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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 9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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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域正弯腰给田埂除草,听到这话便直起身回头望向姜阿婆,结合前段时间岩羊的动作,周家寨会出什么事他心里透亮,面上却只淡淡“哦”了一声,问:“怎么了?”
“还能怎么,寨子里的男人进山搞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被抓了。”姜阿婆语气不耐烦,像是多说一句都嫌费口舌,“森林公安来抓的,你哥那小舅子也在,这事他们要不说,你就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别到处瞎传,也别让孩子们听见。”她最忌讳长舌妇一般家长里短的在背后嚼人舌根,会和秦域说这件事,也是因为秦家和周家的这一层关系。
但也点到为止就够了。
秦域点点头:“知道了阿婆,我不会说的。”
姜阿婆没再多言,扛着锄头转身就往自家田里走,背影挺得笔直,透着股农村老太太特有的固执劲儿。
秦域望着她的背影,手里的动作顿了片刻,才重新低下头除草。心里却已经盘算开了。
一周时间,岩羊的计划成了。
只是这事得捂严实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没多会儿,地里的草除得差不多了,秦域收拾好农具,带着小老四一起往家里走。刚推开院门,就看见梦璇坐在堂屋桌边,正对着小山似的一堆包装好的小玩意儿摆弄——那是他们从商城带货带回来的,给秦家和秦大姐家几个小孩留的礼物。七个孩子,光一人一套衣服就装了半箩筐,秦域这次挣了钱心里高兴,还额外给几个上学的女孩子添了些笔记本、书包、玩偶之类的东西。
“小爹,你回来了?”梦璇抬头,眼睛亮了亮,指尖指着一个半人高的玩具熊,“这些东西都好好看,我能先选吗?我想要这个熊,还有那个粉红色的新书包。”
秦域心里有事,简单“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梦璇立刻眉开眼笑,伸手就要去抱玩具熊,院门外忽然传来秦大姐的大嗓门:“阿域!阿域在家吗?”
“不好!”梦璇大叫一声,抱着玩具熊就往房间里藏,“姑姑来了!”
秦域莫名其妙,心想来就来呗,有什么好慌的?他迎出去,正好看见秦大姐拎着个布包,脚步轻快地走进来,脸上带着笑:“你说你回来也不跟我吱一声,要不是你姐夫跟我说,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
“刚回来没一会儿,正打算晚点给你打电话。”秦域侧身让她进屋,指着桌上那堆东西道,“我这次去山城给孩子们买了些东西,都在堂屋呢,你等会儿带着回去。”
秦大姐眼睛一亮,快步走进堂屋,看见桌上的东西就笑开了:“还是你有心!怪不得我家那三个丫头天天念叨着你这个舅舅。”她的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很快锁定了一个印着小熊图案的蓝色包裹,一把抓过拆开,动作又快又仔细——那是秦域特意给刚出生的小外甥挑的婴儿连体衣和小袜子。
“哎哟,这料子摸着真软!”她把连体衣凑到鼻尖闻了闻,又用手指反复摩挲着布料,“你可真会挑,城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比镇上母婴店卖的好多了!我们家小宝穿这个,肯定俊得很!”她一边说,一边把衣服展开比划,眼神里满是疼惜。
接着又一一翻起其他袋子:“这条粉色公主裙适合老二,这个老大肯定喜欢,还有这个笔记本,正好给老三用。”挑来挑去,最后剩下几身男孩子的衣服,她左看右看:“这几件质量好,就是我家小宝穿太大了……”
“这几件是给小老四的。”秦域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了点尴尬。
“额......”秦大姐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忙嬉笑道:“我就说嘛,要是我家小宝穿,确实大了点。”
秦域脚趾扣抵,连忙去倒了杯水递给她:“姐,你喝水,歇会儿再挑。”他心里总算明白梦璇刚才为什么慌了——合着这屋里的东西,在秦大姐眼里就该都是她孩子的。
不过秦大姐平日里对他们还算照顾,这点小性子也就没必要计较了。
秦大姐接过水喝了一口,目光又落在那套婴儿衣上,秦域忽然想起什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这个给小宝。”
秦大姐愣了愣,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瓶婴儿专用润肤露。
“小婴儿皮肤嫩,这是无香精的,山里风大,能用得上。”他淡淡解释道。
秦大姐眼睛瞬间亮了,连忙接过来揣进怀里,笑得合不拢嘴:“还是你想得周到!”说完,她顿了一下,叹声道:“香芋啊,你现在可真有出息了!以前谁能想到,你....”秦大姐不知想到什么,竟有些泪目,不过很快又笑了,带着点炫耀的语气,说:“前几天你不是出门去搞那个什么直播带货了嘛,你姐夫还跟我念叨,说村里有人羡慕他,说他小舅子有本事,不像别人家的亲戚,净是来沾光的。你是不知道,我在婆家腰杆都挺得直多了!”
秦域楞了一下,“你跟他们说了我这次去直播带货了?”
秦大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摆手解释:“也没跟多少人说,就你姐夫那几个关系好的,凑在一起喝酒的时候提了一嘴。不过你放心,我肯定没多说,就说你当网红有出息,都能去城里搞直播带货了。”
秦域心里有些无奈,但面上也没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道:“姐,这事儿还是别到处说,省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我也没多有出息,你还是少去外人面前给我招笑了。”
秦大姐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心里有数。不过说真的,你这次去直播带货,到底挣了多少钱啊?我看你给孩子们买的东西,可都不便宜。”
秦域笑了笑,没直接回答:“也就那样,够花就行。姐,你挑完东西了没?挑完了你就先回吧,我得去做饭了。”
秦大姐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挑完,忙又转身去翻那些袋子,嘴里还嘟囔着:“又耍小性子了,我说了又怎么了?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要是村委会的人肯把大喇叭借我,我还想上广播站喊去呢。”
秦域听得哭笑不得,赶紧上前帮她把挑好的东西归拢到一起,又找了个大袋子装起来,递给她道:“姐,东西都在这儿了,你路上小心点。”秦大姐这才心满意足地拎着袋子,正要往外走,“对了!”她又顿住,忽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对了,跟你说个大事!周红兵被抓了!你知道吗?”
秦域装作刚听说的样子,皱了皱眉:“被抓了?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偷猎呗!”秦大姐来了精神,把装东西的袋子放到地上,又坐了回去,声音不自觉拔高了些,又赶紧捂住嘴,“前儿个半夜,森林公安直接摸到山里把人堵了,□□、套子搜出来一大堆,人赃并获!周红兵他叔周桥也跟着一起被抓了,现在都关在派出所呢!”
她越说越起劲儿,唾沫星子都快飞出来了:“我也是听周家寨的亲戚说的,说公安是收到精准举报来的,连他们藏猎物的山洞都找到了,一点没跑掉!你说他们胆子多大,现在还敢干这种事,真是活该!”
秦域点点头,顺着她的话头说:“国家这些年都在宣扬保护野生动物,偷猎确实不对,被抓了也是应该的。”
“可不是嘛!”秦大姐叹了口气,“就是可怜了家里人跟着遭罪。不过话说回来,这举报的人也真厉害,不然哪能抓得这么准!”
秦域没接话,只是端起水杯喝了口,心里彻底踏实了——周红兵被抓的事确认无疑,而且没人怀疑到岩羊头上,这就够了。
秦大姐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刚从房间里探出头的梦璇:“盼娣,你也听见了?你小舅这事儿不光彩,可不能跟人瞎念叨,尤其是别在你外婆和舅妈面前提。”
“我才不跟别人说呢!”梦璇噘着嘴,显然还在为她姑姑一直叫她原来那个名字而不高兴。
秦大姐一向不把她这样的小丫头片子当回事,瞪了她一眼后,又想继续和秦域说点什么,这时院门外传来岩羊的声音,带着点混不吝的调子:“宝贝儿,我回来了~”
秦域:“...”
“他叫小老四呢。”秦域头皮发麻地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秦大姐解释。
小老四听到秦域提及自己,立马“哎!”地应了一声。
岩羊气恼的笑音从外面传来,“没叫你!”
小老四又“哎!”
两人唱双簧似得。
很快,岩羊就推门走了进来,额角沁着薄汗,却是身高腿长,眉眼间带着股不羁的劲儿。
瞅见秦大姐在这儿,他先是一愣,随即恢复了一派正经的样子,说:“大姐也在呢。”
秦大姐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撇撇嘴没搭话,转头又跟秦域唠叨起来。岩羊也不在意,径直走到秦域身边,坐下。
秦大姐的脸瞬间僵了一下,目光在岩羊身上扫了一圈,又飞快地移开,嘴角那一抹从进门就没少过的笑意淡了不少,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嗯,你们忙你们的。我家里还有事,这就先回了。”
她其实一直也没能完全接受秦域喜欢男人这事,只是碍于秦域那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撂挑子的样子,又不敢说什么,只能自个儿把那股隔应劲儿装心里。
秦域自然也看出了她的别扭,没打算多留,“嗯”了一声,没多言语。
秦大姐拎着袋子,脚步匆匆地走了,那背影似乎都带着几分不自在。
岩羊看着秦大姐离去的方向,挑了挑眉,转头看向秦域,压低声音问:“你姐这是咋啦?瞅着不咋待见我。”
待见的话才有鬼。
秦域心里这么想道,嘴上却没理他这茬,而是简单把刚刚听到的周家寨的事儿跟他说了一遍。
岩羊听完,嘴角的笑意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的沉静。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说。
比起他的伟岸光正,秦域反而更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或许是因为前不久家里出事时他与周红兵有过些接触,所以听闻他出事,哪怕知道是罪有应得,也难免唏嘘。
他往椅背上靠了靠,目光越过院子里的篱笆,望向远处连绵的青山,声音轻了些,问岩羊:“这种情况一般会怎么判?”
岩羊思索片刻,认真说道:“偷猎属于违法犯罪行为,具体怎么判得看情节严重程度。像周红兵他们这次,不仅偷猎,还持有□□这些危险器械,数量还不少,人赃并获,情节挺严重的。估计得判个几年,罚款肯定也少不了。”
岩羊说完判决的预估,见秦域望着远山出神,眉峰微挑,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语气里没了往日的嬉皮,多了几分认真:“觉得我这么做,太不近人情了?”
秦域回过神,迎上他的目光,沉默了两秒才缓缓摇头:“倒不是怪你,就是……好歹也是个亲戚,现在看他落得这个下场,心里难免有点不是滋味。”他没隐瞒自己的纠结,在岩羊面前,没必要装得无动于衷。
岩羊了然地点点头,指尖摩挲着水杯边缘,目光望向窗外的山林,声音沉了些:“我懂这种人情牵绊。但你想想,古时候人打猎,是为了填肚子、补蛋白质,那是没办法的生计。可现在不一样了...周红兵他们进山,哪里是为了活命?不过是觉得好玩、图新鲜,追着一只麂子跑半天,打到了就觉得特有成就感,把破坏生态当成消遣。”
“这种高兴太自私了。”他顿了顿,语气里没有指责,只有一种纯粹的惋惜,“鸟要飞、兽要跑、草要长,都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能因为人能盖房子、拿工具,就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主人。”
“那些偷猎的,拿着□□、下着套子,不管是怀孕的母兽还是刚睁眼的幼崽,见着就杀。”岩羊的声音轻了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们图的不是生计,是一时的痛快和虚荣,可毁的是整个生态。;一只鸟没了,害虫可能就毁了一片林。”
“我不是非要跟周红兵过不去,也不是英雄主义。”他转头看向秦域,眼神坦诚得不含一丝杂质,很平静地说道:“我就是不希望,以后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只能通过图片来认识那些动物。”
说这些话时,岩羊的眉峰微挑时还带着几分惯有的不羁,可眼底却没有半分戏谑,只有对那些被猎杀的野生动物实打实的珍视。那是一种无关私利、纯粹为万物着想的大爱。
秦域忽然就想起他和岩羊在山里看见冠班犀鸟那次,岩羊脸上的神情似乎也和现在如出一辙。
那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只鸟,而是整个山林的灵魂。他忽然觉得,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男人,心里其实装着比谁都柔软、干净的东西。
他心里的纠结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的笃定:“你说得对。”
岩羊挑眉,还是那副不羁的样子,却多了几分释然:“说好了,就算不对,你也选我。”
秦域点头,“嗯,选你。”
阳光透过窗户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风里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一切都平和而安宁。
秦域知道,周家寨部分偷猎者的落网只是一个开始,守护这片山林的路还很长,但只要身边有岩羊这样的人,有心里装着这山这林的人,就总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