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岌岌可危》千愿无虞

3、第 3 章

　　酒吧那次偶遇像根细小的刺，扎在宋书珩心里好几天。

　　他对着镜子练习了不下二十种“偶遇时应该摆出的表情”，从云淡风轻到热情洋溢，最后发现最自然的还是自己那副有点痞气的笑——反正楚识聿看他的眼神从来都没热络过，装乖好像也没什么用。

　　周三上午有门课，楚识聿也选了，宋书珩一大早就拽着林殊特意提前半小时到了教室。

　　阶梯教室前三排几乎坐满了人，大多是冲着楚识聿来的。

　　宋书珩仗着自己身形灵活，从侧门溜进去，精准地抢占了第三排正中间的位置——斜前方就是楚识聿常坐的固定座位。

　　他刚把书包放下，就看到楚识聿和唐璟安一起走进来。

　　楚识聿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连帽卫衣，袖子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把他的黑发染成了柔软的棕色，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硬，多了点温和的少年气。

　　宋书珩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我去，老公今天也特别的帅！”他用胳膊拐了拐一旁昏昏欲睡的林殊。

　　“楚老板，昨晚这是又熬到几点？”唐璟安的声音带着笑意，“看你眼下都有青黑了。”

　　“三点。”楚识聿的声音很淡，听不出倦意，“项目计划书要改。”

　　“至于这么拼？”唐璟安啧啧两声，“你那公司都快估值上亿了，还在乎这点作业？”

　　“两码事。”

　　脚步声停在宋书珩前排的位置，椅子被拉开的轻响传来。

　　宋书珩抬头和楚识聿对上视线，他伸出手，露出一个自认为人畜无害的笑容，“嗨。”

　　“我靠宋书珩，你脸抽筋了啊！”唐璟安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宋书珩嘴角抽了抽，“去去去去去去去去……”

　　楚识聿没理他们这边的动静，自顾自坐下了。

　　宋书珩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楚识聿正拿出笔记本电脑，开机时屏幕的光映在他挺直的鼻梁上，侧脸的轮廓锋利又好看。

　　他忽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看到楚识聿对着电脑屏幕皱眉的样子。

　　那时他还傻乎乎地递过去一杯热可可，被对方一句“不用”堵了回来，现在想想，人家大概是在忙正经事，自己确实有点打扰人。

　　“同学，麻烦让让。”一个女生抱着书本挤过来，宋书珩连忙往里面挪了挪。

　　女生坐下后，视线直勾勾地黏在楚识聿背上，跟旁边的同伴小声嘀咕：“你看楚识聿今天是不是特别帅？”
　　“是啊是啊，我特意占了这个位置……”

　　宋书珩心里有点不爽，像被人觊觎了自己的所有物。

　　宋书珩撇了撇嘴，看向旁边的两个女生，嘴撅的老高，“他是我的，你们靠边儿。”

　　两个女生一脸无语，懒得鸟他。

　　宋书珩清了清嗓子，故意把椅子往前挪了挪，膝盖几乎碰到楚识聿的椅背。

　　楚识聿似乎没察觉，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代码。

　　宋书珩看得眼睛发直——他对编程一窍不通，总觉得能把这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玩得转的人都超厉害。

　　老师踩着铃声走进教室，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宋书珩赶紧收回目光，假装认真听讲，耳朵却始终留意着前排的动静。

　　楚识聿听课很专注，偶尔会在笔记本上记几笔，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中途老师提问，他站起来回答，逻辑清晰，条理分明，连老师都忍不住点头称赞。

　　周围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宋书珩也跟着抬头，正好对上楚识聿坐下时转过来的视线。

　　那目光只在他脸上停留了半秒，像蜻蜓点水，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等他想看清楚识聿的表情时，对方已经转了回去，只留下一个冷淡的后脑勺。

　　宋书珩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烫。

　　这人真是……随便一个眼神都能让他失态。

　　下课铃响时，宋书珩正趴在桌上画小人——画的是个Q版楚识聿，头顶冒着冷气，旁边还画了个拿着丘比特箭的自己。

　　“书珩，走了。”林殊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宋书珩慌忙把本子合上，抬头就看到楚识聿和唐璟安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他脑子一热，抓起书包就追了出去。

　　“楚识聿！”

　　楚识聿脚步一顿，转过身。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他微微蹙眉：“有事？”

　　宋书珩跑到他面前，喘了两口气，脸上带着自己觉得最灿烂的笑：“那个……周六学生会的联谊晚会，你会去吧？”

　　“或许吧。”楚识聿应了一声，模棱两可。

　　“那我到时候去找你？”宋书珩得寸进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楚识聿还没说话，旁边的唐璟安先开了口，他拍了拍宋书珩的肩膀，笑得不怀好意：“宋同学这么积极？是不是准备了什么节目给我们楚主席惊喜啊？”

　　宋书珩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秘密。”

　　楚识聿淡淡地瞥了唐璟安一眼，像是在制止他的调侃，然后看向宋书珩：“我那天还有事，可能没时间。”

　　又是这样。永远的“没时间”“有事”。

　　宋书珩脸上的笑淡了点，但还是梗着脖子说：“没关系啊，我可以等你忙完。”

　　楚识聿没再说话，转身就走。唐璟安冲宋书珩眨了眨眼，快步跟了上去，路过他身边时低声说：“加油喔，我看好你。”

　　宋书珩看到唐璟安就来火了，“你是不是有病啊！去去去去去……”

　　宋书珩看着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点闷。

　　唐璟安这话到底是真心还是调侃？他怎么总觉得这人是在看自己笑话。

　　“又被拒了？”林殊不知何时凑到他身边，语气幸灾乐祸，“我说宋书珩，你这两年到底图啥？”

　　“图他帅，图他聪明，图他……”宋书珩掰着手指头数，数到最后自己也笑了，“图我乐意，哼哼……”

　　林殊翻了个白眼：“行吧，你乐意就好。对了，今晚回家吃饭？你爸让我给你带话。”

　　提到“回家”，宋书珩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知道了。”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声音闷闷的。

　　宋家住的别墅区在城郊，宋书珩开了近一个小时的车才到。

　　刚把车停进车库，就看到宋奕辰靠在他那辆新买的保时捷上，嘴里叼着根烟，吊儿郎当的样子。

　　“哟，这不是哥哥吗？终于舍得回来了。”宋奕辰吐了个烟圈，眼神里满是挑衅。

　　宋书珩懒得理他，径直往别墅大门走。

　　“站住！”宋奕辰上前一步拦住他，“我问你，我上次让你帮我弄的限量版球鞋，你弄了没有？”

　　“孩子你是傻逼吗？”宋书珩淡淡地说，“你自己想要不会自己买？”

　　“我靠！你竟然骂我！”宋奕辰的语气变得不耐烦，“再说了，我要是能买到还问你？办个事都办不好。”

　　“办不好你就憋着。”宋书珩绕过他，推门进屋，“一边儿去。”

　　客厅里，宋德铭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赵雪宁正指挥着佣人摆餐具，看到宋书珩进来，脸上立刻堆起虚伪的笑：“书珩回来啦？快过来坐，阿姨给你炖了汤。”

　　宋书珩没理她，走到宋德铭面前：“爸，你找我有事？”

　　宋德铭放下报纸，抬眼看他，眼神里没什么温度：“下周末你赵阿姨的生日，家里要办个派对，你早点回来帮忙。”

　　“我那天有事。”宋书珩想都没想就拒绝。他才不想参加赵雪宁的生日派对，看她和宋奕辰在亲戚面前装模作样。

　　“能有什么事比家里的事还重要？”宋德铭的语气沉了下来，“我已经跟你赵阿姨保证过了，你必须回来。”

　　“我……”

　　“书珩，你怎么跟你爸说话呢？”赵雪宁连忙打圆场，她走过来拉着宋书珩的胳膊，手劲却不小，“你不常回来，阿姨只是想让你陪我过个生日而已……”

　　宋书珩用力甩开她的手，“不常回来不是刚好如了你们母子的意？”

　　赵雪宁故意踉跄了一下，眼眶瞬间红了：“书珩，我知道你心里还怨我……”

　　“我靠，你也太能装了吧！”宋书珩立马跳开。

　　“行了！”宋德铭一拍桌子，“宋书珩，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爸，就给我乖乖听话！”

　　宋书珩看着宋德铭铁青的脸，又看了看赵雪宁那副委屈的样子，心里一阵反胃。

　　这就是他的家。永远都是这样，只要赵雪宁一掉眼泪，错的就一定是他。

　　“知道了。”他咬着牙说，转身就往楼上走。

　　“书珩，饭还没吃呢！”赵雪宁在后面喊。

　　宋书珩没回头。他走进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门，才感觉胸口那股憋闷的气顺了点。

　　房间还是他小时候的样子，墙上贴着早已过气的乐队海报。

　　赵雪宁大概是懒得动他的东西，这里成了这个家里唯一还能让他感觉到点温暖的地方。

　　房间里所有的关于他妈的东西宋书珩都带走了，这个房子里他不想再留任何一件他妈的遗物。

　　他从手机壳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靥如花，抱着小时候的他，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宋书珩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心里有点发酸。

　　当初他妈就是被宋德铭出轨给气住院了，谁知道他妈刚走没几天，宋德铭就把赵家母子接过门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林殊发来的消息：到家了？没跟你爸吵起来吧？

　　宋书珩：没，准备装死。

　　林殊：明智之举。对了，周六晚会的礼服别忘了准备啊，要绝对惊艳。

　　宋书珩弯了弯嘴角。还好，他还有林殊这个发小。

　　宋书珩：你放心吧，我到时候绝对是全场最亮眼的。

　　林殊：又要变成花孔雀了？对了，你真要给楚识聿表演才艺？

　　提到楚识聿，宋书珩的心情又好了些。他打开衣柜，开始翻找周六要穿的衣服。

　　虽然嘴上说准备了“秘密”，其实他根本没什么才艺，就是想找个机会跟楚识聿多说几句话。

　　最好能让对方看到自己正经的一面——他不是只会泡吧惹事的纨绔子弟，他也能穿得人模狗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周五下午没课，宋书珩被林殊拉去给晚会场地帮忙布置。

　　学生会租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宴会厅，粉色和金色的气球挂了满墙，看起来有点俗气又有点热闹。

　　“我说你们学生会能不能有点审美？”宋书珩戳了戳一个歪歪扭扭的气球拱门，“这颜色搭配，土得掉渣。”

　　“知足吧，能申请到经费就不错了。”林殊拿着胶带纸往墙上贴彩带，“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买个杯子都要镶钻？”

　　宋书珩哼了一声，没反驳。他确实对这些东西有点挑剔，大概是以前跟母亲学画画留下的毛病，看不得一点不协调。

　　“说起来，你真打算就这么看着楚识聿？”林殊忽然凑过来，挤眉弄眼地说，“不准备点特别的？比如当众表白什么的？”

　　“你疯了还是我傻逼？”宋书珩瞪了他一眼，“上次在图书馆门口还不够丢人？”

　　三个月前，他抱着一大束玫瑰堵在图书馆门口，想跟楚识聿表白，结果被对方一句“抱歉，我对你没兴趣”堵得哑口无言。

　　周围还有人拍照发了校园论坛，标题是“纨绔少爷惨遭学霸拒，年度最尬表白诞生”，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脸疼。

　　“那不一样。”林殊摆摆手，“上次是你太突然，这次是晚会，气氛到位了，说不定他就答应了呢？”

　　林殊其实有些看不惯楚识聿，就凭他对宋书珩的态度，就很难让人喜欢，但架不住宋书珩喜欢啊，林殊即使再不情愿，也尽量帮办法撮合。

　　“不可能。”宋书珩嘴上否定，心里却有点动摇。

　　他其实很想知道，楚识聿到底为什么一直拒绝他。是觉得他不够好？还是心里已经有人了？或者……他根本就不喜欢男生？

　　“对了，”林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听说楚识聿今晚要弹钢琴。”

　　“弹钢琴？”宋书珩愣住了。

　　他从没听说过楚识聿会弹钢琴，印象里对方要么在看书，要么在忙项目，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学神。

　　“是啊，听学生会的人说的，说是压轴节目。”林殊笑得神秘，“怎么样？是不是更期待了？”

　　宋书珩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楚识聿弹钢琴的样子……会是什么样的？

　　一定很迷人吧。

　　他光是想想，就觉得手心有点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