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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云渊共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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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倒多亏你了。”袁朗捏着吴哲的手,谈起刚刚的酒。
彼时,他正和吴哲挤在黑暗狭小房间的床上,房间内连油灯也没,只有月光透过纱窗的缝隙招进来,照在和衣而卧的两人身上。
吴哲笑:“虽然都是朋友,但让人发现倒在地上终究是显得不太尊重。何况,这酒是那老人家精心酿的,被他看见也难免伤心。”
袁朗笑起来:“你心肠真好。”吴哲不理这个话茬,靠他近了些故意自言自语:“这酒确实烈,我贪多多喝了几杯,到现在还觉得有些晕晕的。”袁朗没说话,却伸手在吴哲脸上摸索了一番,在他太阳穴上轻轻揉按着:“好些了吗?”
“好多了。”吴哲的声音懒洋洋的。虽是夏日,但是此地靠近大山,夜晚露水颇重,已经有凉意犯了上来,吴哲窝在袁朗颈窝里笑:“让都督亲自给我按摩,也算是独一份的待遇,这下真是僭越了。”
袁朗哼道:“那倒也不差这一件了。”
吴哲委屈:“我可是一向对您敬重有加的。”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应该背地里没少骂我。特别是你入营考核那阵,背后看我的目光估计恨不得将我生吃了。”这段记忆对于现在的袁朗来说明明并不算遥远,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情而已,但想起来却是恍如隔世,因为当时的他们都是完全预料不到几个月后会如此亲密地睡在同一张床上。
吴哲理亏,闭眼装睡,袁朗推了两回他都装作睡着,也就渐渐真的睡着了。他紧紧靠在袁朗肩膀上,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终究不便,袁朗伸手想要推开他,但最终还是将人轻轻环抱住,紧贴着睡下了。
此后的路程倒是顺遂,一行人在距离滑县最近的一处镇子上分开。
袁朗的感谢真心实意:“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感谢各位的一路护送,不过剩下的事情,只能我们自己去办。日后,诸位但有用得着我袁朗的地方,刀山火海,万死不辞!”众人辞过,两人便骑马一路疾行,终于在午后到了滑县。
县城不大,两人仔细研究过地图后,都觉得县城东南方向边缘的山谷,是伥鬼洄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购买了简单的食水之后,两人放归马匹,步行入山。直走了半日,依旧没有伥鬼的踪迹,体力亟待补充的两人坐在地上休息。吴哲拧开水壶喝了两口递给袁朗,袁朗喝过才发现味道很奇怪,是又甜又咸的味道:“这是什么?”
吴哲解释:“加了盐和糖,能更好补充体力。”虽然味道不怎么样,袁朗还是又喝了两口。修改过的金械甲穿在衣内,手指敲上去铮然有声,是极好的防护。时间紧迫,只歇了一小会儿便又起身寻找。
但这山极大,绕了整整一日也没有结果,到晚间只好停下来找个避风的地方歇宿。
山坳处燃起细小的火苗,吴哲烘烤着带来的烧饼,注意力却全没有放在这上面,直到烧饼发出焦糊的气味,才赶紧回神。独自吃完了焦糊的部分,巡逻的袁朗回来,接过吴哲递给他的烧饼,两人边吃边谈。
“这地方可比咱们去过的猎场大得多了,伥鬼又善于隐匿行迹,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虽然借口公事的名头出来,不过袁朗一向事忙,京中又是风云飘荡,当然是越早回去越能掌握局势。
吴哲安慰道:“一定会找到的。我刚刚又重新推演了一番,确信咱们没找错地方。而且,咱们找起来困难,宁河也一定困难。”
“那可不一定。听说这些年,他可是收罗了不少能人异士,没准儿会比咱们多些手段呢。说起来,他虽被阻了一阻,但再过上两三日,也应该到了,只是不知他能带多少人手。咱们只有两个人,可得小心万分。”袁朗虽然不惧,却也得提醒吴哲小心应对。
吴哲点头。不过,这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这宁河与你到底有什么仇怨,怎么似乎一直针对你?”
袁朗疑惑:“有吗?”他细细回想,还是否认:“这不是私人恩怨,不过因为我是他野心路上的绊脚石罢了。这些年,也许我得罪了也一些人,不过他肯定不在其中。宁河是近几年他妹妹入宫后才发迹的,我的脾气早就收敛了。”
“那你以前是什么样的?”吴哲看着袁朗的面庞,想象他更年轻一点时的样子。
他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从见到袁朗的那天起,他就是这幅模样。但现在吴哲却被勾起了好奇心,他想知道与袁朗有关的一切,包括共同经历的现在,一起走向的未来,还有未曾参与的过去。
袁朗挑眉:“我以前?”他折断枯枝,扔进火堆里,眼睛盯着旺盛的火苗,慢慢道:“我和陛下有些亲戚关系,你是知道的了?”这不是秘密,天下人人都知道。
便听袁朗继续道:“有句俗话说得好,皇帝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呢。不巧,我便是这位穷亲戚。”逗得吴哲笑起来。袁朗见他笑得欢畅,也笑道:“你家世优渥,定然想不出险些吃不饱饭的日子是什么样的了。”
吴哲也挨过饿,但和袁朗的经历是完全不同的,他挨饿不是因为日子过不下去。况且袁朗虽然在笑,脸上的表情其实很有几分苦涩。不欲让他回想起不愉快的过去,吴哲打断了这个话题:“算了,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吧。”
“你小时候一定很调皮。”
“说不上,不过确实是带着弟弟妹妹们很做了几件挨打的事情。有一次,我嫌家里的先生太过认真,教导我们太过用心,总是拖堂。便趁着先生睡觉的功夫,将浆糊抹到了他嘴上,想要把先生的嘴巴牢牢粘住,这样他就不能讲话了。”
袁朗大笑起来:“结果呢。”
“结果就是我挨了一顿打,还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不给饭吃。”
“这顿打可真不算冤枉。那时候你多大。”
“记不清了,十岁,还是十一岁。”吴哲笑起来,露出怀恋的神色。袁朗点头:“那我便是十七八岁,已经差不多算是个成年人了。”
吴哲撇嘴:“你嫌弃我?”
“怎么会呢?”袁朗勉强一笑,柔声道:“我是怕你嫌弃我。我比你大上七岁,也许现下还不明显,但是再过上一些年,恐怕我们都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吴哲,我没什么能给你的,可你还年轻,有大好的前程。不说别的,光是世人的风言风语便足以化作剜骨削肉的钢刀。”说到最后,袁朗的声音竟然有几丝颤抖。
他却强忍着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仔细想过,若我们真能回到三年前,你……”
吴哲却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你还记得咱们在此方世界第一次醒来时的情形吗?”
袁朗点点头。
吴哲便道:“这就是了。虽然不知我们是何时在一起的,不过我想那时的我一定也想好了全部的后果并愿意承担,至少三年后我们还很恩爱,不是吗?”他看着袁朗目光坚定:“咱们两个虽说不像边军一般担着风险,可也不是什么轻松的行当。人生苦短,干嘛要计较别人的看法。你想着我,我想着你,这便足够了。不要说什么三年前三年后,我的选择始终一样。”
然后他玩笑般道:“不过人的感情是会变的,你要留住我,可得对我好一点。我也会对你好一点的。但是现在,我喜欢你喜欢得要命,袁朗,你可别想事情解决之后就甩掉我,我会牢牢缠着你的。”
“怎么会呢?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袁朗的语气恢复成波澜不惊的样子。
吴哲点头:“那就好。我只怕你是现在顺着我,等换回原本的身体之后就想趁机把感情斩断在萌芽中。忘了告诉你,我其实也很擅长园艺,京中气候比我家乡好上许多,我家中种活了好多花木呢。”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不同的是,吴哲笑容欢畅,袁朗的笑容中则掺了几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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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又寻找了一整日,依旧没什么收获,此时已经越发深入山里,不时能看到野兽的足迹了。
“我想伥鬼应该就在这附近,应该是猛兽出没的地方,却没什么大型野兽,甚至连蛇也没有。”袁朗愈发肯定自己的推测:“这里至少应该算是洄的地盘。”
吴哲也是这个想法:“越是风平浪静,就越是潜藏着危险。”他目光流转,忽然停留在某处,指着一棵大树上的树干道:“你看那是什么?”
袁朗正调整弩机,闻言起身张目而望,目光落在吴哲指向处,发现树皮上似乎有些深色的血迹。原本是不甚显眼的,可巧大树上端的树枝不知为何折断了许多,日光正落在这段树木上,有一处颜色颇深,格外显眼,被吴哲目光捕捉到。
两人走到那一瞧,痕迹格外明显。吴哲伸手捻下闻了闻,确定道:“不是人类和野兽的血,很像伥鬼,但已经过了至少一天,不能很确定。”袁朗精神一震:“它受伤了,附近一定还有血迹。”两人在周围寻找,果然在不远处又看到了陈旧的血迹,顺着血痕的方向一路行进,到了一处山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