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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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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总带着股懒劲儿,日头悬在中天,把老槐树的叶子晒得发亮,细碎的光斑落在树桠间那个蜷着的身影上。
温笺眉睡得正沉,墨色长发松松地绑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被阳光染成了浅金色。
她右腿搭在粗壮的枝干上,左腿随意垂着,腰间的长剑“逐光”斜斜靠在树身,剑穗上的银铃偶尔被风拂得轻响,也没扰醒她。
“温笺眉!你快醒醒啊!”
树下突然炸开的声音像颗小炮仗,把槐树叶都震得晃了晃。
喻惟攥着个锦盒跑过来,额角还沾着点铜屑——那是刚打磨暗器时蹭上的,她仰着脖子,踮着脚往树上喊,手里的锦盒晃得厉害,“我新做的‘透骨钉’成了!你下来帮我看看呗!”
树上的人动都没动,只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连眼都没睁,声音含混地飘下来:“吵死了,没看见正补觉吗?”
喻惟鼓着腮帮子,把锦盒往怀里一抱,绕着树转了两圈,嗓门又提高了些:“你都睡一上午了!再睡太阳都要落山啦!再说你上次说我的‘梨花针’尾翼太宽,改了之后好用多了,这次你肯定也能帮我想到办法!”
她越喊越急,连眼睛都红了点——倒不是委屈,是急的。
手里这拨透骨钉她琢磨了三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就是说不上来,满庄也就温笺眉和应拭雪能一眼看出问题,可应拭雪又不乐意搭理她。
“别嚎了。”
话音刚落,树上的身影突然一轻,像片叶子似的飘了下来。
温笺眉落地时连灰尘都没沾,抬手就捂住了喻惟的嘴,指尖触到小姑娘软乎乎的脸颊,带着点笑意挑眉:“再喊一声,我就把你这盒钉子扔去村东头的河里,让你三天白忙活。”
喻惟立刻不闹了,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顺着温笺眉的手劲儿把脸蹭了蹭。
等温笺眉松开手,她立刻把锦盒双手递过去,脸上堆着谄媚的笑:“你最好了!你看嘛,我这次在钉尖加了螺旋纹,想着能扎得更深,可刚才试的时候,总觉得飞行轨迹歪得厉害,你帮我看看问题出在哪?”
温笺眉接过锦盒,指尖拨开盒盖。
里面躺着十二枚银亮的透骨钉,钉身细细的,尾端缀着极薄的铜片,阳光下泛着冷光——确实是花了心思的。
她捏起一枚钉子,指尖在螺旋纹上摩挲着,又对着阳光看了看,眉头微挑:“螺旋纹太密了,飞行时风阻不一样,自然会歪。还有尾端的铜片,边缘太锐,不仅容易勾到衣服,还会打乱气流。”
喻惟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那怎么办?我要不要把螺旋纹磨掉几圈?”
“笨。”温笺眉弹了下她的额头,把钉子放回盒里,“不用全磨,把每圈纹路的间距调均匀,再把铜片边缘磨成圆弧形,既能保持穿透力,又能稳轨迹。你晚上试试,要是还不行,明天我陪你去林子里实战测一测。”
喻惟立刻欢呼起来,抱着锦盒蹦了蹦:“就知道你最厉害!上次高近谦还说我这钉子没用,等我改好了,第一个给他尝尝厉害!”
“哟,这是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高近谦摇着把折扇——明明是初夏,他却总爱装模作样地摇扇子,手里还拎着一叠黄符纸,快步走过来。
“我那是实话实说!你上次把‘暴雨梨花针’对着靶子射,结果一半都扎到旁边的树上了,还好意思说?”
“那是我没调好!”喻惟立刻炸毛,把锦盒往身后一藏,“温笺眉都帮我想办法了,下次肯定比你的破符咒好用!”
“我的符咒怎么破了?”高近谦立刻反驳,把符纸递到温笺眉面前,絮絮叨叨地说,“你看你看,我新画的‘破甲符’,用朱砂混了雄鸡血,贴在暗器上能破三层铁甲!上次司徒非都夸我这符画得好,比上次那个‘防蚊符’强多了——对了笺眉,你上次说防蚊符没用,那是因为你贴反了,我跟你说,这符得正面对着蚊子飞的方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喻惟推了一把:“你闭嘴!别耽误笺眉姐看我的暗器!”
两人立刻吵了起来,一个说“你懂什么叫符咒”,一个说“你懂什么叫暗器”,闹得不可开交。
温笺眉靠在槐树上,看着他俩斗嘴,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这场景太熟悉了,从记事起,这两人就总这样,吵得凶,却从来没真红过脸。
“好了,别吵了。”
一道温柔的声音插了进来,万清芷提着个竹编药箱走过来,鬓边别着朵白色的栀子花,是早上在院子里摘的。
她看了眼闹得脸红的两人,笑着递过两个青瓷小碗:“刚熬好的绿豆汤,放了冰糖,你们喝点降降温。”
喻惟立刻不吵了,接过小碗就喝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清芷姐熬的绿豆汤最好喝了!比张婶做的还甜!”
高近谦也凑过去,接过小碗,还不忘跟喻惟拌嘴:“就你嘴甜呗,我回头就告诉张婶你说她做的绿豆汤难喝!”
“我什么时候说过?!”
万清芷只是笑,转身看向温笺眉,把剩下的一碗递过去:“笺眉,你也喝点,刚从树上下来,别中暑了。”
温笺眉接过碗,指尖碰到碗沿的温度,温温的正好。她刚要喝,手腕突然被人抓住,那人就着她手的力道将汤碗递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口,还装模作样评价一番,“嗯…甜。”
温笺眉“啧”了一声:“应拭雪,想喝不会自己用手拿么?”
应拭雪没有一点羞愧之色,反而应她一句。
温笺眉瞪他一眼刚准备收回手,一个带着凉意的东西贴了上来——是枚用红绳串着的玉佩,冰凉通透,还带着点雪水般的寒气。
“给你的。”应拭雪不知什么时候掏出来的,“昨天去镇上,看见这玉佩成色不错,想着你皮肤白,戴着好看。”
温笺眉挑眉,挣开他的手,把玉佩拿在手里看了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啧,怎么把我说得这么难听。”应拭雪笑了,他长得本就俊朗,一笑眼角还带着点痞气,“就是单纯给你送个东西,不行吗?不过……要是你愿意陪我比一场剑,那我更开心了。”
“没空。”温笺眉把玉佩塞进衣领里,冰凉的触感贴着锁骨,让她清醒了不少,“晚上要陪喻惟去林子里试暗器,你找别人吧。”
“别人哪有你厉害。”应拭雪凑过来,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调侃,“再说了,我要是跟别人比剑,输了多没面子,跟你比,输了也心甘情愿啊。”
温笺眉白了他一眼,刚要反驳,就看见万清芷身边的司徒非微微皱了下眉,伸手把万清芷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很轻,语气却带着点关切:“风大,别吹乱了头发。”
万清芷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把药箱往他那边递了递:“里面还有些药膏,你帮我拿一下,我手有点酸。”
司徒非立刻接过药箱,动作小心翼翼的,仿佛那是什么珍宝。他话不多,却总在万清芷需要的时候出现,帮她提药箱,帮她劈柴,帮她把晒在院子里的草药收起来——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司徒非的温柔是针对性的。
温笺眉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突然软了一下。阳光透过槐树叶,洒在每个人身上,高近谦和喻惟还在为“符咒和暗器哪个厉害”争论,万清芷和司徒非站在一旁,安静地说着话,应拭雪靠在树上,还在琢磨着怎么让她陪自己比剑。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衣领里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猛地攥紧了手,指甲掐进掌心,疼痛感让她清醒过来。
“温笺眉,你怎么了?”喻惟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对,凑过来问,“是不是不舒服?清芷姐,你快看看她!”
万清芷医术高明,闻言立刻走过来,伸手想探她的额头,却被温笺眉躲开了。
她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是刚才在树上睡久了,有点头晕。你们先聊,我去院子里练会儿剑,活动活动。”
说完,她拿起靠在槐树上的逐光剑,转身就走。剑穗上的银铃轻响,却没了刚才的轻快,反而带着点急促。
应拭雪看着她的背影,赶紧跟了上去:“等等我,我陪你一起练剑,正好帮你看看招式有没有问题。”
温笺眉没回头,却放慢了脚步。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知道,身后有她想守护的人,有她想留住的时光——为了这些,她一定要快点找到降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