不敢。”

　　我道：“本宫是问你会与不会。”

　　姜禾半晌方道：“宫中婢女皆需熟知如何伺候皇上。”

　　“那便是会了？”我直直地看着她，“下回演练给本宫看。”

　　姜禾顿了顿，继而应了声是。

　　为免打扰周赴，我只在外殿安安静静地抄写佛经，只是不知到时求了平安符，漠儿肯不肯收下。

　　我想到漠儿，心中便难以平静。

　　过了申时，妍儿才来向我禀报：“娘娘，皇上醒了，正找您呢。”

　　这话倒把周赴形容得像个孩子，可我因此又想到，这几年里漠儿有多少回睡醒想找娘亲，却找不见。

　　我心甚痛，姜禾见我面露愁苦之色，不觉忧心唤道：“娘娘。”我忍着心痛去了，到了周赴跟前，自然又要行礼。

　　周赴已穿戴齐整，让我起身后盯着我看了片刻，忽而一叹：“朕竟睡了三个时辰。”

　　我道：“皇上为国事费心，偶尔多睡些也是好的。”

　　昨夜我似在梦游之事，我自是不好意思提，幸而他也没说什么。我与他一道用过晚膳，他道：“朕陪你去东宫看望太子。”

　　我心里一紧：“这个时辰去，好么？”

　　周赴道：“此时太子应也用过了晚膳，待朕与乐儿到时，太子想必正在夜读，朕同你去看看，恰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