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岌岌可危》千愿无虞

14、第 14 章

　　饭局散场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宋德铭喝得满面红光，拍着楚父的肩膀称兄道弟，仿佛两家已经成了牢不可破的联盟。

　　赵雪宁和楚母站在一旁说笑，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瞟向宋书珩，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得意。

　　宋书珩跟在后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楚识聿走在他身侧，两人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却像隔着一条无形的鸿沟。

　　“书珩，”宋德铭回头，带着醉意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送识聿回家。”

　　宋书珩脚步一顿，想也没想就拒绝：“我自己还有事。”

　　“能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宋德铭的脸色沉了下来，“两家马上就是亲家了，送送识聿怎么了？”

　　“我……”

　　“不用了。”楚识聿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司机已经在外面等了，不麻烦宋总。”

　　他特意加重了“宋总”两个字，像是在提醒宋书珩如今的身份，又像是在嘲讽这场荒唐的联姻。

　　宋书珩没接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楚识聿回视过去，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让宋书珩莫名地感到一阵烦躁。

　　“那……好吧。”宋德铭也没再坚持，毕竟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逼太紧，“那我们先走了，楚总，改天再聚。”

　　“好说。”楚父笑着点头。

　　两家人在餐厅门口分道扬镳。宋书珩没跟宋德铭和赵雪宁一起走，而是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书珩！”赵雪宁喊住他，语气里带着虚伪的关切，“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让司机送你。”

　　“不用。”宋书珩头也不回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引擎发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火气。

　　车子刚驶出停车场，宋书珩的手机就响了，是林殊。

　　“喂？”他接起电话，声音里还带着压抑的怒火。

　　“你在哪儿呢？出来喝点？”林殊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书珩沉默了几秒，报了个地址：“老地方见。”

　　Bessie清吧里，爵士乐依旧慵懒。宋书珩坐在吧台前，已经喝了两杯威士忌，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烦躁。

　　林殊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宋书珩手肘撑在吧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眼神放空，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怎么了这是？”林殊在他身边坐下，给自己点了杯鸡尾酒，“谁又惹我们宋大少爷不高兴了？”

　　宋书珩没说话，把面前的酒杯推过去，示意调酒师再倒一杯。

　　林殊看着他一饮而尽，眉头皱了起来：“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这状态不对啊。”

　　宋书珩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眼看向林殊，声音沙哑：“我爸要我跟楚识聿联姻。”

　　“什么？！”林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眼睛瞪得溜圆，“联姻？你和楚识聿？”

　　宋书珩点了点头，自嘲地笑了笑：“很荒谬吧？”

　　“不是荒谬，是离谱！”林殊激动地提高了音量，“你爸疯了？还是楚家疯了？你们俩怎么可能……”

　　“谁知道。”宋书珩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他现在在我眼里，就是个十足的傻逼。”

　　林殊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也跟着沉了下去：“你爸怎么说？他就没问过你的意见？”

　　“意见？”宋书珩嗤笑一声，“在他眼里，我就是个用来联姻的工具，哪有什么意见可言。”

　　他想起宋德铭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想起赵雪宁幸灾乐祸的眼神，还有楚识聿那句带着戏谑的话，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

　　“我不同意。”宋书珩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这婚，我绝对不订。”

　　“你打算怎么办？”林殊看着他，“跟你爸硬刚？”

　　“不然呢？”宋书珩抬眼，眼神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大不了就被他赶出宋家，断了我的卡。反正我妈留的那些东西，足够我活一辈子了。”

　　林殊沉默了。他知道宋书珩不是在说气话。宋书珩虽然看着吊儿郎当，可骨子里比谁都倔强。

　　“可楚家那边……”林殊有点担心，“楚家在商界的势力你又不是不知道，真把他们得罪了，对你没好处。”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宋书珩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我总不能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

　　“以前我追楚识聿，是我心甘情愿，哪怕被拒绝一百次，我认了。可现在，关系和处境都不一样了，”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林殊，我不希望楚识聿也觉得我是“捡漏”，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你明白吗？”

　　林殊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也跟着不是滋味。他拍了拍宋书珩的肩膀：“行，你想好了就行。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就算真被你爸赶出来，我这儿还有地方给你住。”

　　“谢了。”宋书珩笑了笑，眼底的冰霜融化了些许。

　　有个能在这种时候无条件支持自己的朋友，真好。

　　宋书珩回到公寓时，已经快十二点了。他没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走到沙发旁坐下，掏出手机。

　　屏幕上有两条未读消息，一条是林霖发来的：宋总，明天上午十点有个项目评审会，资料我已经整理好放您办公室了。

　　另一条，是楚识聿发来的。

　　宋书珩的手指顿了顿，点开。

　　只有简单的三个字：睡了吗？

　　宋书珩看着这三个字，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火气。

　　睡没睡关他屁事？

　　他手指飞快地敲打屏幕，回了两个字：滚蛋。

　　点击发送后，他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扔到了一边。

　　楚识聿，你最好别再来招惹我。

　　第二天一早，宋书珩是被闹钟吵醒的。他挣扎着坐起来，宿醉的头痛还在隐隐作祟。

　　想起林霖说的项目评审会，他皱了皱眉，还是起身洗漱换衣服。

　　就算要反抗联姻，也不能拿工作当借口。他现在是公司的负责人，总得有点责任心。

　　到公司时，林霖已经在办公室等他了，手里拿着厚厚的项目资料。

　　“宋总，您来了。”林霖把资料递过去，“这是今天要评审的项目，主要是和一家新媒体公司合作推广我们的新节目。”

　　宋书珩接过资料，随意翻了翻：“对方公司有什么背景？”

　　“是近几年新兴的公司，创始人很年轻，但资源很广，尤其是在年轻人群体里，影响力很大。”林霖解释道，“不过……听说这家公司和楚氏集团有点关系。”

　　“楚氏集团？”宋书珩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又是楚家？”

　　“好像是楚总的一个远房亲戚开的。”林霖看出他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说，“宋总，要是您觉得不合适，我们可以换一家……”

　　“不用。”宋书珩打断他，眼神冷了下来，“就这家。我倒要看看，他们想耍什么花样。”

　　他倒要看看，这场联姻的戏码，楚家到底想演到什么时候。

　　项目评审会开了整整一上午。对方公司的代表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说话滴水不漏，处处透着精明。

　　宋书珩全程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在关键问题上提出几个尖锐的问题，对方虽然应对得还算得体，但眼神里的慌乱瞒不过宋书珩的眼睛。

　　他看得出来，这家公司的实力确实不错，但他们急于和宋氏合作，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项目本身，更多的是想借着联姻的东风，攀附楚家这棵大树。

　　“项目本身没什么问题。”会议结束时，宋书珩靠在椅背上，看着对方代表人，“但合作细节，我需要再考虑一下。三天后给你答复。”

　　对方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按照他的预想，有楚家这层关系在，宋书珩应该会立刻答应才对。

　　“好……好的，宋总。”他连忙点头，“我们等您的消息。”

　　送走人之后，林霖凑过来：“宋总，您觉得这项目能成吗？”

　　“能成。”宋书珩淡淡地说，“但不能就这么答应。”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宋书珩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就算是和楚家有关的公司合作，也得看他的脸色。

　　林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等着？”

　　“嗯。”宋书珩点头，“对了，下午我有点事，公司的事你多盯着点。”

　　“好的宋总。”

　　宋书珩下午去了母亲留下的艺术公司。

　　这家艺术公司藏在一条安静的老巷子里，门口种着几株爬山虎，绿意盎然。

　　推开古朴的木门，里面是别有洞天的小庭院，画室、展厅、茶室一应俱全，处处透着母亲生前喜欢的雅致。

　　艺术公司的负责人是母亲的老同学，姓周，宋书珩从小就叫她周姨。看到宋书珩进来，周姨笑着迎了上来：“书珩？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过来看看。”宋书珩笑了笑，“最近公司怎么样？”

　　“挺好的，上个月刚办了个青年画家联展，反响不错。”周姨领着他往里走，“你看，这是新签约的几个画家，作品都挺有灵气的。”

　　宋书珩看着展厅里的画作，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感觉到一丝真正的安宁。

　　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充满了母亲的气息。墙上挂着的画作，角落里摆放的雕塑，甚至空气中淡淡的松节油味道，都能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周姨，”宋书珩突然开口，“我妈生前是不是也遇到过这种……身不由己的事？”

　　周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她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妈当年为了开这家公司，也跟家里闹翻过。你外公觉得女孩子家搞艺术不靠谱，非要让她嫁个商人，是你妈据理力争，才保住了这家公司。”

　　宋书珩的眼睛亮了一下：“真的？”

　　“当然是真的。”周姐笑了笑，“你妈那个人，看着温柔，骨子里比谁都倔。她常说，人这一辈子，总得为自己活一次，不然太亏了。”

　　宋书珩在心里默念着周姨说的话，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是啊，母亲当年能为了自己的梦想反抗家族，他为什么不能为了自己的人生反抗这场荒唐的联姻？

　　“周姨，谢谢你。”宋书珩笑了，这是他从昨晚到现在，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

　　“跟我客气什么。”周姨看着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要是实在为难，就跟姨说，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总能给你出出主意。”

　　“没事，已经想通了。”宋书珩摇摇头，“就是突然有点想我妈了。”

　　“你妈妈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么有主见，肯定会很开心的。”
　　“小书，你要知道，在做一个决定的时候要想好这个决定能否让你开心，是否不会后悔，如果连这也不能够清楚，那就想想你的决定是不是可行的。”

　　摆脱楚识聿，自己开心吗？

　　宋书珩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墙上母亲的画作。

　　画里是一片盛开的向日葵，金灿灿的，充满了阳光和希望。

　　母亲，你看到了吗？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从公司出来，宋书珩的心情豁然开朗。他掏出手机，关掉飞行模式，想给林殊打个电话，却看到楚识聿昨晚发来的那条消息下面，又多了一条新的消息。

　　是今天上午发的：下午有空吗？关于合作项目，想和你聊聊。

　　宋书珩看着这条消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聊合作？

　　恐怕是想聊联姻吧。

　　他直接无视了这条消息，转身走向停车场。

　　他现在没时间跟楚识聿玩这些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