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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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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珩推开公寓门时,玄关的感应灯恰好亮起,暖黄的光线漫过地板,在沙发上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
那套白色西装还静静躺在沙发上,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他昨夜的种种。
楚识聿递来的拿铁,老宅里不动声色的维护,还有此刻揣在口袋里的丝绒盒子。
他走到沙发旁坐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西装的翻领。
面料是上好的料子,触感细腻,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
这很像楚识聿的风格,永远精准、妥帖,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宋书珩轻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小盒子,打开时,银色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戒圈内侧的“S”字母被打磨得格外光滑,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屏幕亮起,是楚识聿的消息:监控有进展,明早九点艺术公司见。
宋书珩盯着那行字看了半晌,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敲出一个“好”字。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带着点夏末的慵懒,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在艺术公司的院子里,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宋书珩赶到时,楚识聿已经站在石桌旁,手里拿着一叠文件,嶙峋的喉结衬得下颌线愈发清晰。
看到他来,楚识聿抬手看了眼表:“刚好九点。”
“你倒挺准时。”宋书珩走过去,注意到石桌上放着两杯热牛奶,还冒着热气,“买的?”
“附近餐厅随便买的。”楚识聿把其中一杯推给他,“先垫垫,等会儿可能要跑不少路。”
宋书珩接过牛奶,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心里忽然一动。
“看这个。”楚识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把文件推过来,“这是艺术公司周边五个监控的录像截图,我让技术部的人处理过了。”
最上面的截图里,一辆白色金杯面包车正拐进老巷,车身上贴着的“诚信搬家”字样已经褪色,后窗玻璃上沾着块灰布,刚好遮住了车牌号。
楚识聿用红笔在截图边缘画了个圈:“三点零七分进巷,三点十五分离开,时间对得上。”
宋书珩的手指落在截图上,指腹摩挲着车后窗的灰布:“这块布太刻意了,像是故意挡车牌。”
“嗯。”楚识聿点头,抽出下一张截图,“你看车后座,这里有个反光点。”他用指尖点了点截图右侧,“技术部放大后,确认是画框的金属包边,尺寸和《向日葵》的画框吻合。”
宋书珩的呼吸顿了顿。那画框是母亲特意找人定制的,用的是意大利进口的黄铜,边角处刻着细碎的向日葵花纹,在光线下会泛出暖金的光泽。
他闭了闭眼,仿佛还能看到母亲坐在画室里,一点点打磨那些花纹,说要让画框配得上她的“小太阳”。
“还有这个。”楚识聿又抽出一张截图,是艺术公司后门的监控,画面里一个穿灰色连帽衫的男人正蹲在墙角,手里拿着根铁丝,对着画室的窗户摆弄着什么,“凌晨两点五十出现,三分钟后离开,动作很熟练。”
宋书珩盯着截图看了几秒,忽然皱起眉:“这身形……像老赵。”
老赵是艺术公司的保洁,在这儿干了五年,平时话不多,每天天不亮就来打扫卫生,总是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夹克。
宋书珩记得有次下雨,老赵还帮他把落在画室的相机收起来,当时他还塞给老赵两盒烟,老赵红着脸推辞了半天。
“我查过他的资料。”楚识聿的声音很平静,“赵建军,52岁,女儿赵雅雅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昨天刚在市一院做了手术,手术费六万八。”他把一张打印出来的医院缴费单推过来,“缴费时间是昨天上午十点,正是画被偷走的前一天。”
宋书珩的手指捏紧了牛奶杯,杯壁的温热烫得他指尖发麻。
六万八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每个月只拿三千块工资的老赵来说,无疑是笔巨款。
“周姨说老赵今天来打了卡,说家里有事要先走。”楚识聿站起身,“去他家看看。”
老赵住的小区在城郊,是片几十年的老楼,墙皮大片剥落,楼道里堆着杂物,空气中飘着股潮湿的霉味。
宋书珩敲了半天门,门内传来一阵慌乱的响动,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条缝,老赵探出头来,脸色蜡黄,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宋……宋少爷?”老赵的声音发颤,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您怎么来了?”
“我们找您问点事。”楚识聿侧身挤进门,目光快速扫过屋内——客厅里堆着几个空酒瓶,桌上放着半碗没吃完的咸菜,墙角的小桌上摆着张女孩的照片,梳着马尾辫,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是我闺女,雅雅。”老赵搓着手,声音低哑,“昨天刚做完手术,还在医院住着。”
宋书珩看着照片里的女孩,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手术费凑够了?”
老赵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楚识聿走到桌前,拿起那张皱巴巴的缴费单:“这钱是哪儿来的?”
“是……是我借的……”老赵的声音越来越小。
“向谁借的?”楚识聿追问,“是不是让你偷画的人?”
“我没有!”老赵突然激动起来,手忙脚乱地摆手,“我没偷画!我就是……就是帮人搬了个东西……”
他说自己前天晚上接到个陌生电话,对方的声音用了变声器,尖尖的像只鸟叫。
那人说知道雅雅需要手术费,只要他凌晨三点去艺术公司后门,把一个用黑布包着的东西搬到车上,就给他十万块。
“我一开始不答应,”老赵蹲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可他发来了雅雅在医院的照片,说我不照做,就让雅雅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我没办法啊宋少爷,那是我唯一的闺女……”
宋书珩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起母亲总说,人这一辈子,谁还没个难处,能帮就帮一把。
他掏出钱包,拿出一张卡放在桌上:“这里面有二十万,你先拿去给雅雅治病。”
老赵愣住了,抬头看着他,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宋少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沈老师……”
“那人让你把东西搬到哪儿了?”楚识聿扶起他,“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听到什么线索?”
老赵抹了把脸,皱着眉想了半天:“我搬东西的时候,听到开车的人跟人打电话,说什么‘按老规矩,送西郊仓库’……还说什么‘周总等着呢’。”
周总?
宋书珩心里咯噔一下。
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来,周震,赵雪宁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西郊仓库区在城市边缘,几十栋废弃的厂房并排站着,锈迹斑斑的铁门在风里吱呀作响,像是在诉说着这里的过往。
楚识聿把车停在路边,从后座拿出两个手电筒:“这里太大,分头找?”
“一起走。”宋书珩接过手电筒,声音有点发紧。
风卷起地上的尘土,迷得人眼睛发涩,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更显得这里荒寂。
两人挨着厂房排查,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扫过,照亮堆积的木箱和断裂的钢筋。
走到第七栋厂房时,楚识聿突然停住脚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宋书珩屏住呼吸,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拖拽声,还有人在低声说话。
“动作快点,周哥说半小时后来取。”
“急什么,这破地方谁会来?”
楚识聿冲宋书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躲在门后,自己则抬脚踹向铁门。
“哐当”一声巨响,铁门应声而开,里面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手里的画框“啪”地掉在地上。
是《向日葵》!
宋书珩冲过去,一把将画框抱在怀里。
画布上的向日葵依旧金灿灿的,朝着太阳的方向舒展着花瓣,母亲的笔触温暖而有力,仿佛能透过画布感受到阳光的温度。
他用指尖拂过画框的金属包边,还好,没摔坏。
“你们他妈的是谁?”一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掏出把折叠刀,“这画是我们老板买的,识相的赶紧放下!”
“买的?”宋书珩冷笑,“我母亲的画,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群小偷来卖?”
楚识聿没说话,直接冲了上去。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没等对方挥舞刀子,就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折叠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另一个男人想从后面偷袭,被楚识聿抬脚踹在膝盖上,疼得嗷嗷叫着蹲在地上。
“说!谁让你们来的?”楚识聿踩着那人的背,声音冷得像冰。
“是……是周总!”被踩的男人疼得直吸气,“周震周总!他说这画是他的,让我们帮忙搬到这儿……”
宋书珩抱着画框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他早知道周震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赵雪宁的关系在宋氏挂了个闲职,整天游手好闲,没想到竟胆大包天到偷母亲的画。
“他为什么要偷这幅画?”宋书珩追问。
“不知道!”男人摇头,“只听他打电话说,要送给什么‘宝贝’当生日礼物……”
楚识聿掏出手机,对着两人拍了照,又打了个电话给警局的朋友:“西郊仓库区第七栋,抓两个偷画的,顺便查一下周震的行踪。”
挂了电话,他走到宋书珩身边,看到他正低头看着画,眼眶有点红。
楚识聿的喉结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画找回来了,没事了。”
宋书珩抬起头,眼底泛着水光,却笑了笑:“嗯,没事了。”
阳光透过厂房的破窗照进来,落在画布上,向日葵仿佛真的在阳光下舒展起来。
把画送回艺术公司时,周姨正坐在院子里抹眼泪,看到他们抱着画回来,一下子就站起来,拉着宋书珩的手哭个不停:“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周姨,您把画收好,以后画室的钥匙我来保管。”宋书珩把画递给她,“还有,让老赵回来上班吧,这事不怪他。”
周姨连连点头:“哎,好,好。”
楚识聿靠在车门上,看着宋书珩跟周姨交代事情,阳光落在他发梢上,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掏出手机,唐璟安的消息刚好发来:周震那孙子是为了讨好新交的女朋友,那女的是沈老师的粉丝,非说要《向日葵》当生日礼物。
楚识聿回了个“谢了”,收起手机时,宋书珩刚好走过来:“走吧,请你吃饭。”
“好啊。”
两人去了一家中餐厅,进去后服务员领着他们去了宋书珩提前预定好的包厢。
等菜的过程中,难免有些无聊。
“楚识聿,”宋书珩忽然开口,“戒指上的‘S’,是我名字的首字母吧?”
楚识聿夹菜的手顿了一下:“随便刻的。”
“哦。”宋书珩低下头,“那个婚礼的流程,我看了,没意见。”
楚识聿也点了点头,“那就好。”
宋书珩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吃饭。
吃完饭,楚识聿送宋书珩回公寓。
车停在公寓楼下,引擎熄灭的瞬间,车厢里陷入一片安静,只有空调还在轻轻送着风。
宋书珩抱着画框,忽然想起什么:“今天还是很谢谢你。”
楚识聿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没事。”
楚识聿转过头,路灯的光透过车窗落在他脸上,明暗交错间,那双总是显得疏离的眼睛似乎柔和了些。“画没摔坏就好。”
“周震那边……”宋书珩犹豫了一下,“你打算怎么处理?”
“警方已经介入了。”楚识聿靠回座椅,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偷画是刑事案件,他跑不了。至于宋氏那边的职位,我会让我爸跟你爸提一句,这种人留着迟早是祸害。”
宋书珩愣了愣。
他知道楚识聿有能力处理,却没想到会考虑得这么周全,连宋氏的职位都想到了。
赵雪宁一向护着周震,若是自己提,宋德铭未必会当回事,可楚家开口,情况就不一样了。
“谢谢。”这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真心实意。
楚识聿没说话,只是偏过头,目光落在他怀里的画上。“沈老师的画,确实该好好护着。”他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小时候见过一次她作画。”
宋书珩惊讶地抬眼:“你见过我妈?”
“嗯,很早以前了。”楚识聿回忆着,“我爸带我去看画展,她刚好在现场补色。你那时候跟在她身后,手里还拿着支小画笔。”
原来那时候,楚识聿就在了。
“你怎么没说过?”宋书珩的声音有点哑。
“忘了。刚才看到画,才突然想起来。”
“好,那我上去了。”宋书珩推开车门,脚刚落地,又想起什么,“明天……订婚礼的流程,要不要再碰一下?”
楚识聿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笑意:“八点,我来接你。”
“好。”
回到家把画安顿在画室角落的保险柜里,宋书珩才松了口气。
他坐在地板上,背靠着保险柜,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外壳,仿佛还能感受到画布上的温度。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林殊发来的消息:【周震被他姐保释出来了,听说在医院跟他新女友吵架,把人家姑娘气哭了,笑死我了。】
宋书珩皱了皱眉,回了句“知道了”。
赵雪宁果然不会不管周震,不过没关系,偷画的证据确凿,总有他受罚的时候。
放下手机,他从口袋里摸出那个丝绒盒子,打开后,银色戒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戒圈内侧的“S”字母贴着皮肤,传来微凉的触感。
宋书珩对着月光晃了晃手,戒指上的反光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点,像星星。
“好漂亮,可是你原本可能并不属于我。”
他笑了笑,把戒指摘下来放回盒子里,小心地揣进贴身的口袋。
第二天早上八点,楚识聿的车准时停在楼下。宋书珩上车时,看到副驾驶座上放着份文件,是订婚礼的最终流程。
“你看看,有要改的地方吗?”楚识聿发动车子。
宋书珩翻开文件,流程确实简化了很多,去掉了繁琐的宣誓环节,只保留了双方家长致辞、交换戒指和敬酒。
车窗外的街景飞快掠过,阳光透过树叶洒进来,落在文件上,把“楚识聿、宋书珩”这两个并排的名字照得格外清晰。
到楚氏集团楼下时,楚识聿的助理已经等在门口,手里拿着两个文件夹。“楚总,宋少爷,这是合约的最终版,请过目。”
宋书珩接过文件夹,看都没看就准备签字,楚识聿问,“你不看一下?”
宋书珩道,“不用啊。”
楚识聿点了点头,将文件看了一遍。
宋书珩签完字抬头看了楚识聿一眼,对方正低头签字,侧脸的线条依旧冷硬。
“签好了。”楚识聿把签好的合约推给他。
两人互相换了一份,在对方的合同上也签了个字,一式两份。
签完合同,下午就是订婚宴了,宋书珩什么都还没准备,楚识聿顺路将他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