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传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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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对梨花的管制一日紧过一日，像一道无形的高墙，将她和墨玉彻底隔开。风吹得梨花鬓边的发丝轻轻晃动，却晃不散那份深深的无力感。
梨花被全天候监控着，谢矜一问十四位城主夫人的事，她就明白，谢矜必死无疑，哪怕自己不动手，宗主也不会放过他。
正魔两道要站稳脚跟都离不开支持者，正道向来把自己包装得光明磊落，即便背地里做些污秽勾当，也总能处理得干干净净，不让人抓到把柄。
魔道一直想制造一场舆论，彻底颠覆正道的伪善脸面，可正道宗门防备严密，无从下手。但永乐城不一样，那十四位城主夫人的离奇消失，背后分明和正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是魔道绝佳的切入点。
正道绝不允许任何关于十四位城主夫人的风声从城主府泄露，为此布下了重重监视。而宗主这边，虽看重梨花的价值想加以利用，但又深知她知晓太多隐秘，所以始终对她留着一手防备。
谢矜跟梨花聊十四位城主夫人的事，不管有没有说到关键，哪怕只是轻轻带过，监听的人都不会放过，谢晶和那个小哥哥必定会被盯上怀疑。
梨花心里明白，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在没彻底失去作用前，宗主他们不会杀她。但谢矜就没这么好运了，他贸然问起十四位城主夫人的事，已经犯了大忌，就算现在没被立刻处置，往后也一定会被灭口，无论如何都逃不出正道的手掌心。
梨花太清楚宗主那群人的手段了，谢矜落到他们手里，肯定会被残忍虐杀，受尽折磨才死。与其让谢矜遭那份罪，不如自己动手，给他个干脆利落的结局。
梨花动手杀了谢矜后，没过多久，就有一群人过来，把谢矜的尸体随便裹了裹，扔到了附近的荒山上，连个浅坑都没挖，就这么让她暴露着，任由野狼撕咬吃掉。
谢矜身上有一种特殊能力，只要自身灵气不被打散，哪怕身体遭受重创，甚至被切成肉泥，也能一点点恢复，最终死而复生。当初梨花动手杀她时，心里存了几分不忍，只用了普通兵刃，没动用任何法术，这就意味着，谢矜的灵气完好无损。所以哪怕她现在被扔在荒山喂狼，看起来尸骨无存，可只要灵气还在，假以时日，她必定能重新凝聚身形，再次活过来。
谢矜这种身体虽死、灵气未散的假死状态，让她意外拥有了看见灵魂的能力。大概是她自己也正处在生死交织的节点，才得以窥见那些徘徊在人世的灵魂——它们都带着未了的遗憾，迟迟不肯离去。
谢矜的身体被随意扔在荒山的背阴处，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泥土，就在她灵气慢慢聚拢、即将进入复苏的关键时，一个穿着素色衣裙的女子灵魂缓缓飘了过来。
她强撑着昏沉的意识，对着那道透明的身影开口，声音沙哑地问：“你为何徘徊人世，不肯离去？”话音落下，山间的风似乎都停了，只有那女子的灵魂在原地轻轻晃动。
女子的灵魂轻轻颤抖，声音哀婉又带着无尽悲凉：“我有个放不下的人，那些人用我威胁她，我不肯屈服，就被他们残忍杀死。他们找了个替身代替我，继续控制她。我舍不得走，怕我走后她孤独无依，更怕她被那群人裹挟着，永远没了自由。我和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不过是能像常人那样，安安稳稳、自由自在地过日子啊，”
谢矜躺在地上，望着女子哀婉的灵魂，缓声说道：“你这么放不下她，或许有什么想对她说的话吧，等我活过来，就替你去传达。”
女子的灵魂轻轻晃了晃，语气里满是自嘲的哀婉：“姑娘真是说笑了，你我如今都是已死之人，你又怎么能替我去传话呢？”
谢矜费力地转动目光，指了指自己躺在枯草间的尸体，对着女子的灵魂如实解释：“我和寻常人不同，是修道之人，如今只是处在濒死状态，并非真的断了生机。等我体内灵气慢慢修复好受损的躯体，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苏醒。到那时，我定会信守承诺，找到你放不下的那个人，一字一句把你的话都传给她。”
女子的目光落在谢矜尸体上，清楚瞧见她的伤口在愈合，躯体正一点点恢复生机，而且周围连只恶狼都没有——她自己被扔在这时，可是亲眼看着恶狼把自己的尸体啃得只剩一堆骨头，对比之下，更觉谢矜的状态神奇。
女子的声音又低落下来，她望着远处轻声说：“她在永乐城，名叫梨花，可她具体做什么、住在哪儿，我一点都不知道。”想到自己连这些基本信息都不清楚，别人又怎么能找到梨花呢，她的灵魂不禁晃得更黯淡了。
谢矜听女子提起梨花便回应道：“永乐城里有位很出名的梨花护法，模样生得极漂亮，不知道是不是你牵挂的那位？”
女子的灵魂瞬间亮了几分，满是喜悦地说道：“梨花确实生得极漂亮，说不定真的是她！”
谢矜望着女子，认真道：“等我的灵魂和躯体联系更紧密，快回到肉身时，我用术法把梨花的模样变出来，到时候你仔细认一认，看是不是她。”
墨玉连忙道谢：“多谢谢姑娘！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墨玉。对了，你和梨花是怎么认识的？”
谢矜的无所谓地说：“她是永乐城城主的护法，我进城主府打听城主夫人的事，结果被她杀了。”
墨玉微微一怔，朝谢矜深深一拜，语气满是歉意：“要是您说的梨花真的是我的故人，求您看在她是被胁迫的份上放过她。她本心不坏，只是被那群所谓的正道之人逼得没办法才伤人。您要是心里有恨，尽管发泄在我身上。”
谢矜轻轻摇了摇头，耐心地劝着墨玉：“你看，梨花杀我是被逼迫的，她灵气纯正，本心不坏，我哪能真恨她呀？再说了，就算我真有恨意，那也该冲着那些邪迫她的正道之人去，和你没关系呀。你只是心疼故人，又没做错任何事，别再把这事儿往自己身上揽啦。”
墨玉眼神坚定，对着谢矜认真说道：“不管怎么说，说到底还是梨花杀了您，我作为她的故人，赔罪是应该的。”话落，便恭恭敬敬地向谢晶拜了三拜。
谢矜站在原地没阻止，她心里清楚，墨玉这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若阻止反而会让她更愧疚，倒不如由着她做完这三拜，能好受些。
之后墨玉跟谢晶聊了很多她和梨花的过往，那些藏在记忆里的点滴，从墨玉嘴里说出来，带着满满的遗憾。谢矜静静听着，能从她的话语里感受到两人对自由的深切向往。墨玉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我们一直盼着能过上自在日子，可神明从来都无情，从来不曾怜悯我们这点小小的愿望。”
墨玉皱着眉对谢矜说：“关于那14位消失的城主妃，我确实不知道详情。但以我对那些人的了解，如果真有这事，那些城主妃恐怕都活不成了。他们从来不懂仁慈，城主妃又都是突然被选中的普通人，在他们眼里，处理这些人就跟杀猪一样简单轻松。”
等谢矜和自己的身体联系更紧密后，她运转法术，将躯体上的脸变成了梨花的样子——眉眼弯弯，带着几分倔强的英气，正是墨玉记忆里的模样。
墨玉看着这张脸，嘴唇颤抖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哽咽着对谢矜说：“没错，她就是梨花！谢姑娘，求您替我告诉她，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她能好好活着，替我多看看这世间的风景。那些人说的脏污话别往心里去，在我心里，她从来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从来没有变过。”
墨玉望着谢矜那张梨花的脸，心里翻腾着无数未说出口的话。她想起死前听到旁人诋毁梨花时，自己那份想出头的气愤；想起抽屉里攒着的、没机会送出的信；想起书里写的浮渠的荷花，多想和梨花一起去看。可这些念想最后都化作一个简单的愿望：只盼梨花能抛开过往，阳光自信地好好生活。
“就这些吗？”谢晶看着墨玉，有些意外，她原本觉得墨玉心里攒了那么多念想，应该还有许多话要带给梨花。
墨玉红着眼圈对谢晶说：“还有件事想求您，我攒了很多写给梨花的信，要是您有机会找到她，麻烦帮我转交。您千万要保重自己，带话路上要是因为这事遭遇危险，我这辈子心里都过意不去。”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谢矜放缓语气耐心问道，她打心底里希望，眼前的墨玉能了却所有心愿，没有遗憾地离开。
“这些就足够了。”墨玉轻轻舒了口气，语气里满是释然，仿佛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墨玉，要是再没遗憾，就好好离去吧，你托付的事我定会帮你传达给梨花。灵魂执意留在这人世，日夜受煎熬，太辛苦了。”谢矜轻声说着，指尖在身前勾勒，很快画出一道超度符，符纸亮起柔和金光，将墨玉的身影轻轻包裹。
“谢谢你，谢姑娘。”墨玉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她的身影开始一点点变淡，像晨雾般慢慢消散，最终彻底消失在谢矜的视线里。
送走墨玉后，谢矜周身泛起微光，她缓缓从修复完好的墟体中起身，完成了重生。
谢矜站在原地，脑海里不断回想那十四位死去的城主夫人，还有那诡异的阴阳颠倒秘法。这秘法能将男人变成女人、女人变成男人，可对身体损伤极大，被施术的人撑不过七曜日。她越想越不解：永乐城城主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或者说，城主背后的势力，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
还有件事更紧迫——自己该怎么再次进入城主府？谢矜越想越觉得头疼。
就在谢矜皱着眉思索对策时，荒林里突然静了下来，连虫鸣都消失了。下一秒，不远处的黑夜中传来“呼——”的呼啸风声，那风裹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刮得树叶沙沙作响。谢晶心头一紧，立刻侧身躲到树后，抬头望去，只见一群身着黑色衣服的魔修正踩着枯枝走来，他们身形佝偻却步伐迅捷，周身散发着诡异的黑气，在黑夜中格外渗人。
永乐城城主大婚，凡是和城主府有过交涉的正魔势力都赶来贺喜。魔修们打着和城主交好的主意，加上信了城主表面的中立，便放心地把自家的钱财身家都放在了永乐城。他们哪能想到，城主私下里早悄悄偏向了正道，等他们发现时，钱财怕是都要打了水漂，这身家算是错托了人。
谢矜盯着那群魔修的背影，心里迅速盘算起来：看来进入永乐城的魔修绝对不止这一支，这两天借着城主大婚，正魔两道凡是和他有关联的势力，肯定都会在永乐城出没——这不正是个好机会？自己或许能跟着混进去。
谢矜不敢耽搁，迅速隐去身形，悄无声息地跟在这群魔修身后。待魔修们进客栈休整，她瞅准机会，指尖凝出术法，让其中一人陷入昏迷，又快速把昏迷的魔修藏到隐蔽处。紧接着，她施展出幻形术，眨眼间变成了那名魔修的模样，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差错。
谢矜一边跟着魔修队伍往前走，一边心里惦记着凌霜——自己都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不过想来城主大婚在即，他们暂时应该不会对凌霜动手。这么一想，她便定了神，眼下首要目标就是先不动声色地混进城主府，其他的等进去了再说。
第二天一早，魔修们就收拾好行装，带上准备好的贺礼，朝着城主府出发。谢矜混在队伍里，跟着他们一起拿着请帖顺利进入了城主府大门。府内早有下人指引，宾客们陆陆续续按照安排好的位置纷纷落座，谢矜也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
谢矜端起桌上的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悄悄望了望四周。她的目光扫过相邻的几张桌子，看着正道修士们一脸严肃地端坐着，再看看另一边魔修们吊儿郎当的模样，只觉得眼前这场景实在奇妙。
要知道，正魔两道向来水火不容，这些人平日里要是碰了面，少说也要大打出手，可如今为了各自的利益——不管是想讨好城主，还是想在永乐城谋得好处，竟然都能压下彼此的敌意，安安分分地坐在一处，这大概就是利益面前，恩怨都得往后放一放吧。
待城主身着喜服出来时，宾客们依次上前献上自己的礼物，旁边的侍从高声播报着各方礼品。当念到魔道十方城城主巫马十，以及正道天宗宗主慕硕光的礼物时，侍从特意加重了语气，显然这两位的身份和献礼都非同一般。
永乐城城主说完一通客套话后，梨花便牵着凌霜的手缓缓走了出来。凌霜一身大红的女子婚服，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平日里的英气少了几分，多了些温婉，竟别有一番独特的美感。
混在魔修队伍里的谢矜，正暗自观察凌霜的情况，耳边忽然传来身边几名魔修的窃窃私语。“城主这位新夫人可真是好看，之前竟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
婚礼拜堂结束后，凌霜被梨花小心翼翼地牵引着走进了后院婚房，而城主则留在前厅，继续和前来道贺的宾客们寒暄应酬。
谢矜见时机不错，便悄悄跟身边的魔修说了句要去上厕所，随后借着人群的掩护离开了前厅。她心里清楚，眼下后院的防守比平常薄弱不少，正是潜入的好机会，只要能顺利进后院，就能想办法联系上凌霜。
谢矜趁着后院防守薄弱，悄悄溜进了凌霜的婚房，可刚一推门进去，就被守在屋里的梨花撞了个正着。谢矜反应极快，不等梨花出声，立刻上前一步，抬手施了个定身术，瞬间将梨花控制住，避免她惊动外面的人。
凌霜正坐在婚床上，一抬眼看到谢矜突然出现，眼睛立刻红了——全是对谢矜的想念。他快步扑过去，紧紧抱住谢晶，把头贴在她耳边，声音带着想念的颤音：“我好想你，这些天每天都在想你。”
凌霜紧紧抱着谢矜，像是要把这些天的想念都融进这个拥抱里，久久不肯松开。谢矜感受着他的依赖，刚想回抱，突然想到被自己施了定身术、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梨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伸手轻轻推开了紧紧抱着自己的凌霜。
谢矜脸颊微红，提醒凌霜：“我们没太多时间叙旧，得先处理这位姑娘。”
谢矜往前走了一步，认真地看着梨花的眼睛，语气诚恳地说：“我能看出来你本性不坏，这些事你应该不是自愿做的，多半是被胁迫的吧？之前我遇到了一位叫墨玉的姑娘，她说她认识你，还托我给你带几句话。”
谢矜提到墨玉的名字时，梨花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惊讶和慌乱，显然没料到谢晶会认识墨玉。
谢矜见梨花听到墨玉名字后有了反应，心里松了口气，随即又警惕地看了眼婚房门口，才继续对梨花说：“姑娘，我知道你心里有疑问，但待会儿千万别声张——外头全是城主的亲信，要是惊动了他们，不光我们走不了，连你恐怕也会受牵连。你要是愿意安安静静听我把墨玉的话带到，就眨一下眼睛，我立马给你解了定身术。”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传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