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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云渊共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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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想了想:“最好是狭长水域,人藏在两岸的山上,用长弓向船上引火,这样逃跑也是极方便的,等他们上岸,人早就逃之夭夭了。”可巧这次袁朗准备的确实充分,长弓是有的。
龙鸢停下来,袁朗和吴哲亲自攀爬到两岸的峭壁上,试试射程。
一把长弓有一人多高,需两人合力,一人张弓,一人射箭。本来江边风浪就大,若要再在箭镞上绑上浸油的麻布,并硫磺、硝石助火,则准头会大打折扣。
龙鸢的船头立着半人多高的靶子,袁朗带着数人攀援到河流西岸山上,这一侧山坡和缓植被茂密,宜于攀援和隐藏。善射的弓箭手站在那看了看,摇头道:“距离太远,只能勉强一试。”他点了火箭射出去,果然到中途便落水。
袁朗便打旗语让龙鸢行得更近些。
一连试了两次,总算成功。带着烈火的长箭划开空气,猛然扎到船上,短暂的沉寂过后,熊熊烈火在靶子上燃烧起来,江风助长火势,瞬间燃成一个大火球。幸好船上的人早有准备,及时将火扑灭。
吴哲拍手称快:“这样应该就够了。”
袁朗摇头:“咱们人少,最多留下两三个射手。而他们人多,若想扑灭大火虽然费些功夫,但还是能办得到。我想的是如何能将他们整条船都烧了,这样不但折损人手,而且必得改走陆路,脚程便比咱们慢上一些。”
如今他们要做的,便是在宁河之前找到洄,因此时间格外重要,光让宁河损兵折将未免让留下的人太大材小用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陷入沉思。
宁河,大船,火,吴哲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但转瞬即逝,一行人心事重重回到了龙鸢上。撑船坐船都是力气活儿,午餐绝不能含糊。吴哲厨艺不错所以自告奋勇去厨房帮忙,因厨房在最底层的船舱,所以总闻到似有若无的味道。
吴哲担心是买的油坏了,仔细闻了闻却并无异常,反倒惹得同在厨房的人侧目。
吴哲尬笑:“总闻到奇怪的味道,大约是我刚上船还不太适应。”
那人往锅里张望着,见菜还没熟便坐下来帮忙拉着风箱,想了想道:“下水前,这龙鸢特意重新漆过,你闻到的大概是桐油的味道。”
对,桐油。吴哲想起来了,他第一次见到宁河便是在京郊的马球场,当时场上便是这种刚刚漆过的桐油的味道。
桐油,船!
虽然漆在船上的桐油并不易燃,可那是风干后的结果,新鲜的桐油则是最好的助燃剂。只需要把桐油浇到宁河他们的船上便可。可问题是,如何做到呢?吴哲握着锅铲陷入沉思。
而拉风箱的人不知道吴哲已经停止了翻动菜肴,依旧在卖力地埋头拉着,直到糊味将两人都惊醒,吴哲才手忙脚乱地将菜盛了出来。虽然已经尽力挽救,不过还是糊了大半。船上补给不易,米面虽然不缺,新鲜的青菜却是难得,将菜炒糊这件事让吴哲懊恼不已,满脸讪讪地将菜端了出去。
“呦,不是要火攻宁河吗,怎么攻到锅里去了?”袁朗开起玩笑,吴哲哼他一声,没说话。袁朗知道他生气了,吐吐舌头,让吴哲去把仓房里的西瓜拿去泡到水里:“本来是给你留着解晕船的,既然不晕就拿出来大家分了吧。”
这个好,算是稍微弥补了一点自己将菜炒糊的过失。
从河里打了水,将西瓜抛到木桶里,看着浓郁的绿色在水中漂浮,吴哲仿佛已经闻到了劈开西瓜时的清凉甜蜜的气息。他转身欲走,忽然顿住了脚步,对,西瓜,不,木桶。
吴哲跳起来,他想到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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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中线上漂浮着十几只木桶,用绳索栓着,绳索的另一端绑在水底的大石上,长度拿捏地刚好,所有木桶均只有一半露出水面,若坐在疾行的船上,即使是白日也并不很容易看清楚。
十数人陆续在绑其余的木桶,不过半日时间,装满了桐油的木桶如浮萍般布满了水面。
吴哲拍手:“这样应该算是可以了,可惜不能将桐油泼到船舱内去。”袁朗微笑:“这样已经很好。等宁河的船开过来,必然撞破木桶,到时船板上全是桐油,那时再用火攻,就是事半功倍了。”
最好能将宁河烧死在船上,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吴哲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天色擦黑,夜晚不能再行船,所以又在此处歇了一夜。虽是耽搁了一整天,进展却着实不少,吴哲心里高兴得很,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袁朗来看他:“怎么,床太窄了睡不惯吗?”
“不是。”吴哲坐起来,眼睛亮亮地看着袁朗:“我是高兴,自己终于有点用处了。”
袁朗笑起来,露出洁白的吴哲熟悉的牙齿,让那张平板的面具脸上增加了不少光辉:“你一直就很有用处,何必妄自菲薄。”江水滔滔,龙鸢停在水面上随着江流起伏,夜晚极静,能听到潺潺的水声。袁朗坐在吴哲床边,伸手牵住了他手。
两人十指交握,都觉得心中无限温情。
吴哲屈指算来:“咱们人本就不多,之前去镇子上一个,明儿再留下三个,就只剩下五六个人跟咱们一起上路了。”对比宁河,实在是人数悬殊。
袁朗点头:“其实,我带上他们本就是为了防备路上出意外,以及要开动龙鸢。等到了滑县,我想还是让他们回去。毕竟面对洄是有风险的,咱们两个因为身处其中不得不去,其他人则没有冒险的必要。”
原本是想着人多更有胜算的。但是吴哲知道袁朗的性情,更知道他的决定不会更改。
“也好。”吴哲点头:“毕竟对付伥鬼还是咱们两个更有把握。而且洄的能力实在太过可怖,万一牵连别人这真是我们的过失了。”
袁朗忽然问他:“那你怕吗?”
吴哲想了想:“原本是有些担忧的。不过仔细想想,要么成功,要么成仁,再没有更坏的情况了。能回到原本的样子固然很好,但是能和你死在一起也不失为一种圆满。”袁朗目光上移,看了看舱顶:“放心吧,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不会让你就此圆满的。”
他叹气:“怎么小小年纪,比我还看淡生死。”
吴哲忍不住笑起来,他揉了揉袁朗的手,做出一副无赖姿态:“我不管,反正我这个人、这条命都交到你的手上了,你看着使用罢。”袁朗低头,与吴哲鼻尖相碰:“好。”他笑一笑,出去了。
便连吴哲也觉得奇怪,明明和袁朗定情才没有多久,为为何偏偏就有了这样生死与共的勇气。即使没有洄引发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系列事端,若袁朗问自己,会不会一起来,吴哲想,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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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他们在中途舟登岸,骑马奔向另半段路程。
晚饭时,袁朗接到飞鸽传书,言及计划顺利完成,宁河所乘大船撞破木桶,桐油遍布船身,被破空而来的火箭烧得损失惨重,就连宁河本人也受了轻伤,带去的人折损大半。就算依旧要追赶,脚程也得延误。
袁朗很高兴:“吴哲,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吴哲谦逊:“不过是出了个主意罢了。还得多亏留下的那三位朋友勇气箭术俱都超绝。”不管怎么样,这确实是一件好事,高兴之余吴哲让店家多上些酒来。
袁朗推拒:“要办大事,须得谨慎。喝酒误事,还是算了。”
吴哲辩道:“只喝一点儿,顶多让你睡得沉些罢了。放心,晚上有人守夜的。”同行的人也都说赶路辛苦,不如喝些酒解渴去乏。众人都要如此,袁朗也只得遂了大家心意。
如今走了不过数日,但越往南,越是湿热,喝了酒晚上确实会睡得好些。
“客人们留意些,我这虽是村酒,却都是冬日里特意冻在外面捞过冰的,比寻常人家的酒要烈好多。都是村子里的人喝了解乏的,你们没喝过的须得少饮。”掌柜的上酒时,特意叮嘱了几句。这群人虽说看着和善,但是掌柜的生怕他们喝醉了闹起事来。
吴哲尝了尝,果然入口辛辣,直冲喉咙。自己之前喝过的酒同此相比,反倒像蜜水一般了。“想不到小小乡村,居然也有如此烈酒。”他招呼着给各人都倒了酒,感恩他们路上的仗义相助。乡下地方,酒盅也大到粗豪,倒有几分野趣。
不过,吴哲注意到,除了最初那杯,之后大家喝酒的时候,袁朗却只是将酒盅端在手中,虚虚抿上几口,然后乘人不注意,偷偷将酒往地上一倒,如是几番下来,袁朗背后的地上多了几滩水痕。
他这样频繁看来,袁朗也觉察出来,冲着吴哲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说出来,吴哲却反亲自给袁朗斟了酒,劝他和大家碰杯。
袁朗怔愣,却还是依言喝了,入口的却是温热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