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字回文为君绣（原名：锦瑟）》畵荻

53、虾兵

　　德妃娘娘的后花园，一夕之间换了模样这件事，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要知道，皇帝陛下下令限制后宫的开度，德妃却迎风而上，拿出最好的料子来做绢花，可谓不合圣意。
　　宫人都感到奇怪，这德妃娘娘，进宫小二十年，从没有忤逆过圣上的意思，每日淡然处世，不争不斗，不嚣张跋扈，不娇宠淫奢，这件事，却做得如此大张旗鼓，实在耐人寻味。
　　虽说望帝登基二十年的庆典就快到了，相较于宫里的不甚张罗，各地方官员却是熙熙攘攘进贡个不停，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不寻常。
　　就在德妃的花园装点的第三天，有些人终于耐不住了。
　　彼时，苏锦正和德妃喝茶谈天。德妃听见刘嬷嬷禀告魏千钧求见，缓缓放下茶碗，微微一笑，道：“锦儿，该来的还是会来的！”然后点了点头，不时，刘嬷嬷就将来人带了进来。
　　来人是掌管宫闱司的总管魏千钧，苏锦很难将这个弥勒佛似的大太监，与事无巨细掌管宫闱司的总管联系起来。
　　正在发愣中，魏千钧行了礼，笑道：“老奴叨扰娘娘了。”
　　德妃不动声色，道：“魏总管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话直说吧！”
　　魏千钧笑的越发的欢畅了：“娘娘，左右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闻宫人传说娘娘的园子装点的漂亮，比往年过年的时候御花园还要好上几分，咱家想来瞧个新鲜！”
　　“魏公公，本宫也不想劳烦你，这年关将至，宫内事务多。只是，本宫装点个小园子，他人还能管着不成？”德妃抬高声音，不怒自威。
　　“娘娘息怒、息怒，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魏千钧还要再说，德妃摆摆手：“本宫拿出的料子都是这么多年来宫闱司分发的，想必魏总管手里，也有一本账吧？”
　　“这是自然。”魏千钧附和道。
　　“拿出自己的料子装点自己的园子，该没有不妥吧？”德妃温言问道。
　　“没有没有。咱家想看看娘娘的园子，好给御花园照样打扮打扮。”魏千钧道。
　　德妃软硬都施了，敲山震虎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这魏千钧不管是哪方的人，也都不好得罪，便道：“碧落，带魏总管去园子看看。”
　　魏千钧忙道：“娘娘，老奴还有个不情之请。”德妃点点头。
　　“听闻这园子出自一个新来的姑娘之手，可否让咱家见见她，也好问个明白。”魏千钧接着道。
　　“诺，”德妃努努嘴：“人就在这儿坐着，先前你就当没看见似的。”
　　魏千钧方才醒悟过来，一拍额头道：“老奴当是哪个女官在此陪娘娘解闷儿，不曾细看，原来竟是姑娘，失礼失礼。”
　　“魏总管不必客气，小女子有礼了。”苏锦行礼道。
　　魏千钧见她相貌平平，略略放心；但是这通身的气度却如此不凡，心下又拿不准了。
　　“魏总管，这边请，小女子逾矩，带您去看看！”苏锦道。
　　不多时，苏锦回来了，德妃卧在软榻上休息，见苏锦进来，道：“他可有说什么？”
　　苏锦道：“只是问了问绢花还有修枝剪叶是不是我做的。”
　　“哦？锦儿怎么说？”
　　“我说是，他还问了一些园林的事儿，看来，魏总管也是明白这一行当。”苏锦道。
　　“他还是小太监的时候，便在御花园，这点通透还是有的。”德妃道。
　　“怪不得，怪不得他能说出好多我还不怎么知道的园林修剪之法。”苏锦道。
　　“和他交善，并无不妥。只是锦儿要把握住。”德妃点到即止。
　　“锦儿知晓，谢瑞姨提点。”
　　“过两日就是腊月二十三了，宫内要祭灶，锦儿到时候准备准备，和我一起去吧。”德妃道。
　　“锦儿初来乍到，怕是不妥吧！”苏锦犹豫。
　　“无妨，祭灶那天，宫内所有人都要到场，赶着这个当口把人都认准了，以后就好办了。”德妃道。
　　苏锦才恍然明白德妃存的这个心，忙回道：“是，锦儿明白。”
　　自从那日魏千钧来瑶芷宫一探之后，宫内的流言蜚语少了许多，想是那魏千钧堵住了下人的口，各个宫里的娘娘，见德妃装点园子没有什么大争议，也都纷纷效仿，腊月二十二这日，掖庭司女官来传皇上口谕，大意是说解除前几月的后宫禁令，过年该怎么热闹就怎么热闹。这道口谕一下，后宫里炸开了锅，宫女太监奔走忙碌，好不热闹。
　　德妃待传令官走，自嘲道：“我倒是不知道，自己竟还做了一回好人！”
　　碧落接着话茬：“娘娘宅心仁厚，本就是好人！”
　　“就你这张嘴会说话！”德妃道：“方才掖庭女官说的那个意思，皇帝撤了禁令，全是因为我装点园子，后宫才跟着享了福，真不知是该哭该笑。”
　　“娘娘应该高兴，照我说，这本就是皇上体恤娘娘。”碧霞道。
　　“放你出去几日，倒是一点也没长进。”德妃长叹一声，道：“后宫最怕的就是皇帝对谁另眼相看，这传出去，指不定其他妃子如何做想，真是头疼。”
　　“瑞姨不必多虑，依锦儿来看，这掖庭女官说的也是实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想必各宫的娘娘也是懂的。您出头装点园子，换来整个后宫的恢复，该是感谢您才是。”苏锦道。
　　“我本想引起某些人注意，没想到却无心插柳了。”德妃道：“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正事儿倒是忘了，锦儿，明日的衣服可准备妥当？”
　　“寻常的衣服可好？”苏锦问。
　　“还是让碧落给你找一套宫装吧。我年轻时候的衣服，想必你也穿得。”说完就嘱咐碧落去了。
　　隔了半响，碧落抱着一套宫装出来。
　　德妃接过，展开，是翠蓝为底，上绣连片的花鸟图，鸟儿瞪着大眼睛，颜色艳丽，花儿稍暗一些。苏锦看着这图案，笑道：“这纹样倒是稀奇。”
　　碧霞接过话茬：“可不是，当年娘娘最喜欢的就是它了。”
　　“锦儿，来试试。”德妃道。
　　苏锦心知推辞不了，只得去内屋换上，碧霞跟着去了，宫装可不是那么好穿戴的。
　　一炷香刚过，苏锦缓缓走了出来，德妃抬眼一瞧，满意的笑笑：“这衣服可真是适合锦儿。”
　　苏锦步速比以往慢了一些，却走得很稳，德妃道：“我可记得第一次穿宫装的时候，走路磕磕绊绊，不及锦儿的十分之一呢！”说完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苏锦有心打断：“瑞姨，你看这身还可以吗？”
　　德妃缓过神来：“嗯，稍稍有些大了，改一改应当不差。”
　　“嗯，那我就拿去改了，谢瑞姨赐衣。”苏锦道。
　　待苏锦走后，德妃喃喃：“一晃这么多年了啊！”
　　刘嬷嬷道：“是啊，小姐也这么大了。”
　　“刘嬷嬷，你也多劳了。把我照看大了还要照看莫玦。”德妃道。
　　“是啊，当年三殿下被抱来的时候，那么瘦那么小，现在都这么大了，眼瞅着就要娶妻生子了！”刘嬷嬷道。
　　“哎，这孩子我还没跟他说两句娶妻，就一口回绝，我也不想管制他。”德妃黯然。
　　“小姐不要多想，儿孙自有儿孙福。”刘嬷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