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说襄阳》缔酱

5、冲霄 冲霄楼

　　大印丢失，还是丢在了耗子手里。
　　擒住申虎的时候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当打开他背上的匣子，发现里面躺着的只是块石头时，狐狸群的第一反应是看向负责逮人的白玉堂，不是呵责他怎么把大印遗失，而是担心，和没来由的恐惧。
　　“那个……大印丢了也是件好事，至少说明襄阳王急了，急必乱嘛。”蒋四爷嘿嘿笑着将目光移到小猫身上，而小猫早已走到耗子身边，轻拍耗子的肩。
　　白老鼠的脸色很难看，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此时做出什么惊天动地泣鬼神的事来，大概大家都不会觉得奇怪。可他什么也没有做，耗子只是转头对小猫说了句“我没事”，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回房去了。
　　从第二天起，襄阳王府开始以各种理由差人来要金印，什么调配灾粮，什么安排人手。差人来了一批又一批，每批都比前次态度更恶劣。原先颜大人装病不见，由着狐狸群戏耍那帮人，大家也就充当下鄙视他人的角色，动动嘴皮子而已。但渐渐的，那些人变得蛮狠起来，摆出“不见大印誓不罢休”的姿态，连小猫出去也被推搡着差点动起手来。
　　在三令五申的强调下，前院的纷争并没有传过至后院，白老鼠居然也很安静的在他房里休息。小猫除了一开始因担心而时时陪着，到后来，前院闹的越发欢腾了，小猫才不得不命人代为看顾，自己抽身前去应付来人。
　　大印丢失后的第五天，小诸葛终于传信说赵爵拿到了信物。

　　“王爷意下如何？”
　　持书信一路进来，立于王爷府的正厅，我平静的看着座上之人，衣着华丽、气宇非凡，自目光中渗透出来的狠厉，无不强调着此人帝王之家的出生。
　　襄阳王赵爵，手握重兵，位高权重。他并不在乎权贵，但他在乎“所有物”这三个字。也许赵家的人血液里都流淌着这个意识，赵爵是这样，赵祯是这样，那个看似忠贞不二的八贤王赵德芳也是这样。

　　-你要成为人？……那用你这千年的修为来换吧。
　　-我倒是可以再实现你二个心愿，但你绝不能擅自修改他人命数。
　　-人本就自私，一旦变换成人，你也会如此。记得你今日所发的誓，一旦触犯便是万劫不复。
　　『看来，我也只能再自私这一回了。』

　　“你说要本王帮你对付白玉堂？呵呵，为何？他与你有仇？”
　　“仇？谈不上，只不过是我喜欢的人为他痴狂罢了。”
　　“如此简单？”
　　“王爷，人向来简单的很，不是吗？”
　　“那本王又有何好处？”
　　“一则，不管是颜查散也好，陷空岛的四鼠也好，还是那个御猫展昭，都是白玉堂拜把子的兄弟，白玉堂一死，人心必乱，更何况四鼠原就对展昭拐了自家兄弟进朝堂这件事心有嫌隙；二则，他们手上根本没有能扳倒王爷的筹码，但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却夜闯襄阳王府，还死在了冲霄楼里……”
　　“……”
　　“辽人想必已经开始行动了，王爷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结果显而易见的很。若用一个人的死换取您要的这点时间，顺便也可用来消遣一下……我觉得这笔买卖对王爷来说并无损失，王爷，您•说•呢？”

　　光明正大的将白耗子“偷偷”带进冲霄楼，我能清楚的听到机关开启的声音，想笑，于是嘴角上扬。
　　“你倒笑的欢愉，我看那老贼并不全然信你，小心有来无回。”领头的耗子头也不回的说着，手上拆除机关的动作越发熟练起来。
　　“瞧五爷说的，小的可没想过要让他信服，只不过他要个借口，我们给他便是。算算时辰，想沈老爷那边也该动手了。”
　　“既然知道盟书不在楼里，为何还要跟我进来？”
　　“五爷，”迈着七星的步子，我伸手戳了下眼前人腰间的剑柄，柄上新缠着墨绿色的纱布，配上湛卢略微宽大的剑鞘，和那细长且通体白净的画影比起来，巨阙远远看去到像是把狂放不羁的宝刀，“那盟书在这里哦。”
　　“你不是……（和猫儿说盟书在书房暗门？）”
　　“盟书在这里，因为这里最安全，这楼是他的心血，所以襄阳王料定我们都不可能活着出去。那老贼确实不信我，所以才只给了我一半的图解。而且即便我真能甩开你逃出去，外面那些个强弩弓箭也定是要叫我死无葬身之地的。如此我到宁愿跟着五爷闯这破楼，想五爷一颗七窍玲珑心思，还有对于奇门阵法的造诣，至少还有活的希望不是？”
　　“呵呵，那蠢猫跑去接应小诸葛，不是要无功而返了吗？”
　　“不是还有个什劳子的信物吗？五爷最近乖的过了，我知道五爷不爽快，要不是为了引出老贼的信物，那大印怎么可能丢？虽没有和展大人说这冲霄楼是由五爷来闯，但不管是沈老爷还是公孙先生，他们都觉得五爷是不二人选的。到是五爷可别出啥岔子，这事没和展大人商量过，我可不想事后挨板子。”
　　“这可难说，”白耗子指了指楼下，从半敞的窗户望去，内院的树丛中，一张张弓弩隐约泛着银色的光点，“几乎全府的兵力都在这儿了，你觉得要出去很容易？”
　　“其他人不敢说，五爷（一个人）要想脱险，定是有法子的。”

　　转上最后格楼梯，展现在眼前的冲霄楼顶楼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只不过这壁上镶嵌的却是四颗弥足珍贵的夜明宝珠。
　　只有正对楼梯的那面墙上开了口，算是窗了吧。而顶楼正当中，有根绒线从屋顶正房梁上垂下，下摆处悬着的盟书静静的反射着夜明珠所散发出来的柔和的光，如此安宁、冷漠、与世无争。
　　身前的白老鼠停下步子，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取出飞蝗石用内力打出后，果不其然的听到清脆的声响。
　　“木板下有机关。”
　　耗子自我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沿着绒线将视线放到屋梁之上，那个传说中的八卦铜网阵竟然毫无掩饰的显现在眼前。
　　“牵一发而动全身。”
　　“呵呵，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方正，看来不管怎样，要取盟书都必须被那铜网套住呢。”
　　“与其担心上面，不如想想下面，地板之下的机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什么。”
　　“恩，说的也是……帮我拿着。”
　　突然有重物被抛过来，接手后才发现原来是湛卢的剑鞘还有画影。疑惑的抬头，便看见白影径直向盟书跃去。
　　第一个起落并没有够到盟书，白老鼠脚尖点地的同时地板开始反转，半人高的暗黑色锥针阵在温润的珠光中竟显出阴冷的气息。
　　耗子看了看下方，在半空中向绒线划出剑气，待左手抓住盟书时，身子已不由自主的开始下坠。
　　“五哥！！”
　　恐惧，毫不犹豫的将剑鞘抛出，看到那人借着剑鞘之力再次跃起，我也跟着飞扑过去，手指触到衣角，人却被推开。
　　“小心！”
　　直直撞上扶梯，落地之前才看见一条条隐于锥针间的铜丝线正抬升收紧。很快，那只高傲的耗子便被牢牢困在铜网中。
　　白老鼠挣了挣，发现根本摆脱不了，“虽然猜到那铜网有问题，没想到还是着道了，原来真正的铜网阵被隐藏的这么好。”
　　楼外响起预警的铃声，已经能听到贼人们兴奋的叫嚷，思绪冷静下来。看着同样平静的白耗子，我深吸口气，踏上锥针，不断调整着重心向耗子靠近。这本是当年白玉堂亲自教授给丁月华的本领。
　　“五爷你不好奇？”我攀着铜网，静静的注视起那人的眼睛。
　　“你叫我五哥……当时那个叫花子早死了，我先发现的，离开只是想找人来收拾，没想到那猫会过去。”
　　“是这样……小五哥，我再告诉你个秘密吧。”握住白老鼠的手，将巨阙从网中慢慢移出来，然后猛然刺进自己的胸口。白老鼠震了下，眉宇拧成了川字，“咳咳……这样……以血为引……再用内力，巨阙子剑才能出鞘，这世上还没有巨阙砍不了的东西……那时候昭说他该把剑给你的，我知道他其实是想这样做，但我不能……你知道……”
　　用力去推耗子，剑随着推力离开，握紧手中的画影，让身子越过冲霄楼顶楼唯一一扇窗……
　　“小五哥，你要我带的话我已经带到了，猫哥哥也让我带句话给你，‘我会等你回来’。”

　　痛，痛极了便没了感觉，四周静下来，眼前晃得人心烦的景致也随之不见，唯留下厚实昏黄的尘土，披着柔和月光的朵朵白花，以及不断扩张的鲜红。

　　-奉•旨•成•婚？！
　　-白爷爷马上要去襄阳，一时间可拿不出什么贵重的物什，这对羊脂白玉是刚到手的，还未着人雕琢，先送你们，日后再备大礼，丁丫头不会怪我吧？
　　-展昭，你要娶的也是我白玉堂的妹子，所以定要……好•好•待•她！

　　-冲霄楼？！你疯了小五哥，展大哥不会同意的。
　　-你又去了吗？这浑身的血腥气你以为能瞒过猫鼻子？……小五哥，算我求你，至少，至少将伤养好了再去也不迟啊。
　　-白玉堂！您有资本狂傲自负，但也不要太过了！‘伤身’这种东西，能治好的，时间久了便不会有人再记得那痛；治不好的，也大不了一死而已。唯独‘伤心’，不管过了多久，那痕迹是永远无法弥补的，只会日日提醒，曾经错过什么，懊恼什么，即便用尽全力也没能抓住什么。五哥，你到底是怕展大哥‘伤身’，还是纯粹是希望看到他为你‘伤心’？！

　　-我与那猫？性命相托，此生无悔。

　　-我与你白五哥？月华怎么会这么问？……是啊，但愿青墨淡去，白华相拥眠……

　　我笑了。
　　原来这便是万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