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岌岌可危》千愿无虞

12、第 12 章

　　宿醉的头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太阳穴里钻，宋书珩是被阳光刺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公寓熟悉的天花板，水晶吊灯的光晕晃得他眼睛发酸。

　　“操……”他低骂一声，挣扎着坐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

　　昨晚的记忆像是被打碎的玻璃，只剩下一些模糊的片段，他索性也懒得去想。

　　宋书珩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试图拼凑出完整的画面，可脑子里空空如也，只有酒精残留的钝痛在提醒他昨晚喝了不少。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上午十点半，还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林霖。

　　“完了。”宋书珩一拍额头，他昨天还跟林霖说今天准时上班，结果不仅迟到，现在都快中午了。

　　他赶紧回拨过去，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林霖的声音带着点焦急：“宋总！您终于接电话了！您怎么还没来公司啊？张助理刚才还向我打电话问起您呢，我就说您早就来了。”

　　宋书珩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瞬间涌进来，他眯了眯眼，扯谎道：“谢谢你啊林霖，我今早学校有课，那个老师你知道的，特别严，点名贼勤快，根本不敢缺席。”

　　“啊？这样啊。”林霖的声音松了口气，“那好吧宋总，您先忙您的，上完课记得来公司就行，下午有个部门会议，您要是能参加最好。”

　　“知道了，我尽量。”宋书珩敷衍道，挂了电话就把手机扔到床上。

　　去公司？他现在头痛欲裂，只想再睡一觉。至于那个什么部门会议，谁爱去谁去。

　　宋书珩趿着拖鞋往衣帽间走，打算换件舒服的衣服补觉。刚拉开衣帽间的门，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林殊。

　　他看着来电显示，忍不住嘀咕：“不愧是俩姓林的，打电话都赶一块儿了。”

　　“喂，怎么了？”宋书珩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你干嘛呢？”林殊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鬼鬼祟祟。

　　“刚起，还能干嘛。”宋书珩翻着衣柜里的衣服，“有事说事，别拐弯抹角的。”

　　“没什么大事，”林殊顿了顿，试探着问，“就是想问问你，昨晚……还记得吗？”

　　“昨晚？”宋书珩皱起眉，记忆依旧是模糊的，“昨晚怎么了？我就记得跟你去喝酒了，喝多了，然后呢？”

　　“然后……”林殊的声音更犹豫了，“没什么，就是看你昨晚喝得挺多，问问你睡得怎么样，头不疼吧？”

　　宋书珩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忘了点什么，但林殊这吞吞吐吐的样子让他有点烦躁：“我头快疼死了。还有，你到底想说什么？有屁快放，别憋着。”

　　“真没什么！”林殊连忙说，“我就是关心关心你。对了，毕业典礼你还记得是哪天吗？”

　　“毕业典礼？”宋书珩想了想，“好像是六月二十号？”

　　“对，就是那天。”林殊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了点，“今天都十三号了，快了。”

　　宋书珩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今天几号？”

　　“我还能不知道你？”林殊笑了起来，“咱俩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弟弟心里想什么，哥哥当然一猜就中。”

　　“滚蛋，谁跟你穿一条裤子。”宋书珩骂了一句，“别他妈占老子便宜。”

　　“哎别挂！”林殊连忙喊住他，“你等会儿去学校吗？摄影部那边不是说要交接工作吗？”

　　“去，等会儿就去。”

　　“行，那学校见。”

　　挂了电话，宋书珩挑了件宽松的灰色T恤和运动裤换上，镜子里的人脸色还有点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只是多了些倦意。

　　他对着镜子拍了拍脸。

　　驱车到学校时，已经快十一点了。校园里到处都是穿着学士服拍照的毕业生，洋溢着离别的伤感和对未来的憧憬。

　　宋书珩把车停在停车场，径直往摄影部的活动室走去。作为摄影部的部长，他得在毕业前把工作交接给下一任部长。

　　活动室里，几个干事正在整理器材，看到宋书珩进来，都愣了一下。

　　“部……部长？你怎么来了？”一个小个子女生结结巴巴地问，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

　　宋书珩挑眉：“我不能来？”

　　“不是不是！”女生连忙摆手，“我们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交接工作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宋书珩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交接清单，“新任部长呢？”

　　“在里面整理照片呢。”

　　很快，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走了出来，看到宋书珩，脸上露出紧张又兴奋的表情：“部、部长好！我是新任部长，我叫李哲。”

　　“嗯。”宋书珩点了点头，把清单递给她，“清单上的东西都核对清楚了？有什么不懂的，现在问。”

　　李哲接过清单，认真地跟宋书珩核对起来。

　　宋书珩虽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在摄影上却格外认真，耐心地解答着李哲的问题，还把自己的一些经验和技巧分享给了他。

　　交接工作进行得很顺利，等全部弄完，已经快十二点了。

　　宋书珩走出活动室，刚想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手机又响了，还是林殊，而且伴随着一连串的消息轰炸。

　　他无奈地接起电话：“又怎么了？”

　　“我草我草！小宋你快来操场！”林殊的声音带着点兴奋和八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毕业了，一堆人在这儿跟楚识聿表白呢！场面老壮观了，速来速来！”

　　宋书珩刚想拒绝，林殊已经挂了电话。

　　他看着手机，翻了个白眼。

　　楚识聿被人表白，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个冰块脸，谁爱表白谁表白去，他才不感兴趣。

　　可脚步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不由自主地往操场的方向走去。

　　“我就是去凑个热闹，看看而已。”宋书珩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反正也没事干。”

　　操场果然围了不少人，里三层外三层的，都在对着中心指指点点。

　　宋书珩挤不进去，只能站在人群外围，踮着脚尖往里看。

　　只见楚识聿被几个男生女生围在中间，那些人手里拿着花或者礼物，脸上带着羞涩又期待的表情，正在跟他说着什么。

　　楚识聿站在那里，身姿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依旧是淡淡的，带着疏离感。

　　面对递过来的花和礼物，他只是微微摇头，语气礼貌却不容置疑：“抱歉，我不能收。”

　　“楚学长，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一个女生红着眼眶说。

　　楚识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语气依旧平静：“对不起，我现在只想专注于学业和工作。”

　　他的拒绝温和却坚定，既没有伤人的话语，也没有给对方任何希望，透着良好的教养和骨子里的冷淡。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有的同情表白者，有的则是早就习以为常。毕竟，楚识聿被表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来就没听说他答应过谁。

　　宋书珩看着被围在中间的楚识聿，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火气。

　　有什么好表白的？

　　这种冷冰冰的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他撇了撇嘴，正准备转身离开，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来了？”林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说得没错吧，够壮观吧？”

　　宋书珩拍开他的手：“无聊。”

　　“怎么会无聊？”林殊笑嘻嘻地说，“你看那个穿白裙子的小姐姐，这么漂亮，今天终于鼓足勇气表白了，结果还是被拒了。”

　　宋书珩没说话，眼睛依旧盯着楚识聿的方向。

　　这时，唐璟安也看到了他们，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走到宋书珩身边，挤眉弄眼地说：“小宋啊，看到没？这么多人跟我们阿聿表白，你不上去制止一下？”

　　“我制止？”宋书珩瞪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制止？他受欢迎，说明他魅力大，跟我有什么关系？”

　　“哟，这是吃醋了？”唐璟安笑得更欢了，“我就说你不可能真的放下了。”

　　“我吃你个头。”宋书珩懒得理他，转身想走。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校服的学弟朝他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个有点腼腆，脸红扑扑的，手里还捏着个信封。

　　“宋、宋学长好。”学弟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

　　宋书珩愣了一下：“有事吗？”

　　“我、我喜欢你很久了。”学弟鼓起勇气，把信封递了过来，“这是我给你写的信，可不可以……加个联系方式？”

　　周围的目光瞬间都聚集到了宋书珩身上，带着好奇和八卦。

　　宋书珩有点懵，他没想到自己也会被人当众表白，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呃……”他看着学弟紧张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有点为难，“我……”

　　“来来来，加我加我。”林殊看出了他的窘迫，连忙打圆场，掏出自己的手机，“我是他发小，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也行。”

　　学弟的脸色瞬间变得有点苍白，眼睛里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他看着宋书珩，带着点哀求：“学长，真的不可以吗？”

　　宋书珩看着他那我见犹怜的样子，心里一软，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好吧，加加加加加。”

　　学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拿出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学长！”

　　“不客气。”宋书珩笑了笑，看着他和另一个学弟开心地跑走了。

　　“行啊你，宋书珩，还挺受欢迎。”唐璟安撞了撞他的肩膀，语气带着点调侃，“怎么就给他了？刚才楚识聿可一个都没给。”

　　“人家都快哭了，你好意思拒绝？”宋书珩白了他一眼，“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我看你是滥好人。”唐璟安撇了撇嘴，“哎，有些人啊，就是不负责，半途而废。”

　　“我草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林殊一听不乐意了，“我们家书珩怎么就不负责了？”

　　“我没说他不负责啊。”唐璟安笑得一脸无辜，“我就是说，有些人追别人的时候轰轰烈烈，放弃的时候也干脆利落，现在还随便给别人联系方式，啧啧……”

　　“你他妈……”林殊撸起袖子就要跟他理论。

　　就在这时，又一个男生朝宋书珩走了过来，也是一脸羞涩：“宋学长，我也想加你个联系方式，可以吗？”

　　其实宋书珩在学校的追求者挺多的，大家也都明里暗里的和林殊打听过，只是宋书珩一门心思都扑在楚识聿身上。

　　不然就凭宋书珩这张脸看着就不像是会有空窗期的人。

　　宋书珩看着眼前的男生，正愁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宋书珩，你前面不是找我有事吗？”

　　宋书珩一愣，转头看到楚识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摆脱了那些表白者，站在了他身边。

　　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疏离感，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仿佛他们真的有约在先。

　　宋书珩心里一动，立刻反应过来楚识聿是在帮他解围。

　　他顺着台阶就下，往楚识聿身边走了两步，对着那个男生说：“不好意思啊，我跟他确实有点事，回见。”

　　说完，他不等男生反应，拽着楚识聿就挤出了人群，往操场边缘人少的地方走去。

　　林殊和唐璟安看着他们的背影，都愣住了。

　　“这……什么情况？”林殊挠了挠头。

　　唐璟安摸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心有灵犀？”

　　宋书珩拉着楚识聿一直走到操场尽头的看台后面，这里没什么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松开手，才发现自己刚才拽得太用力，楚识聿的手腕上都留下了淡淡的红印。

　　“那个……谢了啊。”宋书珩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帮我解围。”

　　楚识聿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其实也算是帮你解围了，”宋书珩笑了笑，“刚才那么多人围着你，你肯定也烦了吧？正好借这个机会脱身。”

　　楚识聿又“嗯”了一声，依旧没多说什么。

　　气氛有点尴尬。

　　宋书珩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可能会更尴尬，于是说：“那我先走了。”

　　他转身刚走了两步，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宋书珩愣了一下，回头看到楚识聿正抓着他的手腕，眼神深邃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

　　“你刚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别人了？”楚识聿打断他，声音听不出情绪。

　　宋书珩点头：“对啊，怎么了？”

　　楚识聿沉默了几秒，松开了他的手腕，淡淡地说：“没事。”

　　“没事你问我干嘛？”宋书珩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心里那股莫名的火气又上来了，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我给不给别人联系方式，跟你有什么关系？”

　　楚识聿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莫名其妙。”宋书珩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脚步有点快，像是在赌气。

　　他走到看台拐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楚识聿还站在原地，背对着他，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高大。

　　宋书珩心里的火气突然就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楚识聿刚才那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随口问问？还是……有点在意？

　　他甩了甩头，把这个荒唐的念头抛出去。

　　楚识聿怎么可能在意他？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宋书珩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离开了操场，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而留在原地的楚识聿，看着宋书珩气冲冲离开的背影，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刚才被宋书珩拽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楚识聿皱了皱眉，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他此刻混乱的心情。

　　楚识聿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宋书珩回到停车场，坐进车里，却没有立刻发动引擎。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嬉笑打闹的学生，脑子里乱糟糟的。

　　楚识聿的样子，他气鼓鼓的样子，还有那个学弟羞涩的笑容，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

　　“真是疯了。”宋书珩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这些干嘛。”

　　他发动车子，往公寓的方向开去。

　　路过一家奶茶店时，他鬼使神差地停了车，下去买了一杯奶茶，加冰，少糖。

　　喝着甜腻的奶茶，宋书珩的心情稍微好了点。

　　他想，不管楚识聿是什么意思，都跟他没关系了。

　　他现在只想好好毕业，好好工作，好好搞他的摄影。

　　至于感情什么的……

　　宋书珩喝了一大口奶茶，珍珠在嘴里嚼得咯吱响。

　　顺其自然吧。

　　反正他长得这么帅，还怕找不到对象吗？

　　嗯，一定是的。

　　宋书珩看着后视镜里自己的倒影，用力点了点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只是，心里那点莫名的失落，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也许，宿醉的头痛还没好利索吧。

　　他想。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车子继续往前开，汇入了午后的车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