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民国｜现代]鸟群》园有桃

36、第七章

　　顾惜朝在剧团看彩排的时候就觉得周围阴气很重，好像有人要找他。那时他是替林跃进来审查宣传剧的排演情况，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穆蓝本人。在他看来穆蓝是很标致，往那儿一站是个活脱脱的英雄儿女的样子，不过演技总是差了一点，所以动起来就糟糕了。可是他也看得出来孙不恭对穆蓝有意思，说了几次之后孙不恭脸色都不好看，他也就懒得在那里讨嫌。正好有人过来跟他说门口有人找他，他就趁机跑了出来。
　　远远地他就看见了戚少商在门口徘徊，看来已经等了很久。戚少商不喜欢跟他们的人打交道，顾惜朝也知道，所以他估计戚少商是左右等不到他出来，才终于开口叫人捎话。其实他只要再等一会儿顾惜朝就会自己出来了，不过这样倒也好，至少离开得顺理成章。但他也有些意味，戚少商几乎从来没主动找过他，多半都是自己要找他的时候在某些田间地埂遇到，所以也不知道这次是什么事。
　　戚少商看见自己了，于是顾惜朝笑着迎了上去。但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先挨了他一肘拐。戚少商一脸怒气，但是看来还是收了力，所以自己终究没倒在地上，只后退了几步。微微有些耳鸣，看来虽然收了力，也还是打得不轻。
　　“少商你……”
　　“你个混蛋！不守信用！忘恩负义！呃……”戚少商毕竟不常骂人，骂了几句之后就开始词穷。但终究还是骂得顾惜朝一头雾水，他将戚少商先拉到一边说：“等一下，什么意思？”他看戚少商又要挣脱的意思，就又补了一句，“到这边来说。”
　　“你还嫌丢人是不是？”
　　顾惜朝眉毛一皱，觉得误会怕是解释不清了：“别堵着门口，一会儿要是有人出来把咱撵走怎么办？”
　　戚少商也是皱着眉看着顾惜朝，看他似乎没有说谎的意思，深呼出一口气，还是走到了边上去。
　　“先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少商的怒气似乎也消下去一些，至少不像刚才那么激烈：“之前不是说朱大夫的事你知我知，为什么现在全镇都知道了？”
　　“朱大夫的事？”顾惜朝眉头又是一皱。
　　“你别装蒜。”
　　顾惜朝没装蒜，他的确是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戚少商在说什么，然后他才由此推想得知了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戚少商要来找自己。于是他深呼出一口气：“如果我比你先知道这个消息，我是不是应该怀疑你啊？”
　　“你别跟我辩，我说不过你。反正既然这件事只有咱俩知道，现在怎么会全镇都知道了？事情也不过才两三天而已，还能有谁说出去？我知道你想出人头地，不过好歹朱大夫也是你娘我爹的救命恩人，你踩着恩人的尸体往上爬你都不觉得于心有愧？”
　　顾惜朝一直等他说完了才说：“你为什么觉得只有你我知道这件事呢？”
　　“从咱俩知道这件事到现在不过两三天，这两天除了你我也没什么人找过朱大夫。若是别人知道，为什么人家不早说，偏偏是这两天才传出去？”
　　顾惜朝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百口莫辩。他也承认戚少商说得有道理，照这个道理他都觉得自己可疑。可他又觉得即使是这样，既然自己没有做，戚少商就不该怀疑自己，于是他也有些生气：“是，我的确不是没想过把这件事说出去！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把这件事报上去！可是我既然答应了你我自然就不会说。”他深呼一口气侧目问戚少商，“林跃进传出来的消息？”
　　戚少商直视着他：“不然我为什么来找你？”
　　顾惜朝咬了一下下唇：“早晚给你个交待。”说完他转身就进了剧团。
　　戚少商看了他的背影很久，低下头，转身离去。

　　顾惜朝先跟剧团告假说有急事要去找林跃进汇报，然后就直奔林跃进家。现在是农闲，林跃进如果不在武装团就在家，而他家其实就是武装团的主要活动基地之一。顾惜朝过去的时候林跃进的老婆正在院子里扫着地，看见顾惜朝也没什么好脸色，边扫地边嘟囔着：“一天天不着家，着家也不知道干点儿有用的，地都荒了，还天天鬼混。没出息，没长进……”
　　屋里就冲出一个极大地骂声：“你*****个骚娘们儿，你懂个屁！他妈的给我闭嘴！”
　　然后那女人就不说话了，安生地扫着地。顾惜朝看了她一眼，就走了进去。
　　林跃进似乎在准备什么材料，看见顾惜朝进来就招呼他过来：“听见那婆娘骂街我就知道又有人来了。你坐。看看这个。”
　　顾惜朝接过林跃进递过来的材料，都是关于朱大夫的一些资料整理，大抵无非是说他可能是日本留在这里的特务之类，材料和材料之间都还连贯不起来。
　　“还没整理完，没什么说服力。等我查清楚，这个以后就交给你来写吧。”
　　“团长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林跃进也坐了下来，“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惊讶，早就知道这件事？”
　　顾惜朝没有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汇报上来？”
　　“好歹他也算救了我娘。”
　　“哎呀，”林跃进一拍大腿，“惜朝啊，不是我说你，这种事情你怎么还能想不明白呢。特务还不就是施加这点小恩小惠给你让你对他有所同情有所感激，不敢对他做什么事，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嘛。再说你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而牺牲大家的权益呢。何况就算为你自己想，这也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呀。”
　　顾惜朝想说他倒不觉得朱大夫城府有那么深，至少作为一个大夫，总不至于假借治病来施恩于人。不过他也知道跟林跃进说这些也没用，便只说了一句“是。惜朝知道了。”
　　林跃进便点了点头：“嗯，知道就好。也亏了有别人告诉我，要不然这个功劳不定被谁捡去了。”林跃进乜斜了顾惜朝一眼，顾惜朝想看来林跃进是不会说是谁告诉他的了。直接这么问下去反倒引人怀疑，倒不如走着看着，等到回头论功行赏，自然会露出马脚。林跃进叹了口气，“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下次注意就是。这些材料你先拿回去看，我期待你写出好文章来。”
　　顾惜朝收起那些材料，想了想又问说：“不过我是不是应该等到确定了信息再说。”
　　“嗯，你先看着。反正要是最后查不出来，你也知道怎么办。”
　　顾惜朝点点头：“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出门的时候，顾惜朝遇到了要进来的孙不恭，便客气式地点点头说：“排练完了？”
　　“那当然，我们又不会随便告假。”孙不恭毫不客气地接道。顾惜朝知道他在讽刺自己，便笑笑，走了出去。
　　林跃进的老婆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哼了一声，这次没说话。因此孙不恭进去的时候林跃进就没什么准备：“哟，这么快就来了。”
　　“今天排练的很顺利，要是……”孙不恭本来想说要是顾惜朝不在就更好，不过他又怕林跃进嫌他忌才，便硬是咽了下去，然后又递了份材料给林跃进，“团长你让我查的事又有些进展。”
　　林跃进眼睛一亮，但还是说：“这么麻烦，跟我说说不就得了，还写材料。”
　　“是给我消息的人自己给我的，都是些那几年的材料。反正大概的意思是说，朱大夫可能以前是个军官。”
　　“军官也好，特务也好，反正是个日本人就对了。”林跃进说着接过材料看了几眼，笑了起来，往椅子上一靠说：“这次可多亏了你呀不恭，否则这便宜真不一定被谁占了。”
　　“武装团要发扬光大，是我应该做的事。”孙不恭坐了下来，想了想还是问道，“顾惜朝来做什么？”
　　“嗯？哦，他就是想问问这次的事。”
　　孙不恭忽然紧张了起来：“那团长你没……”
　　“放心，这次的大半功劳都是你的，我记着呢。”林跃进一边翻材料一边说。
　　孙不恭像是松了口气，然后又说：“对了团长，为什么要派他来监督我们排演啊？”
　　“反正他也没什么事，给他安排个事干呗。”
　　“可是团长你不担心他插手太多的事，将来不服管吗？”
　　“不恭啊，你不要总是担心着惜朝，他其实也没……”
　　“我可是听说他对你的某些命令不是很满意。”
　　孙不恭其实是随便编排了这么一句话，不过林跃进却想起刚才顾惜朝脸上有些不太驯服的表情。因此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说：“放心，这些事我自有主张。还是先做好现在这件事。这次我要让武装团在省里都扬名立万。”
　　孙不恭只好点点头，把没说出来的话先压下去。其实他在这次调查中也查到了一些其它的东西，不过一来还不是很确定，二来也不能急着把所有底牌都掀开，还是等等再说。于是他也站起来准备告辞。
　　林跃进又叫住他：“对了，继续宣传这次的事。”
　　“知道了。”
　　于是很快，全省都知道连云山武装团抓到了一个日本特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