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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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说他这辈子只下过两次冲锋的命令，两次的时间点都抓得太提前，两次他都是故意的，第一次他害了戚少商，第二次他害了他自己。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冷呼儿，他向鲜于淳使了个颜色，里面充满了疑惑。他的意思是不是围攻吗，怎么变成冲锋了？不过鲜于淳太迟钝，没有明白他更深的意思：既然他顾惜朝可以越俎代庖，他们为什么不行，总比这样子搏命好。所以鲜于淳也只是疑惑了一下，也没想太多，还是跟着顾惜朝往下冲。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他们就再没有机会了。
顾惜朝其实是中途改变的主意。当他远远看见穆鸠平和阮明正都已经打得手软、戚少商也些微挂了彩的时候，他才真的意识到如果他真的采用包围的攻势，大概就真的省了跟他们解释的麻烦，那就枉费他之前的一番挣扎。反正在他杀了黄金鳞之后就没什么退路可走，干脆做自己心里最想做的事，至于后果就等以后再想。
不过虽然顾惜朝时忽然改变主意，他也早就拟好了进攻计划。那个计划是如此突如其来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怀疑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做。日军的人数比戚少商想象得多，其实也比他自己想象得多，虽然他当时隐瞒日军实力是想要引戚少商上钩，但说的也不全是假的，他的确不知道他们还可以派出这么多人。所以如果不是国军内部的情报本身有误，就是有人隐瞒了他什么，这两种情况无论哪一种都让他很沮丧。不过想到这个已经是后来的事，他当时只想着以国军的兵力想要从包围圈里救人，唯一的办法就是集中兵力杀进包围圈，然后再突围出来。所以结果无非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们能救出人来再反身攻克日军，要么他们所有人陷进包围圈全军覆没。想到这里时顾惜朝的嘴角竟然翘了起来。
戚少商啊戚少商，我拿整个营的人赌你一条命，你要是知道了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点受宠若惊。
不过他想戚少商要是能知道大概会阻止他。所以幸亏他不知道。
以这种战术来说，顾惜朝的胜算就在于日本人的猝不及防和自己人的背水一战，可是后者他自己太清楚根本无法指望，所以唯一的希望就在突袭的成效上。日本人的确吓了一跳，竹山不是没想过这帮山贼可能有援兵，否则这么贸贸然地进攻不过是以卵击石，但他绝想不到援兵竟然是正规军。这么说起来身边的尤知味就更加可疑：对方是山贼的话，他一个副镇长没必要这么放下身段给他们通风报信，但如果是正规军，那他就保不准两面三刀。他抓住尤知味的脖子就把他从身后拉了出来，厉声问道：“你，骗子！混蛋！裏切り者！”
尤知味抖如筛糠：“太君，不是，我真……”
“尤知味！”偶然听到这段对话的戚少商心生一计，日军里面认路的只有一个尤知味，不趁此机会除掉必有祸患，“你他妈的不够意思，情报都已经卖给我了居然还卖给别人！找死是不是！我今天不杀了你都对不起我的兄弟。”
“戚少商你不要血口喷人，我跟你无冤无仇，别给我找晦气。”
“无冤无仇？就冲你领着他们进来，就是大怨大仇了。”
竹山慌乱中其实没太听懂戚少商在说什么，只是尤知味和戚少商居然对上了话，就仿佛坐实了他的猜测。他拉过尤知味，死死地瞪住尤知味：“嗯？”
尤知味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但始终无法从竹山的手里挣扎出来：“太君，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纯粹是血口……啊！” 尤知味顺着竹山手里的刀势就倒了下去，刀拔出来的时候带出了些内脏，撒在地上，尤知味忙捡起来往回塞，可是里面的内脏还是因为压力不断地涌出来，尤知味只好死命按住，边按还边向竹山求情，“不是太君，真的……太君你相信我，别让我死在这儿啊，太君……”说着说着尤知味就一头栽在了地上，手一松，满腹的血终于自由地喷涌出来。
竹山擦了擦刀上的血，收了起来。远处的队伍渐行渐近，不管怎么样，在他们来之前要先将眼前的这一股人马消灭，否则必将腹背受敌。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敌人的目标竟不在自己，而是直接杀入阵中围在了山贼周围。竹山吃了一惊。
戚少商也吃了一惊。
“你来干什么？”
“先别问，杀出去再说。”
“你这种打法根本就是找死。”
“用不着你管。”
两山之间本就是狭路，很难保持作战阵型，不仅日军是这样，国军也是这样。所以顾惜朝带军从正面突袭虽然前半部分队伍突破日军阵型杀入重围，但后半部分却被日军切断在外面，于是两边阵型都被打乱，形成乱战局面。竹山后来说他也打过大大小小很多次仗，第一次见过那么乱的打法，你永远都不敢保证你身边的人是不是自己人，敌人仿佛可以从任何地方出现。枪炮完全失去意义，你不敢开枪打任何一个人，因为射程范围内有太多的自己人，在你发现和瞄准之前，刀就已经架在了脖子上。所以当时混乱的局势只对一股人有利，就是在这乱阵中没有自己人也不依靠现代枪械的山贼。
顾惜朝拍拍身边的穆鸠平：“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不过要是想救你的大当家，就先听我说。从西北侧突围出去。那边下去是个坳口，不认识路的人根本追不上。尤知味死了，你们没什么后顾之忧，戚少商要是不肯走，拖走或者直接打晕。”
戚少商当然不肯走，但打晕拖走只是说说而已，现在一个人想跑出去都困难，跟别说拖着一个晕过去的人出去。所以戚少商执意不肯走他们也都没办法。顾惜朝看看戚少商似乎毫无退意，索性杀开两个人到他身边：“你还不走？剩下的事交给我们，你留这儿碍我的事。”
“我要是走了，我的兄弟们怎么办。”
“兄弟们？你也不看看还有几个人在这儿。”顾惜朝一挥手，又斩杀了一个人，“谢谢你给我的匕首，今天帮了大忙。就当交换，赶紧走吧。”
日军开始放枪，成片的人倒下去。顾惜朝神色一凛：“自己人都不要了吗？”他回头看看戚少商还停在那里，“还不走？碍手碍脚。”
戚少商只“嗯”了一声，还是没有动。穆鸠平和阮明正都已经凑到了他身边，他拨开两人还是坚持留在那里。
局势严峻起来了。日军集中兵力开始攻打包围圈之外的国军，以求在形成对自己的包围圈之前先将他们消灭。这样的话，被日军围在里面的顾惜朝和山贼一拨人则将陷入新的包围。所以里面的国军如果再不突出重围就必成瓮中之鳖。山贼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敌人，抗击日军才比较要紧。戚少商如果不趁这个时候走，就是现在不被日军杀死之后也会落在自己手上，到时自己两难，情况可能还不比现在。所以顾惜朝干脆一鼓作气对着戚少商的马就是一脚：“赶紧走，以后别让我看见你。”
一般的马经此一踢必然受惊狂奔，谁想戚少商的马跟了他多年甚通他的性子，他不想走它就不走，只在原地动了几步，就又停下来。
“大当家，走吧，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呢。”穆鸠平都忍不住劝了起来。他一手拉住戚少商的胳膊，另一只手扶着阮明正。阮明正挨了一刀，虽然没伤到要害，但有些失血晕眩。其实戚少商真的没什么不走的理由，这两个已经是他身边唯一的自己人了。
戚少商忽然眼睛一抬，一把抓过顾惜朝的胳膊。顾惜朝毫无准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到了他的马上。然后戚少商一只手钳住他说：“我怕你的人拦住我们，先跟我们走一段吧。”戚少商双腿一用力，马就很听话地狂奔起来，穆鸠平也带着阮明正紧紧跟上。
顾惜朝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他也知道，这恐怕也是他唯一能活下来的办法。所以他说了一句：“我该谢谢你。”
戚少商想了想，最后说：“我已经不剩几个兄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