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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要不,锦瑟替明珠 ...

  •   香君,尝尝这刚出锅的梅花香饼,听明珠说你最喜这个,昨日便吩咐南宋让厨子给你做了。”
      小小的案台堆的满满当当,甜口有金糕枣泥糕、枣泥山药糕、杏仁饼、如意糕、吉祥果。汤有合欢汤、珍珠翡翠汤圆、莲叶羹。
      月父笑眯眯报个遍,又端起离自己最近的金糕枣泥糕递向李香君市欢,见他未接,只好垂头轻叹了口气。
      顺着李香君视线探去,孩子已经盯看一晌午了,除了枝繁叶茂,依他看没什么好瞧的。
      月父不解,却还笑着说:“都说石榴树多子多福,儿孙满堂。既然香君喜爱,依墨叔看不如移栽到你院里可好,日日相伴,岂不美哉?”
      “多谢墨叔盛情,当真甚好。”李香君终于收回略带怔忡的目光,起身一礼,指向屋外意欲,“只是那树上的双喜……扔掉可惜,可否一并带上?”
      “得嘞!小事一桩,好说好说!”
      月父一听,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一想到床头整排的金银细软,连来几日合不拢嘴,自然欣喜痛快应许。
      这棵石榴树,是当年他与妻主为刚出生的明珠亲手栽种的,原是盼着“多子多福”的好兆头,可谁知多年来只开花不结果,枝桠疯长,反倒有些碍眼。
      如今能送个顺水人情,他巴不得立刻就动手。
      两人又坐下,屋内一时陷入沉默。
      李香君性子沉静,不爱闲谈,偶尔开口,也多是行商往来的琐事,月父只字不懂,只能唠以家常。
      多年世家男子相聚他去的少之又少,总不能拿自小学的男德,男戒来与一个女子来相谈。
      终于月父忍不住打破僵局:“香君今年年岁几何?可有小字?”
      “晚辈今年二十有五。小字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月父喃喃念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愧是江南大族,取的小字竟这般雅致。”
      男子并无小字,锦瑟只是他家中小名。
      李香君仰首含蓄回道:“月叔说的极是,正是取自李商隐的《锦瑟》。”
      “锦瑟家中……是否已娶正夫?“
      月父叫以小字是打心底想亲近,冲着满堆的票子,也令他心生欢喜。
      “不曾。”
      月父暗忖,二十五岁尚未立正夫,实在有些反常,难怪明珠也拖着不肯成亲,莫非竟是学了他?
      他轻抚额头发愁,李香君富有,自不缺送上门的莺莺燕燕,月明珠娶一个都难上加难,万万不可与他一样。
      “锦瑟家中是否已有婚娶之人?”
      这话一问出口,李香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枝头上挂满串串小灯笼,绑在树杆上的红双喜渡了厚厚一层金漆,灼热的日光打折而过,刺的睁不开双眼,一想到近日发生之事,桃花便落满山。
      “我不退,我不退!”
      李香君双膝跪地,额头抵着地面,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父亲,求您……再帮我求求母亲!明珠怎能说退就退了,我等了这么多年,退了我会死的!
      他的额头磕得咚咚作响,很快红成一片,声音嘶哑,死死攥着曲星荇的衣衫。
      锦一堂坐在上首,伸手拽过夫郎,抬手狠狠拍在旁边的八仙桌上,茶水溅出杯外。
      “有本事你自己去求她月明珠回来!为娘没这个本事,也丢不起这个脸,如今全京城的人都在看锦家的笑话,你一个世家公子,不觉得羞耻吗?”
      羞耻?
      锦二公子猛地抬起头,眼眶红得像是要滴血,脸上满是泪痕和倔强。“我只知道,我喜欢她!母亲,您再给我三个月,不,一个月就好!我一定能让她回……”
      “逆子!你简直无可救药!”
      锦一堂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喝道,“你还执迷不悟,还看不清吗?月明珠那性子,清冷孤傲,她若真对你有意,怎会等到今日才来退婚?你这样做,你可想过锦府,想过你自己,一直不退你让为娘如何是好?满城风雨,人所共知,她摆明的不要,你怎么就看不透?”
      “看不透……”
      锦瑟喃喃自语,眼神瞬间变得空洞,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瘫坐在地上。
      他若真能看透,又何必会如此执着?
      从第一眼见到她的那一刻起,那个眉眼清冷的女子,他的心就被牢牢系住了。
      为了配得上她,他苦读诗书到深夜,哪怕明知她心中另有所属,也依旧傻傻地等,哪怕她对他始终冷淡,他也从未动摇过。
      如今,婚书被退,狠狠刺穿他所有的幻想。
      想到墨主君方才问他可有婚娶之人,他不由垂眸苦笑,袖衫里攥紧拳头,不知道作何回答。
      前几日,她当着众人的面,亲手将锦府的婚书退了回来,语气冰冷,毫无情面。
      他该如何回答?
      说有?
      被月明珠当场退了?
      现在是他死皮赖脸求着不走,如若他显露出锦二公子的身份,她知道定会立即赶他走,一点不拖泥带水。
      好不容易离那人近了,他不想。
      他知道这样很卑微,很可笑,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人终是贪得无厌,来一晌贪欢,私欲未被填满,又怎会轻易放弃春日的大好雨露。
      “大了四岁,年纪甚好啊!”月父见李香君许久不语,也不勉强,拍手灵机一动,摆在跟前的大活人。
      月明珠死活不娶确是负了锦二公子的意,李香君较为稳重,又腰缠万贯,满面红光,必是大有福气的,比自家明珠还要合适颇多,月父越看越发满意,猛得一拍大腿,眼睛亮了起来。
      有了!
      他指着桌上的如意糕,又看了看李香君,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又有几分期待。
      “锦瑟,你看……府里这些喜字还在,已经挂了好些时日,明珠的二礼前几日也送去了锦府,他们至今尚未来归礼,外面的流言蜚语,想必你也听说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终于下定决心:“月叔知道,锦二公子是个好孩子!虽说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但依我看,不如……不如你替明珠,娶了他?”
      月父看向李香君,为即将要成的大计情不自禁拍手叫绝,仿佛已经看到了一段天作之合的佳话。
      “噗——”
      李香君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猛地咳嗽起来,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他一边咳,一边在心中苦笑,月明珠说得果然没错。
      墨主君当真是……大胆得惊人。
      替明珠娶他自己?
      且不说前几日月父只拿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再说好听的哄着他,现在移栽石榴树来讨好他,尽量按喜好让他开心,再详谈下去,恐怕连亵衣都不剩。
      等咳嗽稍定,李香君抬眸,神色已恢复了平静,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惊愕。
      他郑重摇头:“墨叔,使不得,当真娶不得。”
      怎么就使不得,娶不得,依他看,他们年岁相仿,相配的很呢。
      月父又劝说道:“我知女子喜欢年岁小的,锦二公子虽说年岁稍大,出身好的没得说,世家公子方方面面具好,正好!你为人豪爽,他嫁过来,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受委屈,怎娶不得?”
      李香君看着月父那一脸认真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月叔,我……我是男子。”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月父耳边炸开,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嘴巴张得老大,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李香君的手,眼神中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唏嘘。
      锦瑟……你是男子?你这孩子,怎不早说,是墨叔错怪,那……那你一个男子,抛头露面在外行商,还……还来我家小住……莫非……”
      月父声音有些发颤,目光带着探究,缓缓地落在了李香君的脸上。
      “你……你是为了明珠?”
      李香君喉间闷嗯一声,像是被戳中心事的少年,随后连连点头,耳尖瞬间红透,蔓延到脖颈,连脸颊都烧得滚烫。
      手心冒出细密的汗,很快浸湿了掌心,后背的长衫也被冷汗濡湿一片,黏在身上,又羞又窘,难堪到了极点,连头都不敢抬。
      月父看着他这副拘谨模样,惋惜地咂了咂嘴。
      虽说李香君年岁稍长,可月明珠毕竟有锦府的亲事在身,这事终究不好他一个人说了算。
      锦二公子家门清正,是个好孩子,他虽未曾见过,却也打心底里喜爱。李香君生得英气挺拔,面容俊美,又富堪敌国,坐拥膏腴之地,虽说男子抛头露面行商固然惊骇,相处来安分守己是他所喜爱的,若两者能兼得,真真是两全其美。
      月父忽然纵情大笑起来,一把拉起李香君的手,手上的八宝衔珠镯随着动作“哐当”撞在一起,他力道颇大,竟直接将镯子从自己腕上褪下,套在了李香君手腕上,随后紧紧攥着他的手。
      柔声拍哄道:“锦府的亲事我们月侯府自然不能相负,日后锦二公子进门,自当是正夫。不知锦瑟,可否愿意屈尊,做个侍君?”
      “侍君”二字入耳,李香君浑身一震,春心瞬间萌动,指尖都微微发颤,他抬手摸着发热的耳尖,眼神漂移不定,不敢直视月父的眼睛。
      “当真?”
      月父看得出来李香君既是真心喜欢,心中越发笃定,从中取巧求全,曲意逢迎一切便都好说,不由按住按住他的肩。
      “你也知道,明珠今年二十有一,在旁人看来,已是老大不小的年纪了,若是日后有福让明珠……”
      知道月父要说什么,李香君便大喜过望,不等月父把话说完,迟来的喜悦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难以克制。
      站起身微微发颤,猛地抽回手,转身就往外跑,连一句道谢都忘了说。
      他背影挺拔,却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雀跃,分明是男子含羞又狂喜的模样,事儿准是成了,月父激动的对着背影大喊。
      “以后若是有福让明珠生下一女半男,月叔许你平夫之位,这有什么说不得的,别光顾着羞涩啊……”
      李香君一路狂奔到客房,“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气,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走到榻边,双手趴在榻上笑容可掬,双腿不由自主地翘起来,轻轻摇晃着,窗前吹来的风带着和煦温暖,所谓谋求之事成功而心情愉悦,不知不觉酣睡入了梦。
      锦府院内一片喧嚷,锦瑟紧紧抱着那箱聘礼,蜷缩在廊下痛哭不止。
      那箱子里的两支金如意对冠,是月侯府送来的正夫之聘,每天抱着不撒手,谁来劝说都无济于事。
      “锦二,听话,把金如意对冠放下。”锦瑟蹲在他身边,声音尽是心疼,伸手想轻轻掰开他的手,“这聘礼……我们终究是要还回去的。”
      “我不!”锦瑟猛地摇头,抱得更紧了,泪水模糊了双眼,“这是月明送我的!是她答应要娶我的!我不放!
      锦母恨铁不成钢,从大堂内怒气冲冲地走出来,脸色铁青,厉声喝道:“今日便将所有礼数如数归还月侯府,再备一份文书,写上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让他们月家看看,我们锦家不是任人欺辱的!”
      “月明没有两意,母亲您要相信她!”
      锦瑟跪在地上,因身心痛苦,悲哀而流泪,愤怒的放声恸哭。“她最近经常和我在一起,我们还一起……,她怎么可能会有别人?一定是误会!是你们弄错了!”
      锦父重重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相劝:“锦二啊,莫要再哭了,你哭为父也想跟着你一起哭,乖乖回江南老家,见到祖母和祖父,替母亲和父亲好好问安,月侯爷无心,京城之事你还是趁早放下吧。
      锦瑟情绪激动,时哭时笑,眼中癫狂,使劲捶打胸口。
      锦瑟情绪激动起来,时而痛哭,时而又疯狂地大笑,眼中满是癫狂,双手使劲捶打自己的胸口。
      “我放不下!父亲,我不要退,打死我都不退!不当正夫也没关系,哪怕去当个侍君也好,我只求能长伴她左右,望母亲、父亲成全孩儿!”
      “成全你?”锦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骂道,“为娘做官四十载,阅人无数,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不孝子!日日食米不厌,委靡不振,看看把自己折磨的可还像个人?”
      她越说越气,声音也越发尖利。“这门亲事,毁了也好,省得你抱着这些物件不肯死心!自从得了癔症,越发痴狂,不到南墙不死心!我看你啊,早晚得死在那个月明珠手里!”
      锦瑟怔怔地看着母亲,泪水还挂在脸上,来不及擦拭。
      平日里温润儒雅,对他疼爱有加的母亲,此刻在他眼中,竟显得如此面目可憎。
      他猛地爬起来,踉跄着冲到被踢远的木箱旁,小心翼翼地将它抱起,紧紧搂在怀里。箱子里的两支金如意对冠,是月侯府正夫之位的象征。
      属于他的东西,他要一丝一毫的小心翼翼呵护好。
      暮色正浓,黄昏天色,一片清凉的月色从渐浓的暮霭中透出来,月明珠收起字画,整理好摊位以防再被人砸。
      一身淡雅素白长衫,玉冠束发,肩背箱笼,手里还提着油纸包好的吃食,宛如一个刚要上京赶考的书生。
      轻轻推开房门,屋内一片漆黑,只有榻上传来稀稀疏疏的两三声响动,月明珠心中一紧,畏畏缩缩地从袖中摸出油灯,点燃后,提着昏黄的灯火,慢慢往榻前走去。
      小命不保?
      不会又是来刺杀她的吧?
      她屏住呼吸,离近了些才看清,榻上躺着的竟是李香君。
      李香君像是被梦魇住了,全身痉挛,时不时蹬一下腿,眉头紧紧皱着,不知梦到了什么伤心事,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把枕巾哭湿了一大片。  
      月明珠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想去摇醒他,可无论她怎么揉捏、摇晃,李香君都没有醒来的迹象,举起手正想……
      睡梦中的李香君感受到一阵急风刮向脸颊,猛然睁开眼,脸色涨得通红,一把抓住月明珠手腕。
      “趁着我熟睡,你敢打我脸?”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几分被冒犯的怒气。
      榻上满是她的气息,一瞬窘迫和羞耻,手忙脚乱拽紧被子往身上掩蓋。
      “你……你转过身去!”
      月明珠被他抓得一愣,低头看向榻上的人。
      烛光摇曳下,李香君满脸娇羞,明眸含泪,嘴唇因为用力咬着而渗出了血丝,唇红齿白,一嗔一怒,一举一动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媚态。
      撩得月明珠口干舌燥,直呼自己人面兽心。
      注意到李香君手腕上戴着的玉镯,探头过去细细观望,完全看清后惊恐的睁大双眼。
      她怎会不熟悉,这不是她爹的头号宝贝,俗称传话宝吗!
      月明珠惊呼出声,平日里父亲连碰都不让她碰一下!
      “我父亲的传家宝怎会在你手上,这东西以后是要给老娘正夫的,赶紧取了。”
      父亲平日里抠门得很,能从他手里哄出一金半两都属不易,李香君竟然能把这八宝衔珠镯哄来,可见手段不一般。
      “不取,我的!”李香君紧紧捂住手腕上的镯子,垂眸恨恨地瞪着她,又羞又怒,咬牙伸手指着她,“你偷看!”
      月明珠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一心只想把人叫醒,根本没在意李香君因为梦魇挣扎,胸口的衣衫已经大敞。
      她顿时窘迫不已,连忙转过身,心里直想戳瞎自己的双眼,可色心驱使下,还想回头再看。
      “香君,我没有偷看。”
      月明珠背对着他,尴尬地笑了笑。
      “你还看!”
      李香君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愤怒,月明珠连忙定了定神,保证道:“不看了,不看了。”
      等她不再偷看,李香君快速拿起吞下两粒药丸,掩盖喉结突起。
      月明珠听到身后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知道李香君已经整理差不多了,月明珠才敢缓缓转过身,半个身子趴在榻前,脸上带着谄谀的笑容。
      “香君哄人的功夫何时可以教一下我?”
      榻上人听若不闻,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胸口衣衫,抬头调笑,“嗯?月明老爷是要哄谁?”
      “这还用问,自然是哄我父亲,希望能多给些零用银两。”月明珠顺口答道。
      可话一出口,她就愣了好半晌,双手捂住双眼,反应过来鼻尖突然热热痒痒的,一股热流袭卷而来,连忙拿起桌上的帕巾,慌乱地捂住鼻子。
      “我……我先出去给你请大夫。”月明珠说完,不等李香君回应,就转身快步往外走。
      “也不知是谁需要请个大夫。”李香君从榻上站起,走到桌边,又喝了口茶水,才开口调笑道:“啧!月明老爷搁这撒娇呢。”
      落荒而逃的月白色背影把李香君逗的哈哈大笑,她还和以前一样可人。
      只是,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像他这般肆意妄为,太弱了,岂不是压倒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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