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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三食好好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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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与廖家定下婚约,已是十二年前的事情。
彼时两家交好,崔瑗翁翁更是与廖大郎的翁翁仿若兄弟,崔平远和廖大郎的父亲都在国子监读书,崔家开了个小饭馆,廖家开了个食材铺子,真正的门当户对。
崔瑗从小长得似个玉雕的小人,又聪明伶俐,极得翁翁和阿婆宠爱,便是崔玹出生,也无法撼动她在家中独宠的地位。
廖大郎肖父,后来于学业上也算是有真本事,长相也端正,穿着青色儒衫,勉强也算个俊俏书生。
只是后来才看出他性格肖母,既爱斤斤计较又虚荣好面子。
廖大郎的父亲过世早,崔平远考中进士后,他又读了几年书,于景泰二年过世了。那时廖大郎已考入了阜山书院,廖大娘子泼辣能干,倒也撑起了廖家。
定亲的前后缘由崔瑗都记得,虽对廖大郎并无喜恶,可这时代自由恋爱或是女子不嫁人,都有些艰难。崔家其他人对廖大郎也极为满意,她也无所谓。左右都要嫁人,嫁个知根知底总比盲婚盲嫁要好吧。
她并无坚决不嫁人的念头,颇有些入乡随俗。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倘若廖大郎不靠谱,连调教的底子都没有,她也是可以不嫁或是和离的。
反正因为翁翁和阿婆疼惜,两家约定待崔瑗及笄后再行下定,她还可以看看廖大郎有没有长歪。倘若廖家是个坑,崔家人也不会硬推着她跳。
实则后来崔瑗与廖大郎见得也少,逢年过节廖大郎来崔家,见的多是崔平远和崔玹。
待到五年前崔家想买下荣记小馆的铺面,简氏厚着脸皮去廖家借银子时,才知道廖大娘子对崔瑗极不满意,话里话外多是挑剔和嫌弃。
因着“居作一年,即听附籍”,在崔平远被明州府学推荐至国子监读书时,崔家两老便跟着一起来了汴京,初时不过是在店宅务那里租了个小院子,毕竟汴京的房价可是出了名的贵,尺地寸土,与金同价。崔家在明州府虽还算个富户,到了汴京就有些不够看了。
可等一年后在汴京落了户,崔平远才从同窗那里得知,如崔家这般客户,得在汴京居住七年以上才可去府学投状参加科举。
虽说汴京的考生多,可录取名额更多,且科举考试前再奔波来回明州府,毕竟受累。
崔家又咬牙走了另外一条路:买宅子买田地,争取成为汴京的坊郭主户!
于是崔家变卖了留在明州府的泰半家产,在汴京外城买了个一进宅子,又于扶沟县买了20亩田地,由此转为了坊郭六等下户。
而廖家却是世居汴京,不仅在内城有处□□建朝初年买入的二进宅子,廖家的二间铺面还是他们自个人名下的。
两家翁翁要定婚约时,廖大娘子是不太乐意的,嫌弃崔家是乡下人。据说,当时廖大娘子还被廖家翁翁斥了“目光短浅”。
因着廖大郎君的功课时常还要崔平远带契,最后这个口头婚约到底定下,两家还挑了个日子交换了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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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瑗到家时,厅里灯火通明,家里三人具在,听得声音,便都抬头望了过来。崔瑗看着神色各异的三人,有些莫名其妙,低头看了看衣饰。
普普通通规规矩矩,并无不妥。
崔玹已低下头喝茶,简氏觑了眼崔瑗的神色,柔声说道:“今日回来倒有些迟了。”
崔瑗莫名:“倒也还好,不过是临打烊前又来了一桌客人。”
照她规矩,打烊前一刻便要挂上谢客的牌子。只是那一行人领头的乃是谢琤,后面几个大人也是大理寺的熟客。
既然是老主顾(大金主),自然不能太讲究规矩。
只是他们到底来得迟了些,暮食的主食烤肋排已是卖完,最后只能把自个儿的暮食让了出来。
暮食她打算吃红烧排骨炖拉条子。肋排切成了小块,红烧翻炒,又切了豆角和苞米块一起炖煮,最后放入卷成细条的拉条子。那条子吸收了红烧排骨的酱汁,竟比排骨还要好吃。
卫大江便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几位大人吃着他的暮食赞不绝口,而他们的暮食则由茴香拿明早用来做泡饭的剩饭炒了个蛋炒饭。
至于他们明天的早食,嗯,待明早再说吧。
因而,崔瑗归家便迟了些,只是以往也有迟些到家的,倒也不算特例,毕竟也只晚了二刻,不至于就要面对家人的齐齐盘问。
崔瑗转头看了眼瞧着有些心虚的崔玹,脑子里回想了今日诸事,一时也不清楚简氏到底想问什么。
崔平远已是放下了茶盏,轻咳了一声:“听闻今日廖大郎被请去了大理寺?”
崔玹见阿爹如此直接了当,有些惊讶得抬头望了过去。
崔瑗想了想问道:“可是大郎说的?”
崔玹见崔瑗猜到,便也摸了摸鼻子说道:“今日大理寺的人到国子监,请了那廖旻过去,不少四门学的监生都看到了。”
崔玹已是过了入门试,进四门学当了一年生。而廖大郎前几年便进了四门学,已是三年生。因着都在四门学,崔玹便时常关注廖大郎,今日更是下了学就急急归家,都没去国子监门口的铺子闲逛。
而卫大江和茴香再是八卦,因着饭馆忙碌,这报信的速度也不及崔玹。
一旁听着的茴香颇有些可惜,自己憋了一下午和一晚上的八卦,此时倒失了先机。虽则卫大江打听得更为详细,可她也不好再抢小郎君的风头了。
崔瑗见此,便把廖大郎涉案的事儿说了些,因着个中内情尚不明朗,下午金允也未透露太多,只把一些明面的细节提了些。
简氏听完,猛得拍了下桌子,倒把众人吓了一跳。崔平远反应过来,已是拉着她的手急道:“何苦为了那种人生气,倒生生疼了你的手。”
简氏却已把他甩开,站起来叉腰笑道:“我便说廖旻何德何能攀上了那等世家,让人家求着把娇养的小娘子嫁予他,原是他心思不正,竟是故意坏了小娘子的名声!”
虽说大理寺尚未有定论,那袁二娘与廖大郎今夜还被留在大理寺中,需得再配合查案。可这不妨碍简氏洞悉真相。
左右他们一家如何闲聊八卦都不会干扰大理寺查案,因而崔瑗也未纠正简氏的说辞,毕竟是与不是,对崔家而言,廖家母子都不是好人。
“先头廖大郎他爹过世,还是阿舅帮着料理,待到你阿爹中了进士,咱们家成了官户,那孟氏话里话外捧着我,简直把你夸成天仙。谁成想不过几年,那廖大郎只是进了国子监,她就敢把我当成打秋风的穷亲戚了!”
简氏如今想到当日上门借银子被廖大娘子挤兑的话都觉得气到脑仁疼,为着些银子,自个儿宝贝女儿就从天仙摔成低贱丫头了?这是下凡的时候脸着地了?
崔平远见简氏一如既往得气到上头,一边忙递了茶盏,一边给女儿使眼色。自从廖家借着饭馆契书闹上门要退了信物,简氏每每想起都要气上一回。
真真是只有崔瑗嫁了比廖大郎出众百倍的如意郎君才能了结此事了。毕竟在简氏看来,崔瑗嫁入廖家本就是低嫁,尤其从五年前借银子开始,这事便让她如鲠在喉。
只是因着廖大郎看着尚算斯文有礼,又是自小看到大的,她为了女儿将来嫁过去少受些阿姑磋磨,这才勉强咽下了这口气。
“这事廖大郎也落不了好,且看日后分解。”崔瑗笑着说道,虽则金允未说出口,只听着未尽之意,案子里的那位贵女如今怕是不大好,廖大郎且得先想办法洗清身上的嫌疑,“廖大娘子这几日毕竟焦头烂额,您看他家不好,该高兴才是。”
说着崔瑗给茴香使了个颜色,一旁的茴香忙把手上提的油纸包放到了桌上,解开了绑着的细麻绳。
崔瑗便指着油纸里红色的小块说道:“这是我今日做的山楂糕,听常玉说,昨日三食您用得少,山楂开胃,之前您月份小,倒有些不合适,如今吃着或是能开开胃。”
简氏见那山楂糕红润晶亮,被切成了四方小块,上头还撒了些白色的砂糖,忍不住捏了一块放入口中,那酸甜的口感让她眯起了眼。
崔瑗见简氏一连用了三块,便上前把油纸重新包了起来,交给一旁的常玉:“剩下的您明日晨起再吃几块,只是山楂糕不可多食,待过些时日若能买到洞庭柑,我再做些酸甜口的点心。您这几月都瘦了好些,如今要紧的是三食好好吃,生个白白胖胖的小三。”
“既然你觉得好吃,不如明日客人上门,且拿了这山楂糕招待。”崔平远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敢看向女儿,只是此刻最要紧的是让简氏不再为了廖家的事情生气。
崔瑗倒没有意识到明日的客人与自己有关。倒是简氏有些不太高兴,一下子沉了脸:“我倒未与刘姑姐约定,且看我明日是否有空暇吧。”
崔平远一怔,一时不敢说话了。崔瑗则转头看了阿爹一眼。
怎得那俞刘氏还要上门?
常玉见状,已是低低笑了起来,觑了眼简氏的脸色,与崔瑗说道:“昨日刘大娘子上门,说是大娘子的肚子尖,这胎毕定又是个小书生。”
简氏便哼了一声,朝着崔平远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