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岌岌可危》千愿无虞

21、第 21 章

　　深秋的风带着凉意，卷着梧桐叶落在公寓楼的窗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宋书珩睁开眼时，窗帘缝里漏进一缕浅金色的晨光，刚好落在枕边那枚银色戒指上，反射出冷冽的光。

　　今天就是他和楚识聿的婚礼。

　　宋书珩莫名觉得很平静，这场婚礼从筹备到执行，全程几乎都由双方家长和助理操办，他和楚识聿只需要在今天，扮演好“新婚夫夫”的角色，完成这场为了宋楚两家合作的商业仪式。

　　手机在床头震动，是楚识聿发来的消息，依旧是标志性的言简意赅：【八点，酒店见。礼服已让林霖送到前台。】

　　宋书珩回了个“收到”，掀开被子下床。

　　洗漱完，他换了身舒适的便装出门。

　　铂悦酒店位于市中心，高耸的建筑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气派。宋书珩走到门口时，林霖已经在等着了，手里拿着一个礼服袋：“宋总，楚总刚到，在楼上休息室等您。礼服我已经熨烫好了，您先去换衣间换上。”

　　“谢了。”宋书珩接过礼服袋，跟着林霖走进电梯。

　　换衣间里，宋书珩脱下便装，换上西装。他对着镜子整理领结，手指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刻着“C”的戒指，套在无名指上。

　　银色的戒圈贴在皮肤上，带着点凉意，奇妙的像是在提醒他这场婚礼的本质——契约、合作、利益交换。

　　“换好了？”楚识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宋书珩拉开门，看到楚识聿站在走廊里，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枚简约的银色胸针。

　　晨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眉眼依旧冷淡，却比平时多了几分正式感。

　　“嗯。”宋书珩点头，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眼。

　　楚识聿的视线落在他的领结上，伸手帮他调整了一下，“歪了。”

　　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脖颈，温热的触感让宋书珩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楚识聿的动作顿了顿，没多说，收回手：“走吧，家长们都到了，去打个招呼。”

　　“好。”宋书珩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往休息室走。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吸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

　　休息室里，宋德铭和楚父正坐在沙发上聊天，话题离不开两家即将展开的合作项目。赵雪宁也在，穿着一身珠光宝气的礼服，看到他们进来，脸上堆起标准的笑容：“书珩，识聿，你们来了？快坐，化妆师马上就到，给你们补补妆。”

　　宋书珩没理她，走到宋德铭身边坐下：“爸。”

　　“嗯。”宋德铭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的西装上，满意地点点头，“今天好好表现，别给宋家丢脸。”

　　“知道。”宋书珩的声音没什么情绪。

　　楚识聿走到楚父身边坐下，两人低声说了几句，无非是叮嘱他注意礼仪，维护两家关系。

　　化妆师很快就到了，简单给两人补了点妆，打理了一下头发。宋书珩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西装革履，头发整齐，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像个精致的娃娃。

　　“好了，两位先生真帅。”化妆师笑着收拾东西，“婚礼十点开始，现在可以去宴会厅门口迎接宾客了。”

　　“走吧。”楚识聿站起身，对宋书珩说。

　　宋书珩点点头，跟着他走出休息室。走廊里的人多了起来，都是前来帮忙的工作人员和早到的宾客，看到他们，纷纷笑着打招呼。

　　楚识聿应对自如，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得体又不失距离。

　　宋书珩跟在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对前来打招呼的宾客点头微笑，偶尔说几句客套话。他不太擅长这些，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幸好有楚识聿在旁边打圆场，才没显得太过尴尬。

　　“不用紧张。”楚识聿低声对他说，“应付完今天，就好了。”

　　宋书珩侧头看他，楚识聿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安抚。他心里动了动，点了点头：“嗯。”

　　也许是吧，应付完今天，这场契约婚礼就结束了，他和楚识聿依旧是合作伙伴，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互不干涉。

　　十点整，婚礼进行曲准时响起。

　　宴会厅的大门缓缓打开，外面的宾客纷纷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宋书珩深吸一口气，握住楚识聿递过来的手。他的手很暖，手指修长，握着他的手，力道刚刚好，带着点让人安心的力量。

　　两人并肩走在红毯上，红毯两侧摆满了白色的鲜花，是楚父选的，说“显得庄重”。宋书珩的目光扫过两侧的宾客，大多是陌生的面孔，都是宋楚两家的合作伙伴和亲戚，脸上虽然带着笑容，眼神里却满是探究和打量。

　　他看到了林殊和唐璟安，两人坐在靠前的位置，冲他挤眉弄眼，林殊还偷偷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宋书珩的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他还看到了周姨和老赵，带着雅雅坐在角落，雅雅穿着一身粉色的小裙子，手里拿着个向日葵气球，看到他就用力挥手，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

　　宋书珩冲她点了点头，心里暖暖的——这大概是这场婚礼上，为数不多的真心祝福。

　　楚识聿的脚步很稳，腰背挺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应对着两侧宾客的目光。他似乎察觉到宋书珩的情绪，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像是在告诉他不用紧张。

　　宋书珩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看向他。楚识聿也刚好侧头看他，眼神平静，却带着点默契。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一下，又很快移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红毯不长，很快就走到了尽头。舞台中央没有复杂的布置，只有一个简单的香槟塔和两个话筒。

　　主持人拿着话筒，笑着走上台：“欢迎各位来宾参加宋书珩先生和楚识聿先生的婚礼。今天，宋楚两家强强联合，共结连理，是商界的一段佳话。接下来，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两位新人以及双方家长上台致辞。”

　　宋德铭和楚父率先走上台，楚识聿拉着宋书珩的手，也跟着走了上去。站在舞台中央，宋书珩能清晰地感受到台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地往楚识聿身边靠了靠。

　　楚识聿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没多说，只是往他身边挪了挪，稍微挡住了一部分视线。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宋书珩心里安定了些，他抬头看了楚识聿一眼，对方正专注地听着宋德铭致辞，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宋德铭的致辞无非是感谢各位来宾，强调宋楚两家的合作前景，最后祝两人“幸福美满”。

　　话语官方又客套，没有一丝真情实感。接下来是楚父致辞，说的倒是比宋德铭有点儿感情。

　　致辞结束后，主持人宣布仪式完成，接下来是自助餐时间。宾客们纷纷起身，走向餐厅区域，宴会厅里瞬间热闹起来。

　　“表现不错。”楚识聿走下台，对宋书珩说。

　　“你也一样。”宋书珩笑了笑，松开了握着他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让他心里有点莫名的悸动，赶紧转移话题，“去吃点东西吧，我有点饿了。”

　　“好。”楚识聿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向餐厅。

　　餐厅区域摆满了长长的餐桌，上面摆满了各种精致的菜品，中西结合，琳琅满目。宋书珩拿起一个餐盘，夹了些自己喜欢的菜，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

　　楚识聿也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坐在他对面：“不用去应酬？”

　　“不想去。”宋书珩摇摇头，“都是些虚情假意的寒暄，没意思。”

　　楚识聿没说话，只是低头吃着东西。他的吃相很优雅，细嚼慢咽，即使是自助餐，也保持着良好的礼仪。

　　宋书珩看着他，忽然想起每次楚识聿吃饭都是这样，只是安静地吃着。

　　“你平时都这么端着吗？”宋书珩忍不住问。

　　楚识聿抬起头，愣了一下：“什么？”

　　“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这么……一本正经。”宋书珩绞尽脑汁想出一个贴切的词来。

　　楚识聿放下筷子，看着他：“也不全是吧。”

　　吃了没一会儿，宋德铭就走了过来：“书珩，识聿，别在这里坐着了，跟我去给各位长辈和合作伙伴敬杯酒。”

　　“知道了，爸。”宋书珩放下餐盘，站起身。

　　识聿也跟着站起来，拿起桌上的香槟杯：“走吧。”

　　两人跟在宋德铭和楚父身后，开始给宾客们敬酒。第一桌是双方的长辈，大多是些头发花白的老人，看到他们，纷纷笑着祝福。

　　“书珩，识聿，祝你们百年好合啊。”楚家的一位奶奶拉着他们的手，“以后要好好过日子，互相照顾。”

　　“谢谢奶奶。”宋书珩笑着点头，举起酒杯，“我敬您。”

　　楚识聿也跟着举起酒杯，和奶奶碰了一下：“谢谢奶奶。”

　　敬到第二桌，都是宋氏和楚氏的核心合作伙伴。这些人个个精明干练，敬酒时难免会说些试探的话。

　　“宋总，楚总，恭喜恭喜。”一位中年男人举起酒杯，“现在宋楚两家联姻，以后我们合作的机会可就更多了。不知道两位对接下来的项目，有什么规划？”

　　这个问题明显是在试探两家的合作深度。宋书珩愣了一下，刚想说话，就被楚识聿抢了先：“宋楚两家联姻，不仅是私事，更是为了更好地开展合作。接下来的项目，我们会成立专门的小组，加强沟通，争取实现双赢。”

　　楚识聿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回应了对方的试探，又没透露过多细节。王总满意地点点头：“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祝两位新婚快乐，合作顺利！”

　　“谢谢王总。”两人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接下来的几位合作伙伴，也都或多或少地问了些关于合作的问题，都被楚识聿巧妙地化解了。

　　宋书珩站在旁边，看着他从容不迫地应对着各种试探和刁难，心里有点佩服——楚识聿在商场上的能力，确实不是盖的。

　　敬到赵雪宁那一桌时，气氛明显变得有些微妙。赵雪宁身边坐着周震，他刚被保释出来没多久，脸色不太好看，看到他们，眼神里带着点敌意。

　　“书珩，识聿，恭喜啊。”赵雪宁举起酒杯，笑容虚伪，“真没想到，你们俩真的结婚了。”

　　“谢谢赵阿姨。”宋书珩的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周震没说话，只是拿起酒杯，自顾自地喝着，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宋书珩，带着点不甘和怨怼。

　　“这位是周总吧，”楚识聿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点压迫感，“听说在宋氏挂了个闲职？以后可要多多指教。”

　　周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却没说什么。

　　赵雪宁的脸色也很难看，却只能笑着打圆场。

　　“谢谢你。”宋书珩低声对楚识聿说。

　　“我们是合作伙伴。”楚识聿的语气很平淡，“维护你，就是维护我们的合作关系。”

　　宋书珩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感激瞬间淡了下去，他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两人继续往前走，敬酒的节奏很快，宋书珩喝了不少酒，脸颊有点发烫，脚步也变得有些虚浮。楚识聿看在眼里，悄悄放慢了脚步，每次有人敬酒，都替他喝了不少，只让宋书珩喝一点点意思意思。

　　“别喝太多。”楚识聿低声对他说，“你酒量不好。”

　　“没事，这点酒不算什么。”宋书珩嘴硬，却还是顺从地少喝了些。

　　敬到林殊和唐璟安那一桌时，两人正坐在那里聊天，看到他们过来，立刻笑着站起来：“哟，两位新人来了！快，喝一杯！”

　　来到这一桌，气氛总算是比之前要好太多了，宋书珩也松懈了下来。

　　敬了一个多小时的酒，终于把所有宾客都敬完了。宋书珩觉得头晕眼花，胃里也有点不舒服，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我去下洗手间。”宋书珩对楚识聿说。

　　“我陪你去。”楚识聿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洗手间里很安静，宋书珩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泛红，眼神迷离，头发也有些凌乱。

　　“还好吗？”楚识聿站在他身后，递过来一张纸巾。

　　“没事，就是有点晕。”宋书珩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你先出去吧，我再缓一会儿。”

　　“我在外面等你。”楚识聿没走，靠在门口的墙壁上。

　　宋书珩没再说话，靠在洗手台上，闭上眼睛休息。过了一会儿，他觉得稍微好点了，睁开眼睛，看到楚识聿还在门口等着，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走廊的尽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吧。”宋书珩走过去。

　　楚识聿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好点了？”

　　“嗯。”

　　两人并肩走在走廊里，没再说话。走廊里的灯光暖黄，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很轻。宋书珩看着身边的楚识聿，他的侧脸依旧冷硬，却莫名地让人觉得踏实。

　　两人走到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扇落地窗，窗外是酒店的花园，夜色渐浓，花园里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线洒在草坪上，带着点温馨的氛围。

　　“要不要出去透透气？”楚识聿问。

　　“好。”

　　推开落地窗，晚风一吹，带着点凉意，让宋书珩瞬间清醒了不少。花园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两人并肩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夜景，没再说话。

　　“对了，”楚识聿忽然开口，“你的画展筹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下周末开展。”宋书珩点头，“到时候给你发邀请函。”

　　“好。”楚识聿点头，“需要帮忙吗？”

　　“不用，都安排好了。”宋书珩笑了笑，“不过还是谢谢你。”

　　“应该的。”楚识聿的语气很平淡，却没像以前那样让宋书珩觉得疏离。

　　晚风拂过，带着点花草的香气。宋书珩看着远处的灯火，安静地站在夜色里。

　　“回去吧，外面有点凉。”楚识聿说。

　　“好。”

　　两人转身往宴会厅走，走到门口时，宋书珩不小心被台阶绊了一下，身体往前踉跄了一下。楚识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拽了回来。

　　温热的手掌裹着他的手腕，触感清晰而真实。宋书珩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跳快了半拍，脸颊也红了。

　　楚识聿的手也顿了一下，没立刻松开，过了几秒，才慢慢松开他的手腕：“小心点。”

　　楚识聿说完就走进了宴会厅，宋书珩跟在他身后，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心跳似鼓鸣。

　　他知道，这种悸动是不对的。他早就说自己不喜欢楚识聿了。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控制不住想起刚才楚识聿拉着他手腕的样子。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吧。宋书珩在心里安慰自己，等酒醒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