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岌岌可危》千愿无虞

17、第 17 章

　　聊了会儿工作，话题又绕回了毕业。手机突然响了，是宋德铭的助理打来的。

　　“宋总，宋董让您明天上午回老宅一趟，说有要事商量。”

　　宋书珩皱了皱眉问：“什么事？”

　　“好像是关于订婚礼的细节……”

　　“知道了。”宋书珩挂了电话，脸色沉了下来。

　　又是订婚礼。

　　他现在听到这三个字就头疼。

　　“怎么了？”楚识聿问。

　　“我爸让我明天回老宅。”宋书珩拿起啤酒瓶，灌了一大口，“估计是催订婚礼的事。”

　　楚识聿沉默了几秒：“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宋书珩想也没想就拒绝，“这是我家的事，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楚识聿看着他，眼神很认真，“我们现在是‘未婚夫夫’，不是吗？”

　　那四个字被他说得格外清晰，带着点刻意的强调。宋书珩被噎了一下，想起合约的事，没再反驳，只是别开脸，闷闷地说：“随便你。”

　　林殊和唐璟安识趣地没再插话，默默喝酒吃花生。卡座里的气氛又变得微妙起来，爵士乐的旋律在空气里流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宋书珩喝了不少酒，脸颊有点发烫。

　　从前他以为，楚识聿这辈子都不会正眼看他。

　　可现在，他们却要因为一场合约，扮演一年的夫妻。

　　命运这东西，真是讽刺。

　　“我去趟洗手间。”宋书珩站起身，脚步有点发飘。

　　楚识聿下意识地想扶他，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看着他踉跄的背影，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宋书珩在洗手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泛红，眼神有点迷离。

　　他到底在别扭什么？

　　楚识聿都已经提出合约了，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既能应付家长，又不用真的被困住。

　　可为什么听到楚识聿承认订婚的消息时，心里会有点发慌？

　　为什么看到他为自己点莫吉托时，会有点莫名的悸动？

　　宋书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楚识聿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他的外套。

　　“走了。”楚识聿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林殊他们还有事，先走了。”

　　宋书珩愣了一下：“哦。”

　　楚识聿走上前，把外套递给他：“晚上凉，穿上。”

　　宋书珩接过外套，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两人都像被电到似的缩回了手。宋书珩的心跳快了半拍，赶紧穿上外套，低着头往前走：“回去吧。”

　　楚识聿跟在他身后，没说话。走廊里的灯光昏黄，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交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走到清吧门口，晚风一吹，宋书珩打了个寒颤。楚识聿停下脚步，看着他：“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能开车。”

　　“你喝了酒。”楚识聿的语气不容置疑，“叫代驾也麻烦，我送你。”

　　宋书珩还想反驳，却被楚识聿拉着胳膊往停车的地方走。他的手很稳，带着点温热的触感，和他冷冰冰的性子一点也不符。

　　宋书珩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也就任由他拉着了。

　　坐进车里，宋书珩侧头看向窗外，没说话。楚识聿发动车子，车厢里又恢复了那种微妙的沉默。

　　快到公寓楼下时，宋书珩突然开口：“楚识聿，你以前……是不是真的特别烦我？”

　　楚识聿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没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用很低的声音说：“没有。”

　　“没有？”宋书珩笑了，带着点自嘲，“那你以前对我那么冷淡？我给你送早餐，你绕路走。我跟你说话，你爱答不理。我……”

　　“那时候不知道怎么回应。”楚识聿打断他，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你太热情了，像团火，我怕被烧到。”

　　宋书珩愣住了。

　　那现在呢？现在又为什么愿意签这个合约？

　　宋书珩想问，却没敢问出口。

　　车停在公寓楼下，宋书珩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谢了，我上去了。”

　　“宋书珩。”楚识聿叫住他。

　　他回头，看到楚识聿正看着他，路灯的光落在他眼底，像盛着一片星空。

　　“明天回老宅，别跟你爸硬吵。”楚识聿的声音很轻，“有我在。”

　　宋书珩的心跳漏了一拍，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烫。他别开脸，含糊地“嗯”了一声，转身快步走进了公寓楼。

　　楚识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才发动车子离开。

　　宋书珩回到公寓，刚打开灯，就看到沙发上放着一个西装袋，上面印着高级定制的标志。他走过去，拉开拉链，里面是一套白色的西装，剪裁合体，面料考究。

　　他拿起西装外套，手指拂过胸前的口袋，突然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银色的戒指，设计简约，戒圈上刻着一个小小的“S”。

　　宋书珩愣住了。

　　这是……楚识聿给他的？

　　订婚礼要用的戒指？

　　他拿起戒指，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个“S”。

　　他把戒指放回盒子里，塞进西装口袋，转身走到窗边，看着楚识聿的车消失在夜色里。

　　宋书珩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点开楚识聿的对话框，输入：【戒指我看到了。】

　　想了想，又删掉，重新输入：【明天九点，老宅门口见。】

　　发送完毕，他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走到冰箱前拿了瓶冰水，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那点越来越清晰的悸动。

　　他好像……有点看不懂自己了。

　　更看不懂楚识聿。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宋书珩站在公寓楼下等楚识聿。他穿了件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手里捏着手机，指尖无意识地在屏幕上划着。

　　风有点凉，吹得他头发微微晃动。他抬头看了眼路口的方向，心里有点莫名的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和楚识聿以“未婚夫夫”的身份回老宅，想想就觉得荒唐。

　　正想着，一辆黑色宾利缓缓驶来，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楚识聿的脸露了出来，今天穿了件黑色的T恤，少了几分疏离，多了点亲切感。

　　“上车。”

　　宋书珩拉开车门坐进去，刚系好安全带，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咖啡香。楚识聿递过来一杯咖啡：“热的，拿铁。”

　　宋书珩愣了一下，接过杯子。温度透过杯壁传过来，暖乎乎的，刚好驱散了身上的凉意。他打开喝了一口，甜度刚好，是他喜欢的口味。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拿铁？”

　　楚识聿发动车子，目视前方：“以前听林殊说过。”

　　宋书珩心里一动，没再说话，默默地喝着咖啡。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引擎的轻响和保温杯偶尔碰撞的声音，却不觉得尴尬，反而有种莫名的平和。

　　到宋宅门口时，刚好九点。

　　“进去吧。”楚识聿停好车，解开安全带。

　　宋书珩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嗯。”

　　两人刚走到门口，铁门就“吱呀”一声开了，管家迎了上来，脸上堆着标准的微笑：“少爷，楚少爷，老爷在客厅等着呢。”

　　宋书珩没说话，径直往里走。

　　楚识聿跟在他身后，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院子里的景致——修剪整齐的冬青，喷泉池里游动的锦鲤，还有廊下挂着的红灯笼，处处透着刻意营造的“和睦”。

　　客厅里，宋德铭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份报纸，脸色看起来还算平和。

　　赵雪宁坐在他旁边，看到他们进来，立刻笑着站起来：“书珩，识聿，你们来了？快坐。”

　　宋书珩没理她，走到沙发旁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眼神飘向窗外。

　　楚识聿倒是比他从容，和宋德铭打了声招呼，才在他旁边坐下，姿态得体，挑不出半点错处。

　　“既然来了，那就说说订婚礼的事。”宋德铭放下报纸，目光落在两人身上，“酒店我已经订好了，在铂悦酒店的宴会厅，日子早就定好了的，七月一号，你们没意见吧？”

　　宋书珩刚想开口，就被楚识聿抢了先：“宋董安排就好，我们没意见。”

　　宋书珩转头瞪他，楚识聿却没看他，只是看着宋德铭，继续说：“不过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订婚礼的流程能不能简化些？我们俩都忙，太多繁文缛节怕应付不来。”

　　宋德铭皱了皱眉：“简化？怎么简化？这可是宋楚两家的大事，不能太寒酸。”

　　“不是寒酸，是实用。”楚识聿语气平静，“比如取消那些不必要的仪式，宾客也不用请太多，就家里的亲戚和几个重要的合作伙伴就行。”

　　宋书珩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他原以为楚识聿会顺着宋德铭的意思，没想到会提出简化流程。

　　宋德铭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利弊。楚识聿说得有道理，太过张扬确实容易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尤其是在两家合作的关键时期。

　　“行。”他点了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办，让助理把流程改一下，下午发给你们看。”

　　“谢谢宋董。”楚识聿微微颔首。

　　宋书珩没说话，心里却有点解气。他瞥了楚识聿一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了一下，又很快移开。

　　宋德铭似乎很满意楚识聿的态度，脸色缓和了些，又聊起了公司合作的事。

　　楚识聿的条理清晰，逻辑缜密。

　　宋书珩在旁边听着，心里有点复杂。他一直以为楚识聿对家族的生意没什么兴趣，没想到懂这么多。

　　聊了大概一个小时，宋德铭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中午就在这儿吃饭吧，让厨房多做几个菜。”

　　“不了宋董，”楚识聿站起身，“下午公司还有个会，得先回去了。”

　　宋书珩也赶紧站起来：“我也走。”

　　宋德铭皱了皱眉，却没挽留：“行吧，你们忙。记得看下午发的流程，有什么意见及时说。”

　　“知道了。”宋书珩丢下三个字，转身就往外走。

　　楚识聿跟宋德铭和赵雪宁道别后，快步跟了上去。

　　“刚才你为什么要那样说？”他问楚识聿，语气有点别扭。

　　楚识聿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不是吗？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又是合作伙伴。

　　宋书珩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感激瞬间淡了下去。他别开脸：“随便你。”

　　两人往停车的地方走，没再说话。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他们之间忽明忽暗的关系。

　　快到车边时，宋书珩的手机响了，是周姨打来的。

　　“书珩啊，不好了，你妈妈留下的那幅《向日葵》不见了！”周姨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很着急。

　　宋书珩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怎么会不见的？我上周去看还在呢！”

　　“不知道啊，今天早上开画室门的时候就发现墙上空了，锁是好的，也没被撬的痕迹……”周姨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向日葵》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幅画，也是她艺术生涯的代表作，对宋书珩来说意义非凡。

　　“周姨你别慌，”宋书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我马上过去，你先报警，保护好现场。”

　　挂了电话，他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怎么了？”楚识聿问。

　　“我妈留下的画不见了。”宋书珩的声音有点发抖，“是她最重要的一幅。”

　　楚识聿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我送你过去。”

　　宋书珩没再拒绝，弯腰坐了进去。他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没心思考虑别的。

　　楚识聿发动车子，速度比平时快了些。他看了眼宋书珩紧绷的侧脸，没说话。

　　一路上，宋书珩都在打电话，联系警察，联系艺术公司的员工，语气越来越急躁。

　　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画室的锁是特制的，钥匙只有他和周姨有，门窗也都是完好的，难道是内部的人干的？

　　宋书珩不敢想下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疼又闷。

　　楚识聿把车停在艺术公司门口时，宋书珩几乎是跳下车的。他快步冲进院子，看到周姨正和一个警察说话，脸色苍白。

　　“周姨，怎么样了？”

　　“书珩你来了。”周姨看到他，眼泪掉了下来，“警察说现场没发现什么线索，可能是熟人作案。”

　　宋书珩深吸一口气，走到画室门口。画室的门开着，墙上果然空了一块，留下淡淡的痕迹，那是《向日葵》挂了十几年的地方。

　　他走进去，看着那块空白，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

　　小时候，他总爱趴在画架旁看母亲画这幅画，母亲说，向日葵是最勇敢的花，永远朝着太阳，永远充满希望。那时候他不懂，只觉得金灿灿的很好看。

　　后来母亲走了，他每次看到这幅画，就像看到母亲在对他笑，告诉她不要怕，要像向日葵一样，永远朝着光的方向。

　　可现在，连这最后一点念想都没了。

　　“别太着急。”楚识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安抚，“会找到的。”

　　宋书珩没回头，声音沙哑：“嗯。”

　　楚识聿没再说话，只是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背影，眼神复杂。他掏出手机，敲敲打打发着信息。

　　警察勘察完现场，又问了几个问题，说有消息会尽快通知他们。周姨送走警察，红着眼睛对宋书珩说：“书珩，都怪我，我没看好……”

　　“不怪你。”宋书珩打断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是我没保护好它。周姨，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我不放心……”

　　“没事。”宋书珩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会找到的。”

　　周姨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你也别太着急，注意身体。”

　　周姨走后，院子里只剩下宋书珩和楚识聿。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地上，却驱不散空气中的沉重。

　　宋书珩走到石桌旁坐下，双手插进头发里，肩膀微微耸动。楚识聿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递给他一瓶水。

　　“谢谢。”宋书珩接过水，却没喝，只是捏在手里。

　　楚识聿沉默了几秒：“我会帮你找。”

　　宋书珩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惊讶：“为什么？”

　　“合约。”楚识聿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平淡，“我们是合作伙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宋书珩看着他，心里那点复杂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他知道楚识聿是在找借口，可心里还是莫名地暖了一下。

　　“谢谢。”他低声说，这次的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抵触。

　　阳光渐渐西斜，院子里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楚识聿对宋书珩说：“我让朋友帮忙留意了，有消息会立刻告诉我们。另外，我调了附近的监控，可能需要点时间。”

　　“嗯。”宋书珩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不麻烦。”楚识聿看着他，“要不要去吃点东西？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宋书珩这才感觉到饿，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

　　两人走出艺术公司，楚识聿的车还停在巷口。夕阳的金辉洒在车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去吃什么？”宋书珩问。

　　“你想吃什么？”楚识聿反问。

　　宋书珩想了想：“随便吧，清淡点的就行。”

　　楚识聿发动车子，去了一家私房菜，“这里的菜都很不错，我以前常来。”楚识聿停好车，对宋书珩说。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没过多久，菜端上来了，宋书珩加了一块子蔬菜放进嘴里。

　　“怎么样？”楚识聿问。

　　“好吃。”宋书珩笑了笑，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笑。

　　楚识聿看着他的笑脸，眼底似乎也柔和了些，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吃完饭，楚识聿结了账。走出店门，夕阳刚好落下，天空被染成了温柔的粉紫色。

　　“我送你回去。”楚识聿说。

　　“嗯。”

　　车里，宋书珩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突然觉得很累。他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楚识聿侧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睡得很沉。

　　他放慢了车速，又把空调调高了些，还从后座拿了条薄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车到公寓楼下时，宋书珩还没醒。楚识聿没叫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灯光下，宋书珩的皮肤很白，嘴唇的颜色有点淡，睡着的时候没了平时的锋芒，像个安静的孩子。

　　楚识聿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差点就想伸手去碰他的脸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悸动，轻轻敲了敲车窗：“宋书珩，到了。”

　　宋书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了揉眼睛：“哦，到了啊。”

　　他看到身上的毯子，愣了一下：“谢谢。”

　　“不客气。”

　　宋书珩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今天……谢谢你。”

　　“我说了，我们是合作伙伴。”楚识聿的语气依旧平淡。

　　宋书珩笑了笑，没再反驳，转身往公寓楼走。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楚识聿的车还停在原地，车灯亮着，像两盏温暖的星子。

　　他挥了挥手，楚识聿也抬手示意了一下。

　　宋书珩摸了摸口袋里的戒指盒，指尖传来丝绒的柔软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