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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木牌信·丝路危 ...


  •   风沙忽然卷着金红的胡杨叶漫过来,像层流动的雾,把沙丘上的人影裹得忽明忽暗。顾宁下意识攥紧了霍去病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汗——那是只有面对故人旧事时,他才会有的细微反应。艾拉抱着柱儿的木牌往前冲了两步,又猛地停住,胡杨布的下摆扫过地上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响:“是……是哥哥的木牌吗?可哥哥他……”

      霍去病抬手按住艾拉的肩,狼尾剑的剑柄抵在腰间,目光却牢牢锁着那队人影。“别慌。”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混着风沙的粗粝,“柱儿的木牌背面有我刻的小‘霍’字,看看那人的木牌有没有。”

      说话间,人影已经走下沙丘,脚步声踩在松软的沙地上,带着沉重的疲惫。为首的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胡杨布短褐,袖口和裤脚都磨出了毛边,露出的小臂上有道深可见骨的疤,狰狞地爬过旧伤。他手里的黑杨木牌举得很高,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牌面的半片柳叶刻得与柱儿的分毫不差,只是在柳叶根部,多了个歪歪扭扭的“归”字。

      “是石敢!”陈副手突然低喊出声,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当年和柱儿一起在冰沟作战的兄弟!后来听说被罗马人俘虏了,怎么会在这里?”

      石敢听到“柱儿”两个字,脚步猛地顿住,木牌“哐当”撞在腰间的水囊上。他抬起头,露出张饱经风霜的脸,眼角的细纹里还嵌着沙粒,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像戈壁里的星:“陈副将?将军……顾先生?真的是你们!”

      他踉跄着跑过来,膝盖一软就跪在了沙地上,木牌从手里滑落,正好停在艾拉脚边。艾拉慌忙捡起木牌,指尖抚过那个“归”字,眼泪突然砸在牌面上:“你认识我哥哥?这木牌……是我哥哥给你的吗?”

      石敢的喉结滚了滚,伸手抹了把脸,却把沙粒和眼泪混在了一起:“是柱儿给的。当年冰沟之战,我和他背靠着背杀罗马人,他说‘要是我没了,你拿着这木牌去找将军,就说我没丢河西军的脸’。后来我被罗马人抓了,这木牌藏在胡杨木杖里,才没被搜走。”

      顾宁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石敢小臂上的疤:“这些年,你一直在罗马?”

      “先是在罗马的战船上当苦役,后来逃到了于阗。”石敢的声音发哑,像是被风沙磨过,“我在那里看到罗马的残余势力,还在偷偷破坏胡杨林,烧商队的粮草——他们说,要等将军和先生离开长安,就把于阗的商道彻底断了!”

      霍去病的狼尾剑突然出鞘,剑光劈开面前的风沙,惊得周围的胡杨叶簌簌落下:“他们有多少人?藏在什么地方?”

      “大概有两百人,藏在于阗的黑杨沟里,”石敢急忙回答,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羊皮纸,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地形,“那里有个废弃的矿洞,他们把抢来的商队货物都藏在里面,还囤了很多火箭,说要在月底商队出发时,烧了于阗的商栈。”

      艾拉突然抓住石敢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我母亲……我于阗的乡亲们,他们没事吧?”

      “乡亲们都躲在暗河的支流里,”石敢的声音放柔了些,拍了拍艾拉的手背,“柱儿的母亲还在帮大家种胡杨籽,说等将军回来,就能重建家园了。只是罗马人看得紧,我也是趁他们换岗时,才偷偷跑出来的。”

      顾宁接过羊皮纸,指尖划过黑杨沟的标记,忽然想起半年前在罗马海边,安息使者说过的话——罗马元老院从不甘心放弃丝路,他们总在暗处盯着,等着找机会反扑。“月底……还有十天。”他抬头看向霍去病,眼底的光里带着决断,“我们得立刻回于阗,赶在商队出发前,清了那些残余势力。”

      霍去病点头,伸手把石敢拉起来,掌心的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陈副手,你带二十个老兵,先护送艾拉和石敢回长安,把这里的情况禀报陛下,让陛下派些人手去西市,盯着商栈的安全。”他顿了顿,狼尾剑指向于阗的方向,“我和顾宁带五十人,连夜赶去黑杨沟,先摸清他们的底细。”

      “将军!我也去!”艾拉突然喊道,把柱儿的木牌紧紧抱在怀里,“我熟悉于阗的路,还能帮你们和乡亲们联络,你们不能丢下我!”

      石敢也跟着点头:“我知道黑杨沟的矿洞结构,哪里有暗门,哪里有陷阱,我都清楚,带上我,能少走很多弯路。”

      顾宁看着艾拉眼里的倔强,又看了看石敢身上的旧伤,忽然笑了:“带上他们吧。”他转头对霍去病说,“艾拉能和乡亲们沟通,石敢熟悉地形,我们两个人,未必有他们两个管用。”

      霍去病的目光在艾拉和石敢脸上转了圈,又落在顾宁眼底,最终无奈地笑了——他总是拗不过顾宁的软磨硬泡,更何况,他心里也清楚,这两个人,确实是眼下最需要的助力。“好,但你们得答应我,凡事听指挥,不能擅自行动。”

      艾拉立刻用力点头,金铃般的声音里带着雀跃:“我答应!我肯定听将军和顾先生的话!”

      石敢也挺直了脊背,像当年在河西军时那样,朝霍去病行了个军礼:“请将军放心,末将定不拖后腿!”

      夕阳西下时,队伍已经踏上了前往于阗的路。胡杨林在身后渐渐远去,金红的叶片落在马背上,像撒了层碎金。顾宁骑着天马,与霍去病并辔而行,指尖偶尔会碰到他的手背,带着彼此熟悉的温度。

      “你说,”顾宁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等清了黑杨沟的罗马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在那里种片胡杨林,就像在龙城那样?”

      霍去病转头看他,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琥珀色的眸子里盛着温柔的光:“好啊。”他伸手,轻轻碰了碰顾宁的发梢,把上面沾着的胡杨叶摘下来,“到时候,我们在树上刻上‘丝路安’,再刻上你和我的名字,还有柱儿、石敢、艾拉的,让所有人都知道,这片林子,是我们一起守下来的。”

      顾宁笑着点头,把脸轻轻靠在霍去病的肩窝。远处的驼铃声隐隐约约传来,混着马蹄声,在戈壁上荡开,像首未完的歌。

      可就在队伍即将拐进通往于阗的岔路时,石敢突然勒住马,脸色骤变,指着前方的沙丘喊道:“不对!那片沙丘的形状不对!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没有这么多新土,像是……像是刚被挖过!”

      顾宁和霍去病同时抬头,只见前方的沙丘上,果然有片新翻的黄土,在夕阳下泛着刺眼的光。更让人心惊的是,新土的边缘,还散落着几根带着火星的木炭——那是罗马人常用的火折子烧剩的痕迹。

      霍去病的手瞬间按在剑柄上,玄甲的金属声在寂静的戈壁里格外清晰:“所有人戒备!”

      话音刚落,沙丘后面突然传来“嗖嗖”的箭声,十几支燃着火焰的火箭,直直地朝队伍射来,箭杆上还缠着布条,布条上写着罗马文——那是他们挑衅的标记,也是宣战的信号。

      顾宁猛地拽过艾拉的马缰绳,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同时从行囊里掏出火油桶,朝火箭飞来的方向扔过去:“快下马!躲到胡杨后面!”

      霍去病已经跃下马背,狼尾剑劈开迎面而来的火箭,火星溅在他的玄甲上,又很快熄灭。他回头看向顾宁,眼底的锐色像刚出鞘的剑:“顾宁,你带着艾拉和石敢躲好,我去看看他们的底细!”

      “不行!”顾宁立刻反驳,从地上捡起根胡杨枝,当作武器握在手里,“要去一起去,你忘了我们说过,要一起守着丝路的?”

      霍去病看着顾宁眼底的坚定,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熟悉的执拗,也带着不容错辨的温柔。他伸手,把顾宁的手攥在自己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去,像在传递某种无声的力量:“好,一起去。”

      两人并肩朝沙丘冲过去时,火箭还在不断射来,胡杨叶被火焰烧得“噼啪”作响,却在他们身后,形成了道金色的屏障。石敢带着艾拉,跟在他们身后,手里握着从地上捡来的断矛,眼神里满是决绝——就像当年在冰沟,他和柱儿一起冲锋时那样。

      沙丘后面的罗马人显然没想到他们会反扑,慌乱中射出的箭越来越乱。顾宁借着胡杨树的掩护,很快绕到罗马人的侧翼,指尖划过腰间的胡杨木哨,吹了声急促的调子——那是他和霍去病约定的信号,意思是“左翼有缺口,速攻”。

      霍去病听到哨音,立刻挥剑朝左翼冲去,狼尾剑劈开罗马人的盾牌,剑光里带着不容阻挡的力量。罗马人吓得连连后退,却被石敢堵住了退路,断矛狠狠扎进一个罗马士兵的肩膀,石敢的吼声震得风沙都在颤:“你们这些强盗!还我河西军的兄弟命来!”

      艾拉也捡起地上的石块,朝罗马人扔过去,虽然没什么力道,却像颗火星,点燃了所有人的斗志。顾宁趁机冲过去,一脚踹倒一个举着火箭的罗马士兵,夺过他手里的火把,朝旁边的油布堆扔过去——那是罗马人囤的火油,一碰到火星,立刻燃起熊熊大火,把沙丘后面的罗马人困在了火海里。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罗马人要么被烧死,要么被俘虏,只剩下几个侥幸逃脱的,也消失在了戈壁的夜色里。顾宁靠在胡杨树上,大口喘着气,指尖还在微微发抖——刚才有支火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烧到了他的发梢,现在还能闻到焦糊味。

      霍去病走过来,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发梢,眉头拧成了个结:“受伤了?”

      顾宁摇摇头,笑着把他的手拍开:“没事,就是烧了点头发,不碍事。”

      石敢押着俘虏走过来,脸色却依旧凝重:“将军,顾先生,这些俘虏说,黑杨沟的矿洞里,不止有货物和火箭,还有……还有他们从罗马带来的新式武器,说是能一下子炸塌整个胡杨林。”

      顾宁和霍去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惊色。他们原以为只是清除些残余势力,却没想到,罗马人竟然藏着这样的杀招——要是真让他们炸了胡杨林,于阗的商道就彻底断了,丝路的根基,也会跟着动摇。

      夜色渐渐浓了,戈壁上的风带着刺骨的冷。顾宁看着远处于阗的方向,那里的胡杨林,此刻应该还在月光下静静伫立。他握紧了霍去病的手,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得加快速度,必须在他们动用新式武器前,毁了那些东西。”

      霍去病点头,目光扫过身边的众人,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休息半个时辰,我们连夜赶路。记住,我们不仅是为了于阗的乡亲,更是为了这条丝路,为了所有在丝路上奔波的人——我们不能让他们的心血,毁在罗马人的手里。”

      众人齐声应和,声音震得胡杨叶簌簌落下,像在为他们加油鼓劲。艾拉抱着柱儿的木牌,靠在胡杨树下,轻声对木牌说:“哥哥,你看到了吗?我们在守护你用命换来的丝路,我们一定会赢的。”

      半个时辰后,队伍再次出发。月光洒在戈壁上,像铺了层银霜,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顾宁和霍去病并肩走在最前面,手里的狼尾剑和胡杨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和暖光,像两簇并燃的火,照亮了通往于阗的路。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黑杨沟的矿洞里,罗马人的首领,正拿着封从长安寄来的信,笑得狰狞。信上的字迹,熟悉得让人心惊——那是当年御史大夫的笔迹,只是落款处,多了个从未见过的印章,上面刻着两个字:“西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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