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谋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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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里，梨花贴着别院的灰墙挪动，袖中的匕首硌得掌心发紧。城主府突发异动，大半守卫被调去护狄温言，剩下的几个也没料到，本该在狄温言身边的她，会冒险来这里。风卷着枯叶掠过脚边，她攥紧匕首，趁守卫换班的空隙，猫着腰钻进了侧门。
梨花本该在城主府护卫狄温言，可一个陌生人的“墨玉已死”，让她瞬间乱了阵脚，不顾禁令直奔别院。
梨花的修为在城主府本就屈指可数，对付这些普通守卫简直易如反掌。她踩着墙根的阴影，足尖轻点地面，像一片落叶般飘到柴房窗边，连守在门口的守卫都没察觉，就已经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梨花屏住呼吸，悄悄摸到墨玉床头。指尖还没碰到对方的手腕，就感觉到一股微弱又杂乱的灵力——这是低阶唤醒术的破绽，根本瞒不过她的高阶修为。她猛地缩回手，借着窗外的月光仔细看，眼前的墨玉眉眼虽像，却少了平时的温度，果然是幻化成的。那一刻，她浑身发冷，原来那人说的“墨玉已死”，竟是真的。
梨花眼神一凛，指尖快速掐出术诀，一道淡蓝色的灵力瞬间缠住假墨玉的手腕和脚踝。假墨玉想挣扎，可修为相差太远，灵力刚冒出来就被压制回去。他只能僵在稻草上，眼睛瞪得老大，里面全是惊恐，看着梨花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梨花盯着假墨玉，眼睛因愤怒而泛红。她怕声音传出去，迅速掐诀，一个透明的结界瞬间展开，刚好裹住两人。“说！真正的墨玉去哪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手因为用力而攥得指节发白，显然已经急到了极点。
梨花指尖一动，解开了假墨玉的禁言术。对方刚能说话，就看着她眼里翻涌的猩红——那里面藏着快要压不住的癫狂，吓得缩成一团，声音哆哆嗦嗦：“我、我真不知道详情！只听说墨玉是被十五大人失手杀的，他们选我来假扮，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求您饶了我吧！”
梨花看着假墨玉惊恐的样子，终究没下手——杀他没有意义，他和自己一样，都是被人控制的棋子。她收起术法，冷冷道：“别再冒充墨玉，滚吧。”
梨花回到城主府，谢矜和凌霜已审问完城主。大厅里一片狼藉，城主瘫在地上。
房内很静，梨花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城主抬头看到她，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嘴角动了动，满是祈求的目光紧紧粘在她身上。但梨花的视线径直穿过他，落在谢矜身上，脚步都没停一下，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的摆设。
梨花看都没看旁边的城主，径直对谢矜说：“我不管其他，只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是不是魔道的人？”
谢矜看着梨花，眼神坦诚，语气肯定地说：“并不是，我不是魔道的人。”
梨花的目光紧紧锁在谢矜身上，语气里带着一丝审视：“那你们两人冒险潜入城主府，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如今这永乐城，不管是正道门派还是魔道势力，都想据为己有，难道你们也是为了掌控这里而来？”
话音落下，她突然转过头，看向被绑在一旁的狄温言。狄温言见梨花终于看向自己，眼中瞬间闪过强烈的希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地想挣扎着开口。
可梨花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手腕轻抬，一道灵力便击中他的脖颈，狄温言瞬间眼神涣散，身子一软，重重地倒在地上，彻底不省人事了。
“我觉得我们的对话最好不要有第三方听到。”梨花一边说着，一边扫了眼地上的狄温言，算是对自己刚才行为的解释。
谢矜看着梨花，语气坦诚：“我们潜入城主府，并非为了争夺永乐城的控制权，而是为了调查所谓的十四位城主夫人。”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这座城庇护了太多邪恶，与其掌握它，我更想彻底摧毁这个利益体。
梨花皱起眉，仔细思索着谢矜的身份，突然开口试探：“既不属于魔道，也不像是正道中人，难道你是中正教的人？”她顿了顿，疑惑地补充，“可我听说，中正教向来与世无争，从不参与正邪两道的事，你怎么会来调查城主府？”
谢矜轻轻摇头，语气平和却带着力量：“可我也不是中正教的人，只是一个无门无派的闲散修士。”她看向梨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悲悯，“我来城主府，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探寻那消失的十四位城主夫人的真相。一路走来，见多了苍生疾苦，只想尽微薄之力，为这世间做点什么。”
梨花听了谢矜的话，忽然笑了，可那笑容里满是苦涩和绝望：“你说想为苍生做点什么，莫不是想说要拯救苍生？这简直太可笑了。”她的眼神黯淡下来，想起墨玉的惨死，想起那些消失的村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悲愤，“你不是神明，就算真的有神灵存在，也未必会垂怜这世间苦难。我亲眼看着墨玉努力到最后还是没活下来，看着那些普通人和妖，被随意践踏、抹杀，他们有什么错？若苍生真能被拯救，为何这些悲剧从未停止？凭你一个闲散修士，又能救得了几人？”
谢矜看着梨花眼中的悲愤与绝望，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力：“梨花，你说神明不怜悯苍生，可你有没有想过，神明本身就是人创造出来的虚妄。这世间，从来没有坐等救赎的道理，能真正拯救苍生的，只有苍生自己。”
她的眼神愈发明亮，带着一种能感染人的确信，“我知道，凭我一人之力，或许连一件小事都难以改变。但如果，我们能把天下所有受过苦难、心怀不甘的苍生都聚集在一起呢？那些被压迫的、被忽视的、被践踏的人，当他们拧成一股绳，这股力量便足以掀翻不公，让光明重新照进来。”
凌霜和梨花静静地看着谢矜，都被她眼里那束坚定的光映照到了心底。他们俩何尝不是这世间饱受苦难的人，那些藏在心底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都被谢矜的话语和他眼中的光芒轻轻触动了。
梨花看着谢矜，语气软了些，显然已被动容，但仍带着担忧：“你说的话很动人，可聚集天下苍生谈何容易？”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修为高，可这世间盘根错节的利益网，不是靠修为和一腔热血就能撼动的。我不想看着你带着这股光亮去送死，不如早点放弃。”
谢矜没有对梨花隐瞒，直言道：“要聚集苍生，我需要组建或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第三方。”她目光坚定，“中正教不涉正邪纷争，我想去那里看看，这个独立的教派里，有没有人和我一样，想为苍生做点什么。”她看着梨花，语气诚恳，“我知道，你也不想成为魔道或正道的棋子，我们或许可以一起探寻这条路。”
梨花笑了，只是这笑容里带着股决绝：“很有趣，反正墨玉不在了，我的人生也没什么生趣可言，不如跟着你做点有趣的事。”她看着谢矜，语气坚定，“你的计划我要加入，虽然你不喜欢永乐城，但我熟悉这里的一切，这座城就像一把双刃剑，只要用对方法，就能成为我们最有力的武器，用来拔除那些害了我和墨玉一辈子的利益体。
谢矜看着梨花，认真问道：“既然你说要利用永乐城，那具体打算如何做？”
梨花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谋划：“我要取代狄温言，成为永乐城新的城主。”
这个答案让谢矜微微一怔，她便继续解释，“正邪两道的格局之所以稳固，离不开背后的利益支撑。我们要推翻它，首先需要强大的资金链——招纳人手需要钱，打探情报需要钱，甚至对抗那些势力也需要钱。而永乐城作为天下商业枢纽，汇聚了各地财富，只要掌控了城主之位，就能握住这股庞大的经济力量，用这些钱为我们的计划铺路，才有底气去挑战那些根深蒂固的利益体。”
梨花对城主之位没兴趣，但也不想让它落入正邪两道手中。她想改变格局，或许，她也开始相信拯救苍生这件事了。
谢矜提醒梨花：“这座城背后的利益体没除，毁了还会有下一个。你当城主是好办法，可你最想要的不是自由吗？”
梨花的眼神温柔又带着一丝决绝，缓缓说道：“曾经，我的理想很简单，就是和墨玉一起，摆脱所有束缚，过上自由的生活。可现在，他不在了，这个理想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去实现。但我想，若是我们能成功改变这腐朽的格局，创造一个更公平的世界，那么下辈子，无论墨玉投胎到哪里，都能拥有真正的自由，不用再受任何压迫。”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语气里多了份释然，“等这一切都结束，等苍生不再受苦，我就会找一处僻静的山林隐居，种点花草，过最朴素的生活。那时候，或许我就能真正放下，和我们曾经的理想好好告别。
凌霜皱着眉对梨花说：“想让你顺利坐上城主之位，恐怕没那么简单，狄温言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
梨花却一脸胸有成竹，她看着谢矜和凌霜，缓缓说出自己的底牌：“我在永乐城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然不会白白浪费时光。我手里不仅掌握着一部分忠于自己的势力，还有一个关键秘密——现任城主狄温言，早就和正道的某些天宗私下勾结，谋取私利。”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只要我们将这些勾结的证据全部披露，魔道必然会震怒，绝不会允许一个和正道有牵连的人继续担任永乐城城主，到时候他们定会出手施压。而那些与狄温言勾结的正道天宗，为了撇清关系，要么会弃他不顾，要么会被一同拖入泥潭，根本无力回天。”
凌霜盯着眼前的局势，语气带着几分紧迫：“眼下魔道和正道的人都在永乐城，全是为了参加城主的大婚庆典。这种时候，各方势力混杂，城主的注意力也被分散，正是我们动手推翻他统治的最好机会，一旦错过，再想聚集这么多关键人物就难了。”
他的眼神始终落在谢矜身上，显然是在等她定夺。谢矜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点头道：“你说得对，今天必须行动。我会立刻施展术法，在城主府周围布下强大的结界，让里面的人一个都出不去。这样一来，既能封锁消息，避免外面的援军赶来，也能把所有阻碍我们的人都困在这里，接下来不管是揭露城主的罪行，还是对付那些正邪势力，都能从容应对，成功率也会大大提高。”
看着谢矜从容不迫地施展术法，梨花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忍不住在心里想，谢矜真是个世间少有的奇人。
那术法的威力之强，竟能同时困住天宗宗主和十方城城主，可见他的修为早已远超常人，达到了一个令人仰望的高度。
可与那些自许“最接近神”、却视苍生为蝼蚁的人相比，谢矜又如此不同。他明明站在巅峰，却从未忘记低头看一眼脚下的苦难，反而将拯救苍生的重任扛在肩上，用自己的力量去对抗不公。
这份实力与慈悲并存的特质，像一块磁石般吸引着梨花，让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牢牢锁在谢矜身上，心中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悸动。
梨花突然向凌霜行礼，诚恳地说：“我为之前杀害公子侍从的事道歉，若公子要我付出代价，我愿意承受。”她如实交代了曾袭击谢矜的事。
话音刚落，谢矜便化作本来模样，反问：“你是想说杀了我吗？”
梨花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明明杀了你，怎会这样？”
谢矜微笑着解释：“普通攻击对我没用，这算是我的一种特殊能力吧。
梨花望着谢矜，脑海里浮现那晚的画面，她说她不脏，劝她别自轻自贱。原来她不是可怜她，而是打心底里怜悯苍生，在她眼里，众生平等，从无贵贱之分。
想到自己曾刺向他的刀，梨花轻声道歉：“对不起，之前想杀你。我知道你不会死，但那一下，你肯定很疼吧？
谢矜看着梨花，温柔地笑了笑：“那我就接受你的道歉了。说实话，当时的伤口真的很疼。”她没说的是，自己看似强大，却有着怕疼的软肋——不死能力的代价，是普通疼痛会在她身上放大十倍，那种滋味，她一直默默忍受着。
梨花望着谢矜，清晰察觉到他说伤口疼时的真心，心中愧疚更甚，主动开口：“不若你也在我身上划几刀，就当解解气吧。”
凌霜闻言，眼神瞬间闪过寒光，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腰间匕首。谢矜见状，立刻伸手按住他持匕的手，缓缓摇头：“其实不必这样，我早就答应过墨姑娘会放过你，答应别人的事情，自然不该违背。”
待所有事情解释清楚，梨花毫不客气地拎着被制住的城主狄温言，身后跟着神色平静的新任城主夫人，一步步走进主客厅。原本热闹的宴席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看着梨花手上狼狈的城主，又看看她身后的新夫人，脸上满是震惊和疑惑，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看到梨花带着人进来，天宗宗主慕朔光率先开口，他嘴角扯出一抹虚伪的笑容，语气却带着压迫感：“梨花护法，我等今日是来祝贺城主大婚的，这府中的结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巫马十见状，直接嗤笑出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我竟不知道，永乐城的待客之道如此‘特别’，把客人困在府里当囚徒吗？”
慕朔光盯着梨花和巫马十，眼神阴鸷，暗自揣测两人定是暗中勾结，没想到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狗，如今竟成了反咬主人的狼。
巫马十心里也打起鼓来，他盯着梨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位护法之前明明私下和自己交流，还透露过想背叛慕朔光的想法，难道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是慕朔光故意设局，让她引自己来这里，好一网打尽？
宴席上的气氛格外紧绷，慕朔光和巫马十这两位正魔两道的代表人物，脸上都挂着若有似无的戒备。他们一边暗自揣测对方的意图，一边不动声色地释放出自身的威压，试图从对方的反应中探得虚实。但两人都很清楚，眼下永乐城结界未解，局势混沌不明，谁也不敢轻易先出手，只能暂时维持着这种微妙的对峙。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谋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