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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这般陈词滥调的劫道说辞 ...

  •   文竹不敢多辩,转身就往安嘉郡王府狂奔,心里直打鼓——这要是被夫人逮着,屁股指定得挨板子!
      他猫着腰贴墙根溜进库房,攥着钥匙的手全是汗,好不容易打开锁,一眼就瞅见木架顶端那坛“洛川春”。
      踮脚够了半天,才把陶罐抱下来,裹紧袖口护得严严实实,又翻出云子棋塞进怀里,活像个偷元宝的小毛贼。
      刚要出门,院外突然传来“夫人安”的行礼声,文竹吓得魂都飞了,抱着酒和棋赶紧往木架后钻,后背贴紧木柱,大气都不敢喘。
      夫人的声音传来,要查那坛“洛川春”,仆女都快够到木架了,他吓得腿都软了,怀里的棋盒还不小心撞了下陶罐,心里直呼完了。
      偏偏这时,另一名仆女慌慌张张闯进来,高声急报:“夫人!您新造的那架木飞鸟机关失灵了,翅膀折了一根木翼,还差点撞翻您的机关图纸!”
      夫人当即沉声纠正,“我说多少次了,这不是木飞鸟,你们要叫她木鸢。”
      他们家夫人向来清雅淡泊,什么珍奇物件都入不了眼,唯独痴迷什么墨子机关术,为此耗费了不少心力,前阵子更是让家主托人辗转千里,从民间寻得一卷失传多年的墨子机关真迹。
      纸页泛黄,字迹古朴,藏着无数机关巧思,夫人宝贝得堪比性命,日夜捧在手里钻研,连饭都顾不上吃,觉也熬了好几个通宵,这架能乘风而起的木鸢,便是夫人照着真迹上的图谱,一针一线校准零件,一榫一卯拼接而成的心血之作,就盼着能试飞成功。
      一听木鸢出了岔子,夫人瞬间变了脸色,方才查库房的沉稳全然不见,急得脚步都乱了几分,哪还顾得上那坛洛川春,转身就往工坊冲,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我的木翼,我的图纸,可别被撞坏了,那可是真迹拓印的孤本啊!”
      “夫人,您慢点!当心脚下!”身后的仆女连忙快步追赶,连声提醒,可夫人满心都是她的木鸢和图纸,压根没心思回应,脚步越迈越快,转眼就没了踪影。
      文竹紧绷的身子瞬间垮了,顺着木架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连手心都沁出了一层湿意,心脏还在咚咚狂跳,方才那惊险的滋味,不亚于闯了一趟鬼门关。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敢慢慢撑着木架起身,仔细擦干净锁孔和钥匙上的痕迹,确认半点破绽都没有,才抱着酒和棋撒腿就往湖心亭冲,边跑边念叨:“幸好木鸢救场,不然今日这屁股准肿成馒头!多亏了夫人那卷机关术真迹,回头可得给夫人的机关零件多擦两遍灰,好好谢过这救命的木飞鸟!”
      夕阳西下,晚风微凉,文竹一路狂奔,怀里的酒香混着晚风轻轻飘散,他却半点心思都没顾上闻,时不时回头张望,就怕夫人修完木飞鸟又折回库房,只想赶紧把东西悄悄放好,交差了事。
      暮色渐沉,万琳琅与月滢舟沿湖畔归来,侍女已在亭角燃了艾草,烟气缓缓升起。
      万琳琅刚进凉亭,便见石桌上白日的棋盘仍在,桌角多了一坛题着“洛川春”的酒与一副棋盒。
      “这是谁放的?”万琳琅转头问月滢舟。
      “许是友人特意送来的,洛川春难得一见,正合赏月。”月滢舟指尖碰了碰棋盒,唇角带笑。
      安岱瀛身着锦袍走进来,文竹提着食盒跟在身后。
      “滢舟姐姐猜得没错,是我送来的。”他笑着开口,目光落在万琳琅身上。
      万琳琅往后退了半步,语气戒备:“你怎么会在这里,莫不是又来偷听?”
      “冤枉,我来赏月,得知你们在此,便带了酒食来一同聚聚。”
      安岱瀛走到石桌旁坐下,将酒坛往两人面前推了推。
      月滢舟笑着打圆场:“既然来了,便一同坐下吧,月色正好,有酒相伴,也是雅事。”
      说着,示意文竹倒酒。
      万琳琅虽不情愿,也只好闷闷坐下,手里捏着棋子,不愿看他。安岱瀛也不打趣,打开棋盒将棋子倒在棋盘旁。
      “今日见你对弈心有不甘,这副棋合手,不如再下一局。”
      万琳琅抬眼,见他态度诚恳,气消了几分,哼了一声:“下就下,这回我定然不会输!”
      月滢舟笑着摆手,将白子推向安岱瀛:“今日我便歇一歇,换你们二人对弈,我在一旁观战,倒也有趣。”
      万琳琅一愣,随即皱眉:“我才不要和他下!”
      安岱瀛眼底闪过笑意,顺着月滢舟的话接道:“怎么,怕输?方才还说定然能赢,换个对手就怯了?”
      “谁怯了!”
      万琳琅被激得抬眼,抓起一枚黑子拍在棋盘上。
      “下就下,输了我也认!”
      安岱瀛见状,眼底笑意更浓,拿起白子,缓缓落在棋盘另一侧,声响清脆。
      文竹摆好茶点,退到亭外候着,月色洒在身上,洛水的水声伴着棋子声,渐渐融在夜色里,万琳琅落子格外谨慎,每一步都细细思索,生怕被安岱瀛钻了空子。
      安岱瀛却显得从容,落子不疾不徐,目光偶尔落在她蹙眉的模样上,月滢舟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偶尔端起酒盏抿一口,眼底满是笑意,见两人棋路攻防交错,也不插话,只默默观战。
      一局过半,万琳琅渐渐稳住节奏,先前的急躁褪去,眼神愈发坚定,落子也多了几分章法,几次都精准破了安岱瀛的布局。
      “这一步走得妙,倒是我大意了。”
      安岱瀛轻声赞叹,指尖落下白子,重新稳住阵脚。
      万琳琅没说话,指尖捏着黑子,盯着棋盘细细盘算,片刻后,稳稳落子,堵住了白子的去路。
      月色渐渐爬高,洛水的水声伴着虫鸣,织成温柔的夜曲,棋局渐渐进入尾声,两人都盯着棋盘,气氛愈发安静,只剩棋子落在石桌上的清脆声响。
      万琳琅捏着最后一枚黑子,迟迟未落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是陷入了两难。
      安岱瀛看着她纠结的模样,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着。
      月滢舟笑着开口,语气轻快:“琳琅,别慌,再仔细看看,他的棋路也有破绽。”
      万琳琅顺着她的提醒看去,眼睛一亮,立刻落下黑子,刚好断了安岱瀛的后路,彻底锁定胜局。
      “赢了!”万琳琅猛地抬头,语气里满是欢喜,看向安岱瀛时,带着几分得意,“你看,我就说我能赢!”
      安岱瀛笑着点头,放下手中的白子:“确实厉害,我输得心服口服。”
      月滢舟拍手笑道:“精彩!琳琅的棋艺越发精湛了,岱瀛你也算是遇到对手了。”
      文竹适时倒了酒,三人举杯相碰,酒液醇厚回甘,万琳琅喝了一口,脸颊泛红,望着月色,觉得今日洛水格外有滋味。
      晚风拂过,棋子声,笑语声伴着水声消散在夜色里,月光洒在三人身上,温柔绵长,酒过三巡,万琳琅脸颊愈发泛红,对安岱瀛的戒备已散大半,她看向月滢舟:“殿下,明日我们还来这里弈棋好不好,月色真美!”
      月滢舟笑着点头:“好啊,趁着你休假,日日来都可。”
      安岱瀛立刻接话,语气带着急切:“明日我也来,带些新点心配酒,正好解腻。”
      万琳琅瞥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将白子落在空棋盘上,声响轻快。
      安岱瀛眼底笑意更浓,倒了杯酒递过去:“赢了棋局,多喝一杯当贺礼。”
      万琳琅接过酒盏一饮而尽,放下后忽然说:“你的洛川春比我的酿的甜春酒对味,回头我换给你?”
      “不必,这酒本就是为你准备的,你喜欢就好,甜春酒留着你与滢舟姐姐喝。”安岱瀛摇头,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
      月滢舟看着两人互动,眼底闪过笑意,端起酒盏轻轻抿了一口,静静望着月色。
      文竹在亭外松了口气,先前还怕两人起争执,如今倒是多虑了。
      万琳琅渐渐有了醉意,撑着脸颊嘟囔:“下次再下,我还要赢……”
      安岱瀛连忙起身,伸手想扶又怕她抗拒,轻声道:“夜深了,你醉了,我送你回府吧。”
      月滢舟也站起身:“确实晚了,我也该回宫了,正好一同走一段。”
      万琳琅没反抗,身子微微晃了晃,眼看就要站不稳,文竹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想伸手搀扶,刚靠近,便被安岱瀛冷冷瞪了一眼,文竹吓得立刻缩回手,讪讪地退到一旁。
      安岱瀛收回目光,扶住万琳琅的手臂,目光落在她的发顶,侍女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凉亭里的棋盘还在,酒坛空了大半,棋子散落一旁,艾草的清香伴着月色,留在这温柔的夜色里。
      “老爷,主君,这雾来得蹊跷。”笙奴勒住马缰,骏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差点晕过去。
      山高林密,遮天蔽日,脚下的官道年久失修,碎石遍布,坑洼难行,原本按照计划,一行人该在天黑前赶到前方的驿站歇脚,却不料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山雾席卷而来,浓白如絮,能见度不足三尺,硬生生耽搁了大半行程,前路愈发难辨。”
      雾里藏着淡甜腥味,闻着发昏乏力,不似山间自然雾气。
      “是迷魂散。”李香君见多识广,迅速捂住口鼻,指尖捏诀抵在眉心,驱散脑中的昏沉。
      这是人为调配的迷魂香料,点燃后遇风成雾,能让人四肢无力,意识模糊,绝非偶然。
      “此地不宜久留,快调转马头,我们往峡谷外退!”
      突然四周的密林里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怪叫,尖锐刺耳,打破了峡谷的死寂。
      下一秒,无数黑影从白雾中窜出,个个手持利刃,面蒙黑布,呈扇形包抄而来,转瞬就将马车与三人围的密不透风。
      竟是一群眼神贪婪,气势凶悍的女匪,为首者身材魁梧,嗓音嘶哑难听,手中长刀劈出破空之声,直指马车车帘,显然是认准了车内之人。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月明珠暗自嗤笑,这般陈词滥调的劫道说辞,俗不可耐到了极致,偏生被这群土匪说得理直气壮,可见其粗鄙无状,倒衬得她们愈发蠢笨凶悍。
      她久居上位,见惯了台面之上的明争暗斗,话术交锋,这般直白又低俗的威胁,只让她觉得可笑,偏生那股凶悍气焰又做不得假,倒叫人不敢小觑半分。
      女匪目光扫过精致马车与三人华贵行头,狞笑一声补充道:“看你们这马车精致,还有这身行头华贵,定是富贵人家,把值钱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都留下,至于这两位郎君……也一并留下,伺候姐妹们快活快活!”
      周围的女匪纷纷哄笑起来,眼神猥琐地在李香君与笙奴身上打转,步步紧逼。
      “休得放肆!” 笙奴拔刀出鞘,挡在马车前,厉声喝斥,“我家老爷、主君身份尊贵,岂容尔等宵小大放厥词,识相的赶紧让路,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李香君立刻抽出腰间的流光剑,目光扫过围拢的女匪,心头一沉。
      这群人进退有序,脚步沉稳,握刀姿势规范利落,分明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死士,伪装成山匪模样掩人耳目,更可疑的是,她们看似分散的注意力,实则始终紧盯着马车与月明珠的身影,目标精准,显然早有预谋,绝非单纯为财,更可能是冲着月明珠隐藏的身份而来。
      女匪首领冷笑一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先废了这两个碍事的郎君,再把里面的美人请出来!”
      命令落下,数名女匪立刻挥刀扑上,利刃劈砍的风声,月明珠跳下护在马车前,双手紧紧按在腰间的剑柄。
      剑鞘暗沉无光,混在华贵的衣间毫不起眼。
      此刻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颤,却始终没有拔剑,并非畏惧,而是怕自己的无措暴露隐藏的身份,她深知自己毫无武功根基,一旦出鞘,只会暴露短板,反而拖累李香君与笙奴。
      “扶光……”
      李香君眼角余光瞥见月明珠紧握的那把剑,再看向手中的流光,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发笑。
      扶光剑。古语名“日精”,而自己手中的流光剑之前名为“神木”,合指太阳栖息过的地方,前者象征光明,后者象征希望。
      这对花剑名取得极好,大气又磅礴,仿佛能驱散世间一切阴霾,可此刻的扶光剑握在毫无内力的人手中,这满含期许的名字却显得如此不着调。
      听闻此剑乃是当年廖翁晚年的封山之作,剑成之日,剑身曾映出七彩光晕,宛如旭日初升,只是这等神器,本该配英雄,如今却只能在这浓雾弥漫的峡谷中,陪着主人一起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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