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二月竹

12、012

　　【012】
　　现场有一瞬静止。
　　随即数十名身形高大的保镖出现，隔开混乱的人群，快速隔出了一条小道。

　　有记者认出陆不沉，马上沸腾了：“是陆不沉！”
　　闪光灯闪成了烟花。

　　陆不沉起身，揽住李行曦的肩膀，一言不发带着他前行。

　　李行曦仅能瞥见一小块朦胧不清的路面，睫毛上还挂着湿漉的液体，他不得不又闭上眼。
　　好在陆不沉走得很慢，看不到路，李行曦走得并不费力。

　　渐渐，周遭喧闹渐弱，似乎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李行曦听到开车门的声音，随后陆不沉扶着他上车。

　　陆不沉关上车门，绕到另一侧上车，再次关上车门，陆不沉拿开了李行曦头上的外套。

　　李行曦马上问：“我脸上是什么？”

　　嘴角又进了怪味。
　　他也顾不上了。
　　先排除了硫酸，他没有灼痛感，但他担心是其他化学物。

　　毁容……

　　李行曦心悬上了嗓子眼，脸部紧绷，纤薄雪白的手背凸出几道青蓝色脉管。

　　“墨水。”陆不沉的音量很低，“坐好别动，给你擦掉。”

　　“墨水？”李行曦很惊讶，他舌尖小心着探出来，飞快舔了下唇角。
　　仔细尝了尝，还真是一股水笔味。
　　看来真是墨水。

　　李行曦总算安心了，喉结用力吞咽了几次，“太好了。”

　　看不见，感知特别灵敏。

　　李行曦能清晰感受到轻薄的布料，细致地擦拭着他额头，眼皮……
　　路过鼻尖，李行曦嗅到了熟悉的松木香。

　　纤睫微颤，眼里有温润的触感，不是墨水，是他的生理泪水。

　　李行曦一直都知道，有很多人不喜欢他，他也从不在意那些人不喜欢他。
　　但被泼墨水，他还是委屈了。
　　骂他已经不够了吗？

　　不想被陆不沉发现，李行曦使劲压抑住，眼里彻底没了湿润感，才尝试着掀开眼皮。

　　视野如同揭开了一层纱布般，渐渐明亮。

　　骨节修长的手指，指尖荧荧透着阳光，温柔地擦拭着他的鼻梁。
　　然后看到了一双深邃的黑眸，笔挺的鼻梁自带高光。
　　薄而淡的双唇紧抿着。

　　陆不沉的脸占据了李行曦的全部视野，一寸一寸变得清晰。

　　他神色平淡，同以往没区别，李行曦却有一种海面下波涛汹涌的感觉。

　　李行曦动了动嘴唇，就着有些干掉的墨水，认真说：“谢谢。”
　　他接住手帕，“我可以自己擦了。”

　　陆不沉微一停顿，松开手帕，收回手，退回了礼貌的距离。

　　李行曦擦着脸，低头查看状况，白T已经沁成了黑T，牛仔裤也毁了一大半，半湿着紧贴他腿。
　　糟糕透了。
　　李行曦紧抿双唇，鼻尖悄悄酸了几分。

　　他不擦了，放开手帕，摸出手机，先上网搜实时。
　　果然网上全是他满身满脸墨水的图片和小视频。

　　“……”
　　李行曦眉毛眼睛都皱到了一起。

　　陆不沉又递过一张雪白手帕，“可以撤掉。”

　　李行曦放下手机，“网友早保存了。”他接过手帕，擦了擦鼻尖，“你的手帕是批发吗？”

　　陆不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他淡声说：“每个月会换一次。”

　　李行曦想到什么，飞快去掏裤兜，扒拉出来的手帕，黑得面目全非。
　　“……”
　　李行曦刀人的心都有了。
　　他认真洗好久的手帕！

　　后知后觉想起龙泉印泥，他马上看向手，早不见了。

　　“找它？”这时陆不沉递过一个小纸袋。

　　正是装着龙泉印泥的小纸袋。

　　李行曦接过来打开，印泥用礼盒包着，看不到内部情况，不知道撒没有。

　　手帕已经报废了，李行曦也不好拿出情况不明的印泥，他搁到一旁。“是。谢了。”

　　*
　　与此同时，JES9楼练习室，所有人挤在窗前看热闹。
　　“卧槽！李行曦被泼了？”
　　“硫酸？”
　　“黑色的，可乐？”
　　“不像，颜色比可乐深。”
　　“不会毁容吧？”
　　“不知道……”

　　其他人兴奋地讨论着，唯有安清刷着实时，眼底满是算计。

　　李行曦被泼不明物体的照片和视频，网上到处都是，看来公司完全没打算公关。
　　这很可能是一个信号。
　　一个公司放弃李行曦的信号。

　　也是，李行曦都和陆氏新总裁结婚了，也不会再留在JES了吧。
　　11年过去了，内娱顶流的位置，也该换人了。

　　安清指尖轻击着屏幕，心里按捺不住的兴奋。

　　顾庭舟同样发现了端倪。
　　Land保姆车上，顾庭舟看到外面的情况，心不住地往下沉。

　　意外事故，他们经常碰到。
　　李行曦自曝他心有所属那段时间，还曾有极端粉持刀闯进JES，要杀死李行曦同归于尽。

　　这些事全被JES压下来了。

　　今天如此重大的事故，极其不利李行曦的形象，公司竟毫无动作。
　　甚至如此混乱场面，公司竟没人去保护李行曦。

　　顾庭舟心乱如麻，宋简现在往演员发展，周与念有脸有身材，在时尚圈非常受欢迎。
　　唯有他只能靠着Land。

　　他手发凉，赶快给彭明发信息，“彭总，待会儿录完歌，我请你吃饭？”
　　彭明回很快，“你们怎么还没到？”

　　顾庭舟马上电话过去，说了刚才发生的事，光是文字，他摸不清彭明的态度。

　　彭明语气惊讶，“竟然有这种事！行曦现在如何了？”
　　“他老……”顾庭舟有点卡壳，这该称呼老公还是老婆？他干脆说了名字，“陆总接走他了。”

　　“哦，出来这样的事，行曦心情肯定受到影响。”彭明非常体贴，“那过几天再录歌？”

　　顾庭舟什么都没听出来，有些心不在焉，“我问问成员的意见。”
　　这个成员，自然指的是李行曦。

　　李行曦接到电话时，刚从卫生间换衣服出来。
　　陆不沉车上有备用衣服，虽然尺码大了点，但运动装大点无妨。
　　“今天录，我很快到。”

　　李行曦挂了电话，快步回车上。

　　他上车，陆不沉刚挂电话，李行曦主动说：“你是不是有事？我打车就行。”

　　陆不沉视线扫过李行曦。
　　纯黑的衣服，穿李行曦身上，却有种光芒四射的感觉。
　　他收回视线，“有件小事处理，不要紧，先送你。”

　　李行曦点点头，告诉司机地址。

　　车又上路了，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完了我来接你。”陆不沉说。

　　李行曦拎起小纸袋，“不用麻烦，告诉我地址，我结束了直接过去。”

　　陆不沉说了一个店名。

　　李行曦记下就走了。

　　陆不沉目送李行曦走远，这才升上车窗，他松了松领带，声音比车内的冷气还要凉。
　　“去万际酒店。”

　　——
　　录音棚是一栋三层建筑，JES斥巨资打造。
　　JES偏音乐，如今娱乐圈大火的歌手，几乎都是JES旗下。
　　录音棚大部分是JES艺人使用，也会租借其他艺人。

　　李行曦边走路，边打开小纸袋，拿出印泥检查。
　　包装盒是厚厚的丝绒，瓷盒严丝合缝镶嵌其中，没破也没撒。

　　倒霉的一天，总算有了一点好运，李行曦谨慎放回去。

　　走进大楼，他抬头，就看到了彭明。
　　彭明满脸谄笑，和一个男人在说话。

　　谢星川先注意到了李行曦，朝他走过来。

　　“……”
　　果然他今天倒霉。

　　李行曦和谢星川不对付。

　　谢星川比李行曦晚出道6年，几乎是横空出世，第一张专辑就火遍全国，出了好几首神曲，直接带飞他签约的小公司。

　　而那段时间的李行曦，写的几张专反响平平，冒出了不少江郎才尽论，两家粉丝就从那时起，撕得缠缠绵绵，至死方休。

　　谢星川快到了，李行曦才扯出一个虚假的微笑，“来录歌？”

　　谢星川却看着李行曦的衣服，“你老公的衣服？”

　　李行曦反应了一会儿，他老公？陆不沉？
　　感觉不太对，但要说陆不沉是他老婆，也很奇怪。
　　不知怎么说，李行曦含糊“哦”了声。

　　“不适合你。”谢星川笑了一下。“你适合亮色。”

　　“我适合所有颜色。”李行曦条件反射地反驳。说完又觉得没意思。
　　谢星川找他肯定不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还不是来看笑话。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他被泼墨了。
　　笑吧。
　　反正不多一个谢星川。

　　“走了。”李行曦抬脚。
　　谢星川拦住他，“我新专差一首，你有空帮个忙？价钱随你开。”
　　李行曦以为幻听了，“你找我邀歌？”
　　谢星川被他反应逗乐了，“放心，我不会糟蹋你歌。”

　　李行曦倒也没这个意思，他就是奇怪，谢星川自己能写歌，干嘛找他邀歌。
　　不过大可能是场面话，李行曦没直接答应，“我试试。”

　　“行曦。”这时彭明过来，笑吟吟说。“快进去吧，庭舟他们在棚子里了。”

　　李行曦迈步走了。

　　彭明又看向谢星川，“我也要忙工作了，小谢你要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彭明笑得眼不见眼，是谢星川是官三代，他想拉关系。

　　谢星川礼貌笑笑，转身走了。

　　……
　　同一时间，万际酒店。

　　“李行曦结婚，我不爽，我……唔！”

　　又一盆墨水从男人头顶浇下，嘴里源源不断涌入墨水，他挣扎着想吐出，保镖立即捂住他嘴，男人生生吞了下去。

　　保镖松手，男人难受地趴倒在地，五脏六腑都恨不得一齐吐出来。
　　“呕……”

　　陆不沉抓过桌上手套，慢慢套进五指。

　　见男人吐完可以说话了，保镖提他起来，再次问，“为什么向李行曦泼墨？”

　　男人牙齿打颤，吐字断断续续，“我是李……啊！”

　　锥心的疼，男人无法自控大张着嘴，口水混合着墨水从他嘴角不停往下滴。

　　陆不沉的拇指和食指捏着男人下巴，他俯视着男人，深邃眼眸，是透骨寒意。
　　“最后一次机会。”

　　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告。

　　男人胆寒发竖，眼泪都飙了出来，不敢再嘴硬，他呜呜着，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是，是彭、明……”

　　咔。
　　男人下巴发出清脆一声。

　　卸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