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字回文为君绣（原名：锦瑟）》畵荻

51、进宫

　　翌日一大早，苏锦和弦儿便起身了。苏锦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带着人皮面具的人，是自己，又不像自己，一时恍惚，连弦儿打水回来也不知道。
　　“小姐，”弦儿突然出声，倒是吓了苏锦一跳，苏锦回过头来：“弦儿，我倒是还没过问，当初在玄武茶楼，你是如何看出我的？”
　　“若是弦儿这点眼力都没有，岂不是白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弦儿笑着把毛巾递与苏锦。
　　苏锦结果，慢慢的擦脸。
　　“小姐，我一直想问，这人皮面具，戴着如何？”
　　“无甚感觉，比覆面纱要方便许多。你整日对着我这张脸，有没有不适呢？”
　　“小姐哪里话，无论怎么变，你还是弦儿的姐姐。”弦儿说道。
　　苏锦定定的看着她，弦儿拿起梳子：“小姐，今日要进宫，弦儿给你打扮打扮如何？”
　　“好。”苏锦道。
　　苏锦的头发乌黑，根根分明，披散开来一直垂到腰部。弦儿手持篦子，轻轻刮擦着苏锦的头皮，抹上桂花油，继而用梳子挑开两边的头发，梳成两个小髻，剩余的头发垂在两肩，结成发辫。
　　弦儿又拿出苏锦的蓝碎花交领夹袄和米色四合如意连云纹马面袄裙，让苏锦换上。末了把苏锦又拉回梳妆镜前，细细的上妆。
　　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并没有给上妆带来不便，弦儿缓缓的给苏锦上粉和胭脂，苏锦唇色有些晦暗，便又多涂了些口脂。
　　方才装扮罢，阮馨婉就来了，见了苏锦这身装扮，笑道：“好好好，锦儿这一装扮，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伯母取笑了，是宫里来人了吗？”苏锦问道。
　　“可不是，”说完压低了声音：“瑞瑶对宫里说，你父亲当年救过你韩伯父，这次相见，很是喜欢，再加上你手脚灵巧，便召到宫里作伴。”
　　“是吗？如此，锦儿记下了。多谢伯母了！”苏锦道。
　　“在宫里可不比家里，不过锦儿如此聪颖，应不会让我操心的。”阮馨婉道。
　　这是外间有丫头来催促，苏锦又托阮馨婉照看弦儿，便在弦儿的眼泪和韩家女眷的担忧中离开了。
　　刘嬷嬷在的那几天，也教给苏锦了不少宫廷之事。就拿今日领着苏锦进宫的孙太监来说，是掌管紫极宫里内侍司的总管高全海的亲信，这高全海既对皇后娘娘毕恭毕敬又对白贵妃卑躬屈膝，倒是不好看出究竟是哪方的人。
　　紫极宫内还有掌管财务的内宫司，总管是太监曹德仁；掌管宫中大小事务的宫闱司，其总管是太监魏千钧；以及负责后宫簿籍的掖庭司总管上官敏。关系之复杂，按下不提。
　　孙公公在前面开路，软轿一路沿街而行，腊月里出门的人少，苏锦撩开轿帘，只见苍凉的街道上狂风卷携着落叶，呼啸而过。
　　从后宫的偏门而入，软轿落地，苏锦走了出来，沿路一言不发的孙公公道：“苏姑娘，德妃娘娘的瑶芷宫就在前面，咱家这就带你过去！”
　　苏锦道：“劳烦公公了！”
　　孙公公在前面走着，苏锦不动声色的跟在后面，脚步不紧不慢。宫里规矩多，苏锦怕失了分寸，也不敢抬头张望，默默的前行。
　　还未走进瑶芷宫，苏锦就见着刘嬷嬷走来，孙公公见着刘嬷嬷道：“咱家把人给带来了，娘娘可以放心了！”
　　刘嬷嬷走近，将一锭银子塞进孙公公手里：“有劳了，公公好生回去休息，老身代娘娘谢过了！”
　　“哪里话，咱家可受不起。”说完就回头走了。
　　苏锦这才上前来，福了福身子，温和的叫了声：“刘嬷嬷！”
　　“这孩子，天寒地冻的，快进来！”说完带着苏锦进了瑶芷宫。
　　苏锦匆匆一瞥，也没来得及细看园子，就进了正殿。德妃斜倚在太师椅上，身下垫着白狐裘皮，盖着薄绒毯，一袭淡雅的宫装，左手抱着鎏金暖炉，右手拿了一本书，细看之下，竟是《庄子》。
　　德妃听见脚步声，缓缓抬起头，见是苏锦，忙要起身相迎，苏锦走过去，按下被德妃掀开的被角，道：“娘娘不要客气，苏锦来迟了！”
　　德妃嗔怪道：“这里没有外人，瑞姨这两个字，我还是当得的！”
　　苏锦道：“锦儿给瑞姨添麻烦了。”
　　德妃放下书，将苏锦的手拉过来，苏锦坐在旁边的小软凳上，一起抱着暖炉，道：“自从听你说到秋池姐姐不在人世，我这几日总是梦见她。那时候我还小，又淘气，成天跟在她们后面玩耍，秋池姐姐和嫂子教了我不少。有一次我失足落水，还是秋池姐姐用轻功救起的我！”德妃美目流转，回忆往事起来不免有些伤感。
　　“我娘从没在我面前显露过轻功。”苏锦道：“她一直很温婉，教给我女儿家应当学的事。小时候会笑闹着和她玩耍，大一点之后，就和娘如朋友般，一起描摹花样，找苏州遗失的古绣。娘说，一个地方总有些什么是代代相传，不会变更的，我想，她是想将苏绣流传下去。”
　　“秋池姐姐的轻功几不显露，若不是我机缘巧合知道，怕是她也会瞒着我。秋池姐姐待字闺中的时候并不好过，一面要应付后娘的挑衅，一面又要拒绝那些踏破门槛的媒人以及白家老爷的逼迫。遇见君问哥哥之后，才算是功德圆满。本以为她和君问哥哥远走他乡之后，定会平安康健，没想到，这么早就••••••”德妃几欲哽咽。
　　苏锦轻轻抚着德妃的手臂：“瑞姨，这都过去了，娘和爹在苏州很快乐。”
　　“嗯，锦儿，你放心，瑞姨定会帮你查出事情的真相。不管这宫中何人所为，都是我韩瑞瑶所不能原谅的！”德妃坚定道。
　　苏锦看着德妃，点点头。
　　正待这时，外间传出打帘子的声音，接着一人道：“母妃这里好暖和！”说完直接往德妃这里走来，苏锦背对着门坐着，听见这声音，转过身去低头行礼：“苏锦参见三殿下，殿下万安！”
　　“咦，你真是苏锦？庄的苏锦？”萧莫玦有些欣喜的问道。苏锦不理会他没头没脑的话，道：“是，三殿下，的确是我！”
　　萧莫玦转身对德妃道：“母妃，你把她找过来，庄可舍得？”
　　“咳咳，”德妃清咳两声：“莫玦，如此无礼。她可是母妃和舅舅的故人之女，不得怠慢。”
　　“韩大哥那边，我已与他说好。”苏锦道。
　　“母妃，前日听刘嬷嬷说宫里要来个女子伴着您，也叫苏锦。儿子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没想到居然是一人。给庄说的时候，他还一脸笑意，也不解释，原来他一早知道，真是气煞我也！”萧莫玦一脸气急败坏。
　　“好了，你们俩，真是••••••”德妃转而说道：“刘嬷嬷，今日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难得这宫里有些人气儿！”
　　刘嬷嬷领命而走。
　　“母妃，你知道吗，苏锦可是会绣落蝶绣呢！”萧莫玦道。
　　“是吗？当年白贵妃在大典上的那件落蝶绣，可是惊艳了整个王朝。只可惜，当时我还未进宫，没眼福看见。”德妃道。
　　“若是瑞姨不弃，锦儿就献丑给您绣一件。”苏锦道。
　　德妃正要答话，萧莫玦抢先：“母妃您看，您一句话没说，她就说给您绣，儿子可是求了庄，也求了她，就是不给儿子！”
　　“这么大了，还真是孩子气，说起来，锦儿比你还小一些呢！”
　　“那你今后就叫我莫玦哥哥，如何？”萧莫玦一脸笑意。
　　苏锦一阵恶寒，道：“殿下说笑了，苏锦自恃身份，不敢高攀。”
　　“可是你叫我母妃瑞姨，不叫我哥哥叫什么呢？”萧莫玦继续追问。
　　“好了，别再逗锦儿了。”德妃笑道。
　　“日子无趣罢了。母妃这里又没有新鲜人，都被我逗弄过了，不好玩，好不容易来个新鲜人，母妃还护着，真不好玩！”萧莫玦有些撒娇，对，是撒娇。
　　苏锦看着萧莫玦，渐觉进宫也许是件不那么沉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