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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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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树送媛媛了一趟,本想拉她去检查一下,后来媛媛怎么也不肯,又见这女孩子也的确没怎么样,暂时安下了心,心想周一下班后一定再去看看,就回到了佘山。
一进门,就见玉树在门口,似乎一直等着自己的归来,眼神中竟多了份焦急,不禁又气又恼,伸出手拍了拍玉树的肩膀,戏谑的说“行了,人也给打了,药也没有喝,你想怎么样?人家是帮了你,我们请她来吃饭,你还耍上脾气了,到底说了什么你不想听的话?”
玉树双手习惯性的绞着:“哥……”
龙树叹了口气:“算了,谁都没和你计较的,周一我再去看看,没什么了,以后你要小心点,别头脑一热做什么没分寸,要是撞坏了怎么办呢?”说完径自往楼梯处走去,玉树转过轮椅来,又叫了一声:“哥!”
龙树回头:“怎么?”
“我……病了吗?”玉树低低的问道,神色中有了一丝询问。
龙树一愣,想不到玉树有这样的疑问。“嗯,是呀,三年整四年头了。”
龙树恍惚觉得玉树的眼中像有两团火焰突然熄灭般,配着他星星点点的白发,一下子老了很多。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站在那里动不了。
玉树摇了轮椅回了自己的房间,关紧了门。
龙树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痛,到了母亲的房屋,见李肖梅正在床上看一本和医疗护理有关的书,便坐在母亲的床边:“妈!”
“儿子,怎么了?”李肖梅放下书,伸出手慈爱的摸了摸儿子的头。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龙树声音很低,“他问我自己是不是病了,我说是,都三年了。”
李肖梅皱着眉想了想:“哦,这样啊,看来冯小姐和他提过类似的话。妈妈也不知道呢,他是一直都没认为自己生着病,我也不知道以这种方式让他知道好不好。”李肖梅也低低的说,然后揽过龙树的头,放在自己的胸前:“我们这两天都小心些吧,看看玉树怎么样,能不能过这一关!”
“嗯,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关紧了门。”龙树告诉李肖梅。
“人这一辈子没有绝对的幸福啊!”李肖梅感叹道:“你看妈妈我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你爸爸事业也蛮顺利的,后来有了你,更是觉得美满。哪想玉树出生了,我的心就一直悬在嗓子眼上,恐怕照顾不好他,恐怕他活不长,再后来就是担心他心里不好受,担心他被欺负,担心他自己没法生存,担心他过不去人生的劫难!”
“妈,你都快成哲学家了!”
“妈妈我就是哲学家,这两年啊,我就在品呐……”李肖梅顿了顿:“不行,走,陪妈妈我去看看你弟弟去!”
“嗯!”
娘儿俩一同下楼到玉树的房间,拉开了门(李肖梅怕玉树出事,没给他的门上锁),只见玉树还是老样子坐在窗前发呆,可是龙树怎么都觉得玉树有点不太一样。
周一,冯媛媛顶着右脑门儿的一块纱布去上班,一进电梯,就碰到了同事高明晶。高明晶今年三十刚出头,是冯媛媛的死党之一,也在报社上班,不过编辑旧闻那一版。高明晶平日里最喜欢开玩笑了,看到冯媛媛的大纱布,自然要取笑一番:“怎么着,现在是防火防盗防记者啊,你是被揍了?”
媛媛也乐得和明晶抬杠,点点头:“嗯,被揍了。”
“怎么被揍了呢?不可能啊?”这回轮到明晶感到很惊奇。
“哈哈,我真是被揍了,晶姐。”于是,媛媛就简单的把自己和玉树的交涉过程说了一遍。
“哎呀,你说你和一精神有问题的人较什么劲呀?”
“他不是精神有问题!”媛媛纠正道。
“你说你!”明晶一看媛媛有点忌讳自己这么说,也就不说了。班上还是很忙碌,媛媛接到龙树电话,说要下班后八点多钟到家里看看她,媛媛也没拒绝,省的人家担心呀。
今天下午的一个采访很顺利,提早结束了,冯媛媛五点多就回到了家,给自己熬了皮蛋瘦肉粥,在锅里正打着滚儿呢。这时突然听到门铃声,媛媛心想莫非龙树今天也下班早?漫不经心的去开了门。谁知她是约么着龙树的身高向上看去,哪知是空气,再向下一看——轮椅上的男子,正是邹玉树,一身黑色的便装,挺精神的。
“玉树?”媛媛很惊奇。
这时,电梯门开了,护工老张出现了:“冯小姐,我都下去了,还是上来告诉您一声,我们家玉树想看您,我就带他来了,一会儿我来接他,正好我也办点事,有什么事打我电话啊!我把电话留给您。”
“哎,好。”媛媛记下了号码,目送老张离开,又闪出道路让玉树进了屋。
再次面对玉树,媛媛真是有点不知从何开口,只是右手轻轻抹了抹头顶那块纱布。
玉树看到了,咬了咬嘴唇:“对不起”,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原来他是来道歉的,媛媛突然很开心,想起锅里还有粥,快步到厨房,盛出了两碗,转身对玉树说:“有粥,很好喝,你也喝点吧,没吃晚饭是吗?”
“我,”玉树看着媛媛,把轮椅停在厨房门口,“我吃药了。”
“什么?”媛媛一时没转过来。
“我吃药了。”玉树又说了一遍。
“啊,是嘛!那是好事啊!只要坚持,就一定会有效果的,你别急,咱们有的是时间。”媛媛眉开眼笑的对玉树说。
玉树拘谨的点点头,好像听了媛媛的话。
两个人说完就开始喝粥,玉树没再说什么话,媛媛想和玉树随便聊聊。
“吃药了,妈妈很高兴吧?”
玉树抬眼看了看媛媛,又继续喝粥了。
媛媛想他还是老样子啊,怪不得给李阿姨急成那个样子了呢。
喝完了粥,媛媛站起来捡起碗筷,到了池边,打算刷碗,这时玉树到了旁边,抓住了媛媛手里的碗,媛媛还是被吓了一跳,
“你受伤了,我来照顾你。”玉树淡淡的说。
媛媛一震:“呵呵,我就擦破一点皮,不用的!”她笑着告诉玉树,“松手吧,我自己可以的,而且抬台子也有点高。”
玉树没有坚持,缓缓把碗放下了。他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看着媛媛忙活完了厨房里的事。
媛媛很好奇,这么样的一个人每天都在想什么呢?他是怎么决定每天都做什么的呢?就这样每天什么都不干,会不会闷?
“我会好的。”这时,又是一句没有开头没有结尾的话传来了,媛媛惊奇的看着玉树,他还是那么平静,说了这一句后又专心于自己的一些小动作。
媛媛眼睛不由得一阵发酸,他说会好的,那就应该相信他吧?媛媛觉得自己也算是他的朋友了,对他的事情是有过一些耳闻的,他状态更好的时候是一个很有希望的青年呢。媛媛走过去,到了玉树跟前微微蹲下看着玉树的眼睛说:“我相信你!积极的科学的治疗吧!”玉树停止动作,抬起头来扫了媛媛一眼后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去了。
这时,又是敲门声。媛媛猜是龙树,开门后发现果然是他。龙树进来看到已在客厅的玉树,玉树拘谨的喊了一声:“哥!”
龙树愣了一下,旋即说:“内心愧疚,特来探视?”
媛媛笑了:“你呀,和弟弟倒是什么都说,欺负他从不还嘴是吧?”
“我和你说这是现在啊,这要是以前,我弟弟和我能辨得面红耳赤!”
媛媛掩口而笑,因为龙树虎目圆睁,样子好玩儿极了。
龙树详细的询问了媛媛的身体,确认没关系后带着弟弟离开了,走到门口,又突然转身:“我说你还是最好给头拍个片子哈,费用我来出!”
“行,你都这么说了,再说再说吧,等我得空的!”
“你别不当回事啊!”
“行,行,我明天就去!”
周二媛媛去拍了片子,果然没什么事,又安心上班去了。而龙树则带着弟弟去看了另一家朋友介绍的医院,请神经内科、神经外科和精神科的大夫一起给玉树做会诊。一番检查和商讨后,主治医很为难的对着哥俩儿说:“说实话,我们也不能保证一定就会有效果,大脑是很奇妙的,有时候不知道什么因素就会影响它。嗯……”他面楼难色看着二位。
“大夫,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们也看了不少医生了,对于玉树的情况,大家心里是有数的。”龙树一席话让主治医生免除了顾虑。
“我们认为,”主治医顿了顿,“他的病史也不短了,最好采取比较激进的治疗方法,当然,这对患者来说,是个挑战。”
“怎么个激进法?”龙树有点紧张,而玉树一声不吭。
“电击再配合药物治疗,很痛苦,全程要给患者实施一定的捆绑措施。”
“这……”龙树没了词。
安静突然降临了医院的科室,龙树不由得看着玉树,而医生在默默等待龙树的决定。
“好,就这样吧。”玉树突然开口,用着自己管用的语调:没声没降,全然不带感情。
龙树和一声都给惊得好玄没从椅子上蹦起来,龙树甚至怀疑弟弟到底明不明白,他瞪着眼睛看着玉树:“你确定,采用那样的疗法能够承受住?”
“嗯,好。”玉树重复。
龙树放在腿上的右手暗自握紧,还是下不了决心。医生一看这种情况,突然笑了:“邹龙树,你弟弟都说好了,你怎么犹豫起来?就这么治吧,他这样我更乐观了!”
“大夫,你不了解,我弟弟他也许没搞清楚状况。”
“我们要相信他在这一点上的决定,他也想快点好起来,这是一个好的信号,我想他搞清楚状况了。”医生说完,看了看毫无表情的玉树。
“好,那,就这么定了!谢谢你,大夫!”邹龙树终于下了决心,站起来和玉树的主治医握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