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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鸳盟长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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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阻碍你升官发财了,不好意思。”袁朗说着不好意思,脸上却没有什么抱歉的表情,反而很放松地躺在地上,眯起眼睛从树冠的缝隙中看着湛蓝的明亮天空。
吴哲摇头:“现在不想了。”
袁朗笑:“那你想法变得够快的。吴哲,你不专一。”他放下手臂,笑吟吟地看着吴哲,吴哲向来能言善辩,此时却张口结舌,明知道袁朗是在一语双关,自己却被袁朗的笑容晃花了心神,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对视半晌,吴哲脸色骤然发红,猛地跳起留下一句我去打猎便跑远了,袁朗只能看到他匆忙逃跑的背影。袁朗撇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仔细品味吴哲羞涩的样子,笑容得意。
猎到两只兔子回来的吴哲面色恢复如常,吴哲坐在那烤兔子,袁朗坐在他边上,两人挨得极近,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吴哲手艺不错,很快就有香味传出来,袁朗叹道:“下次应该带两个炊饼来,每天吃烤肉也吃腻了。”
吴哲轻笑,撕下烤好的兔腿喂到袁朗嘴边:“先凑合,等回去我请你上酒楼。”
袁朗张口咬住兔腿,亮晶晶的眸子盯着吴哲,吴哲脸庞一热却没转开脸,而是冲着袁朗微微一笑。袁朗慢慢嚼着食物,催促吴哲也吃,吴哲撕下另一只腿,两人将兔子分食完毕,吃过的骨头埋在地里防止野兽闻到味道来偷袭。
袁朗的伤口已经不再疼痛,药物的气息却在鼻端萦绕。天色还未黑透,夕阳的余晖给草木都染上淡淡的橙色,吴哲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云,忽然有了夕阳无限好的感叹。
吴哲找来一块石头,慢慢磨着箭头,袁朗凑在旁边,把自己的箭囊也扔了过来。吴哲拾起,放在一旁,预备待会儿再帮袁朗磨箭。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从之前的战斗中吴哲应该如何更好应对,到过去的一些事情。
天色逐渐暗淡,直到夜色笼罩住大地,袁朗打了个哈欠。
吴哲劝他先休息:“你先睡吧,今夜的值守不必轮换了,我熬一晚上完全没问题。”
袁朗笑:“又说大话。你今天能熬,明天呢,后天呢?”他却也知晓此时让吴哲休息对方定然是不肯的,也就顺势躺在了吴哲的边上,理由是是靠近火堆取暖好得更快些。
“如果晚上真有不长眼的野兽来偷袭,踢我一脚就行。”袁朗平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吴哲将火堆拨得远一些:“小心,要是睡着后不知不觉滚到火堆里,不是闹着玩儿的。”
袁朗认真道:“我睡觉很老实的。”大约是因为躺着的缘故,袁朗的声音低哑了许多,在长风吹动树叶的细微声响中,显得有些渺远。
吴哲微笑:“是吗?上次你明明都快把被子踢没了。”话音刚落,便倍觉尴尬,因为所谓的上次,只能是他发现来到这个世界那次,地点则是袁朗的床上。
袁朗小声道:“那是个意外,不信你下次看。”吴哲没说话,转身向火,耳朵边缘红得发热。因为这句话简直像是某种赤裸的邀请,袁朗抬头看一眼吴哲的窘态,闭眼睡去,嘴角的笑意却始终都没有消散。
吴哲用粗树枝将火堆笼得更旺些,在袁朗平静的呼吸声中思绪渐渐飘远。
他从没和任何人说过的是,第一次见到袁朗不是在玉机营的入营考核那天,而在刚入京的时候。
当时吴哲从边关入京,刚进城门便见一队人打马疾驰而出,虽只是惊鸿一瞥,领头的那个气质非凡,目光轻轻掠过吴哲,只一眼他的身形面庞就此印在心里,久久不忘。
“那是谁啊?”吴哲听见旁边的少妇和人打听。
回答的人啧啧两声:“了不得的人物,玉机营的都督袁朗。从他上任后,一直肆虐百姓的伥鬼被杀了不少,都躲往深山老林了,是个能人。”
虽未搭话,但两人的对话还是落入吴哲耳中,他看着袁朗骑马离去的背影,良久才低头重新往前走。这只是一件小事,但在三个月后,父亲来信询问问他在京中属意的去处时,吴哲还是鬼使神差告诉父亲自己想去玉机营。
不久后,吴哲便拿到了玉机营的入直腰牌。京城里上至凤子龙孙,下到贩夫走卒,或多或少或大或小都有那么点儿靠山,吴哲的身世在“人才济济”的玉机营算不上多么出众,正合他低调的心思。
刚进营,吴哲尚且带着几分兴奋,然而很快袁朗便以堪称坚决的态度告诉众人:“玉机营不养废物,不是让你当不了御前侍卫便退而求其次的地方。”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明在笑,吴哲却看出了他压在笑容后的怒火。
与袁朗的怒气值相配适的,是接下来的重重严格考核。
期间种种,吴哲已经懒得回忆,但最终他顺利留了下来。老实说,入营考核期间袁朗的行事常让吴哲后悔自己的见色起意。但是现在回过头再看,原本的偏见重又在事实面前被重新思考后抛掉,取而代之的是对袁朗的钦佩和理解。
想到这,吴哲解开自己的外衫轻轻盖在袁朗身上,被伥鬼咬伤终究消耗了袁朗的精神,他比前几日睡得更沉,呼吸平缓而悠长。吴哲伸手烤火,眼神警觉地盯着周围。直到天蒙蒙亮,火光才渐渐衰弱下去,吴哲也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想着暂歇一会儿。
再次睁开眼睛的吴哲是被烤兔子的香味儿馋醒的,梦里自己在吃兔子肉,吞咽时才发现嘴里什么都没有,他猛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给袁朗的衣衫,袁朗正在旁边烤着兔子。
“醒了?快去收拾收拾,吃完了咱们上路。”三日后的午时比赛就结束了,袁朗自觉已经恢复良好,笑吟吟看着吴哲。吴哲愉悦应一声,起身洗漱,外衫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落在腰际。他穿好衣衫,回头看袁朗,见对方手臂舒展动作灵活,已然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和往常无异。
虽然袁朗一再强调自己已经大好,吴哲还是再给他换过药才放心。
不得不说,袁朗恢复能力惊人,昨日还血淋淋的伤口如今已有逐渐愈合的趋势,吴哲换药的动作却依旧小心翼翼,生怕给袁朗造成半分疼痛。
袁朗拍了拍他的手:“好了,我又不是大姑娘,干什么这么小心翼翼。”吴哲哼笑:“哪里有你这么凶的大姑娘。”
袁朗诧异:“我很凶吗?吴哲,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
“不,我说错了。”吴哲将伤口裹好,笑道:“不是凶,是高大威猛,英雄了得,多亏您的勇武才能救我一命。”袁朗看着吴哲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个头,不确定高大威猛这个词是不是在讽刺。
不过,他放轻了语调:“我能和你商量个事吗?”
“什么?”
“我虽然是你的上官,可平日里没对你摆过官架子吧。怎么一口一个您,把我都叫老了。”袁朗淡淡道:“吴哲,以后你叫我名字就行。”
吴哲略微犹豫,在袁朗的目光中还是点头,试探性叫了一句:“袁朗。”
“大声点儿。”
“袁朗。”声音足够大,惊得远处的雀鸟扑棱棱飞起来,又落到更高的树枝上。
袁朗笑起来,声音爽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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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如期结束,袁朗的伤也恢复完好,不需要再上药了。
这期间,袁朗和吴哲合力共猎到了四只伥鬼,相当不俗的成绩。
在看袁朗放开烟花等人来接的间隙,吴哲在心里盘算着第一名的可能人选。大约是早有准备,来人的速度很快,见到和袁朗在一起的人是吴哲后,露出了了然的暧昧笑容。而吴哲已经无力或者说不想再去解释什么。
有了带来的马匹,回到猎场入口便快得多,热水和食物都早已备好,陆续有队员归来。以前吴哲不觉得自己对米饭有多么热爱,但在连续吃了几天的烤鱼烤肉和野果之后,吴哲发现自己对稻米爱得深沉。
因为已经自动取消了评选的资格,也因为在同僚中是公认的聪敏,已经回到营地的人纷纷往吴哲身边靠拢,负伤的不在少数,但退赛的没有,大家一起计算着这次比赛的得失。看着灰头土脸埋头苦吃的同僚们,吴哲庆幸自己和袁朗的形象不算狼狈。
吴哲和袁朗只有两人,收获却相当瞩目,更难得的是他们表面上看起来毫发无伤。吴哲不屑说谎,但此时为了袁朗在军中的威严,他愿意保持沉默。说起与伥鬼厮杀的经过,隐去了不能说的部分,吴哲也尽量将袁朗的勇锐还原,引得众人惊叹连连。
不用袁朗宣判,大家已经知道了最后的结果,但就像是公堂上预知了裁决等待宣判的犯人,难免还存着一丝侥幸。吴哲站在角落里,忍不住去猜想此时袁朗的表情,脸上露出不自觉的微笑。
明明刚刚分离,和袁朗再见面这件事却依旧重大的吸引力,让吴哲的心变得灼热而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