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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日月携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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伥鬼!
吴哲手掌搭上袁朗的手臂。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并肩战斗,吴哲紧张地挪了挪步子,反手将佩刀挪到顺手的位置,张弓搭箭对准目标,深呼吸几次叮嘱自己冷静。袁朗在吴哲斜上方站定,两人呈犄角阵势与不远处的伥鬼对峙。
袁朗轻声叮嘱几句,也不待吴哲答话,已然迎头冲了上去,刀尖划过伥鬼的肩膀留下长长一道血痕。好快的速度,吴哲在心里惊叹,在袁朗刀尖划过的时候,长箭射出,正中伥鬼的左腿。身体同时受了两处重创,痛得这只伥鬼哀嚎起来,仰天嘶吼,声音远远传播开,震得树叶瑟瑟发抖,吴哲觉得耳膜亦有些疼痛。
甩了甩头,似乎这样便能甩去疼痛,吴哲立马揉身而上,同袁朗一起近身对战。这只伥鬼受了伤行动不便,正是近战训练的好对象。吴哲从正面劈了一刀,那伥鬼横臂去挡,却正好撞到袁朗刀刃上。袁朗抬臂转刀,双臂贯力,顿时将伥鬼的这只胳膊砍了下来。
他机警后退几步,微微喘息。伥鬼失了手臂,厉声悲嚎,情知不敌翻身欲逃,却将血迹溅了吴哲一头一脸。吴哲伸手抹脸,只觉得血腥气扑鼻,几欲作呕,大口喘息着新鲜空气才觉好些。
袁朗不容伥鬼逃窜,已经堵住了去路,吴哲忙胡乱擦了擦眼睛,趁袁朗阻住伥鬼的功夫从它背心刺入刀刃,正中心脏。此时伥鬼已经叫不出声,只抽搐了两下便倒在地上,气息断绝。
袁朗踢了踢伥鬼已经不动的身体,示意吴哲将头颅割下来。
吴哲:……
其实这也是他内心拒绝和袁朗组队的第二个原因——会有很多打杂的活计落到自己身上。吴哲不觉得自己是娇气的人,但带着数个伥鬼的头颅赶路,想想就皱眉。
袁朗教导吴哲:“不用那么麻烦,找个树枝穿起来拖在身后就行了。”因为他们没有马,伥鬼的头颅又坚硬,拖行其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吴哲觉得袁朗此举也有以此吸引更多伥鬼的打算,它们对同类的存在会有天生的直觉,同类的尸体也一样。
又走了一段路,身上的血迹渐渐晒干,吴哲却更觉气味难耐。天气也渐渐热起来,水壶里的水也变得温热,这个时候赶路真是一种折磨。袁朗本走在前面,和他隔着一小段距离,此时却忽然停下,冲吴哲招了招手:“快来,有山泉。”
吴哲精神为之一震。
他赶紧小跑起来,果然见到了一小股泉水,细小的清澈水流从石缝中流出,在低处形成一汪小小的湖泊。吴哲伸手接水,却在看到手掌的瞬间缩回了手,让袁朗先来。
袁朗也不推辞,捧起水猛喝了几捧,然后坐在旁边休息。吴哲却是先脱下外衫,又在下游掘了个小小的土坑,等土坑里装满了水,才伸手洗干净手上的血渍。袁朗啧啧:“这么麻烦。”
吴哲指着原本水洼旁泥土上的脚印解释给袁朗听:“山间净水难得,这必然是鸟兽们的饮水处,若是被血污了就不好了。鸟兽都有一股天然的直觉,定能觉出是伥鬼的血,若是因此不敢来可就要受渴了。”
因此,尽管干渴异常,吴哲还是洗干净了手再喝水。沁凉的山泉入口,行路的疲惫一扫而空。他将外衫扔在自己刨出的水坑里,预备把血渍洗干净。
袁朗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忙前忙后,忽然道:“看不出你还挺有爱心的。”
因为吴哲发现了泉水细小的原因,是出口被沉积的树枝和落叶堵住了,他正跪在地上清理,让泉水流得更多更顺畅些。吴哲额头上是亮晶晶的汗水,闻言抬头对着袁朗微笑:“略尽绵力罢了。要来帮忙吗?”
袁朗摇头,坐在那歇息,兼欣赏吴哲的劳动。吴哲清理了山泉的出水口,又洗干净衣裳,放在能挨到阳光的大石上晾晒,两人坐在泉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吴哲注意袁朗的姿态很放松,脸上的表情也平静,完全没有刚刚击杀伥鬼时的杀戮之气,也无在玉机营时的梳理感。他问袁朗:“为什么一定要用头,而不是其他部分计数,比如伥鬼的右耳。”
袁朗愣住,拍腿惊叹:“确实是个好主意,这样便携很多。”吴哲已经无力吐槽了:“所以你就是单纯没想到是吧?”袁朗忍笑正色道:“现在再通知已经来不及了,下次一定改正。”
吴哲长叹一声,摊开身体躺在草地上休息,以此哀叹自己不得不与伥鬼头颅相处的时光。袁朗含笑睨他,听了听不远处的动静起身跃跃欲试:“我去找吃的。”
脚步声渐远,吴哲瞪着天空,心里猜想着袁朗可能弄到的食物,也许会是鸟类。
没想到,他居然大手笔的搞到了一头鹿。盯着火焰上滋滋冒油的鹿腿,吴哲决定原谅袁朗的失误。袁朗笑吟吟专注地烤着鹿腿,偶尔抬头看两眼吴哲,让吴哲觉得明灭的火光中袁朗似乎连脸庞都变得温暖又可亲。
举着鹿腿坐在吴哲身边,两人分食而尽。袁朗身上带了一点盐巴,让鹿腿变得分外美味,吃毕两人起身赶路,直到月亮升起才停下来找地方休息。吴哲和袁朗商量守夜的事情,袁朗示意今晚吴哲先睡:“你先休息,下半夜我叫你。”
和昨夜睡在密林不同,这次两人睡在柔润的草丛中,身下长草分外柔软,又带着草木独有的清新气息,吴哲躺在那看着繁星密布的天空,忽然觉得此时无限接近了幸福。
天上一轮月弯弯,身体也应该是极疲惫,吴哲躺在柔软草地上却睡不着。
吴哲半支起头去看袁朗,正好看到他将袖子撸起来烤火,小小的一堆火苗发出的光亮只够照亮周围一小片地方,只起一个预防野兽的作用。而吴哲眼尖,见到袁朗手臂上青筋隐隐浮现,小臂也有几道浅浅的疤痕,不仔细观察绝难看出来。盘腿坐在草地上的袁朗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他身体起伏的线条中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爆发力,就像他扑向伥鬼的时候比自己还要敏捷不少。
回想起袁朗白日的英姿,吴哲依旧有被震撼到的感觉。他知道袁朗纵使身居高位多年也没有耽搁下一身本领,之前入营训练时就见识过,但他现在明白自己仍旧低估了袁朗。察觉到吴哲的目光,袁朗转头看着他:“还不睡?眼睛像要黏在我身上一样,用不用我过去让你仔细观察?”袁朗轻松地开了个玩笑,吴哲摇头,他调整了更舒服的姿势躺着,问袁朗:“你向来这么说话吗?”
“什么?”袁朗没反应过来,多问了一句。
吴哲抿唇:“油腔滑调。”
袁朗嗤笑一声:“这是你的荣幸。”那还真是挺荣幸的,夜色让人变得大胆,吴哲觉得相比白日,袁朗似乎也轻佻了一些,但奇异的是自己并不讨厌。转身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吴哲接着袁朗的话头继续道:“这里不是适合观察的时间和地点,等回去后吧。”
他也不确定自己这句话算是承诺还是调情。
远处轻柔的吹拂发丝,脸颊细细的痒,劳累了一天的吴哲心情愉悦,很快进入梦乡。
夜风掠过湖面,风里带了润泽的水汽,袁朗的眼睛在篝火映衬下格外明亮,他像轻捷的豹起身巡游,足底踏在草地上没有一丝声响。路过吴哲的时候,袁朗蹲下身静静看了一会儿,看吴哲静谧的睡颜,目光临摹过他柔和的眉眼。
这个人,聪明却又柔软,骄傲而不桀骜,还如此年轻,就有着深深吸引袁朗的魅力。尽管相处时间并不很长,袁朗却似乎已经明白为何两人后来会成为情人。他伸手将吴哲盖在身上的外衣往上掖了掖,巡逻过后,袁朗沉默地坐回火堆旁。他回忆着白天走过的道路,回忆与脑海中的猎场地图渐渐重合,在地上勾勾画画盘算着明日事宜,最后用鞋底将痕迹抹平。
有了昨夜的经验,今夜吴哲自己主动醒来替换了袁朗。坐在袁朗坐过的草堆上,吴哲轻轻打了个哈欠。依旧困,但是也能忍耐。吴哲发现袁朗入睡很快,几乎是在躺下的瞬间呼吸就变得匀称而绵长,这可算是一种很难得的本领。
如果有机会的话,最好能问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和袁朗之间,提及睡觉这件事就有些敏感。夜静悄然,某些已经扔到了脑海深处的回忆忽然翻涌上来,比如他醒来时是在袁朗的床上,袁朗当时便是这幅睡得很沉的模样。
不能再想下去了,吴哲赶紧挥开不应有的念头,目光却如同黏在袁朗身上,每隔一会儿就要看他一眼。反正袁朗睡着了,不会知道的,只看一眼,再看一眼,最后一眼……就这么一直看到了天亮。
袁朗伸个懒腰,慢悠悠起身,微笑着同吴哲打招呼:“早啊。”
“早。”吴哲垂下头去,别开了目光。
简单的早饭后,照着预定路线前进。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山溪,吴哲蹲在溪边畅饮个痛快。袁朗目光警惕地环视周围,预防伥鬼猛兽之类突来侵袭。吴哲笑他太小心:“咱们两个在一起,只要不是狼群,那便是来送死。”经过昨日的战斗,吴哲现在对自己和袁朗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