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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洪尘飞快地开着车,看着眼前的景物飞快地往后倒去,碧落,你等等,他就要来了。
      那天,他回到家的时候满以为会看见一个笑盈盈的碧落,就像早上那样微笑着问他:“吃晚饭吧,我亲手做的。”然后,他们会一起坐着,尽管碧落什么话都不会说,但是那份安静,有着温暖的味道,有着属于家的眷恋。
      但是一切都变了,一瞬间,什么都不在了。他冲进房间,想给她一个惊喜的拥抱,但是四周无人,突然之间,他的心抽泣起来,他的心慌乱起来。他满屋子地找碧落,满屋子地问人。
      最后,厨房的小妹忐忑地说,上午的时候看见过碧落出去,但是没有任何可疑之处,没有什么行礼箱,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她以为碧落只是出去逛街什么的。
      那么碧落是会回来的,是他自己多心了吗?洪尘拖着步子走进他们的房间,坐在碧落常坐的电脑前,脑子一片空白。电脑里突然传出什么声音,洪尘一惊。原来电脑一直开着,界面上是洪尘的邮箱。
      难道?洪尘心里绝望地尖叫,千万不要是。
      但是,事与愿违。
      是碧落的一封信。
      洪尘:展信好。(虽然我知道你一定气疯了,但是我真的祝愿你一切都好。)
      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飞机上了。我知道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对不起。这是我真诚的心意。
      我离开你了,洪尘。心里带着沉重的悲哀,但是请不要怀疑,我的爱。正是因为爱,所以才要离开。
      曾经听母亲说过,我一生都将无情,也许是真的吧。我出生的时候,正是天文奇观七星连珠之时,母亲说,当时有一个奇怪的道士出现在我父母面前,下了一个预言:生为多情种,却是无情好。无情走天涯,多情应自恼。多情似无情,无情亦多情。我从来不曾相信过,但是今天我真的不得不信。走上这条路,原不是任何人逼我的,是我自己的选择。
      遇见你是我的意外。多半是所谓缘分,是一种化学作用?还是一道机率习题?
      当你遇见我的时候,你应该清楚我是一个多么冷清的人。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沉默的天性,因为多说实在无意,其次大概是为多情吧。因为多情,所以害怕伤心。宁愿从不知情,也不愿受伤,为自己也为他人。人有情而物无情,所以可以放任自己把一切的想法做法,都用在感怀的物上,因为物没有独立的意识,所以也不会有伤害吧。你见过我为一朵花,一片叶,伤怀过,就知我本不是无情冷酷之人。我只是害怕互相伤害,和过多的参与。我一直以为人的生命是独立,任何人的进入都是一种打扰,所以我自己就首先不打扰别人,但是也从来不会拒绝人,这样也是伤人的,所以我的原则是,我不烦人,人若烦我,我以冷漠对之,通常,没人能够在我的冷漠,我的无视中,如此无知无觉的度过,但是,你真的是一个意外,上天给我的意外,也是一场道士口中所谓的情劫吧。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能如此坚持,因为你自己也是冷漠之人,我不得而知,但是我感激你,这些日子以来,你让我真心诚意地投入一段感情,我本不曾想过我会投入感情,但是你的爱是细水长流般的渗透,当我想要回头时,已经来不及阻止自己的心了,只能和你一起深深陷入。
      但是,我发现我真的不能。明明我对自己说,不要去在乎,但是,我还是在乎了。
      我离开你,是因为,爱你。请你相信这一点。
      如果不是爱,又会是什么呢?
      当我看着你一步步地为我改变,当我看着你身边的朋友,故人,仆人因为这样的你而受伤害,我于心何忍,但是更重要得是你,你知不知道,你给了我很重的压力。你的爱好重好重,快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一直觉得无论我有多么爱你,都不及你对我的爱的万分之一,我不知道要怎样回报,我知道,也许你会说,你跟本不需要回报,但是我的心不允许。我看着你,因为爱我,一天一天离你的亲朋好友越来越远,一天天荒废事业,我真的不想成为你的负累,你知道吗?如果我们的爱要用我们的事业,我们的自由,我们的自我来换,真的值得吗?那是你十几年的经营啊,无论是人情的经营,或是事业的经营。如果这样改变,到时候,我们变得早已不再是我们相爱时的样子了,那么这时候我们的爱是否还有理由。
      我知道,你又会说我作茧自缚了。是的,或许,你真的全不在乎这些,但是我在乎。
      园园曾对我说过,并不是我所认为的幸福也是别人认为的幸福,所以我真的多虑了。但是对于我来说,如果我的心如果不能释怀,那么即使我所以为的幸福并不是你真正以为的幸福,我也要帮你得到,否则,我于心不安。否则,就是我得不到幸福了。我们之中如果有一个人不幸福,那么这份幸福是不是也是不完美的呢?
      所以,请你原谅我的离开,我需要时间,你也一样。我只是唯心而已,按照心给我指引的方向走去,我知道你也一样。我们虽然从不曾讲过,但是我们彼此互相理解,只是我们谁都不想妥协。你想把我锁在身边,无视周围的一切,而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看你失去从前的一切,以为我不值。我们都需要时间来面对我们的分歧,也许年龄,也许时间,也许阅历,可以帮助我们,但是,一切的谅解都不是现在的我能做到的,我并不是不曾努力过,你知道。当我决定跟你同居时,我真的下过决心,但是,结果是,我依然没有放下,对不起。
      跟你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想法。希望你能谅解。
      还有,在花馨没有得到幸福之前,我真的没有勇气面对她,面对在我们的幸福比照之下,她的不幸,我明明知道,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但是无法释怀就是无法释怀,真的没有办法。大西洋的天空下,存在的爱情观,爱情结束了,就是结束了,与罪恶道德无关。但儒家教条下的爱情婚姻观,介入别人的爱是一种道德的不可原谅,甚至要背负一种罪。所以,我不能。
      我明白,如果我无法超越自己的心情,无法以坦然的心面对花馨而不再感到愧疚,那么,我将永远也无法释怀,罪恶感将一生牵绊着我,到最后,我连你都无法坦然面对。
      所以,我必须离开,等到哪一天,我将真正超越了自己的心情,能够坦然的面对花馨而不再觉得愧疚,我才能真正追寻、把握属于自己的爱。
      还有,不要对老古那么坏,他也是为你好,你知道的。
      我向你预支三年,行吗?如果三年之后,现在横搁在我们中间的一切,我们的心的距离能够或为了彼此,或因时间而改变,到时候,如果你还爱我,你还没有成亲,那么我嫁你,如果,你已成亲,但是还爱我,那么我做你的情人,可好?除非,你不再爱我,我们的关系才会结束。你知道,我从不在乎名分,那根本是带不来任何保障的,我很贪心,我要的是爱。我知道让你等我,是委屈了你。如果你的父母逼你成婚,你不用为我,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的心,心里是否有我。
      没有说再见,已经开始想念,已经想着归期。
      但是,我依然要走,是为了下一次相见的时候,我们能够坦诚相见,彼此之间不再有沟壑。
      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自己会处理,不会让自己挨饿。我不在的时候,也关心一下我的父母吧,他们很喜欢你。
      谢谢!
      再见!
      碧落
      洪尘看着碧落的信,呆呆的,一时吸收不了那么多的信息。
      可是,他的心明白了,所以眼泪流了出来,无知无觉。
      碧落,她离开了,而他依然在,究竟是谁负谁,又究竟是谁欠谁,他不知道。但是,他明白的是,这一生,他们会一辈子纠缠不清,因为他不打算放手。
      “朱蒂吗?”洪尘拿起行动电话。
      “是的。”简洁的回答,冰冷的声音,这是一个坚强但却充满防御力的人。
      “我要你帮我查一个人,跟踪她,帮助她,直到我出现为止。”
      “谁?”
      “碧落。”
      “好的。”
      他一辈子不会放开她,但是他决定了,他会退让。三年,好吧,就三年。

      碧落,三个月过去了。还好吗?等等。他就要来了。洪尘迅速地掠过前面一辆车,发狠地往前冲。知道吗?为了她的信,她的苦,她的心,他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处理公司的事,处理老古的事,对花馨道歉,尽管她也许根本不需要道歉,处理一切让碧落感觉愧疚的事。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止自己爱她,不能阻止为了爱她的那份心,而改变自己,他也只是唯心而已。最大的让步,不过如此。
      “少爷,你真的要走了吗?”老古站在拖着行礼箱的洪尘面前。
      “老古,本来我不用向你解释这么多。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但是既然碧落让我不要为难你,那么我就告诉你。如果你还是尊称我为一声少爷,那么你不要阻止我,我的幸福只有我知道,你管你好自己就可以了。”洪尘放下话来,依然的冷漠。
      老古看着洪尘远去的背影,也许把自己的感情投注于洪尘这样的人,真的是一个错误。对于洪尘,如果不是心之所系,那么就是毫无意义的吧,那他自己又何故如此多情?为了对得起自己的心而已。老古默默地回答了自己的疑问。
      第八章
      碧落却不知这三个月来,洪尘对她的想念,对她的诺言,她以一种全新的视野进入一种全新的生命,尽管她无法放下曾经的爱恋,但是碧落决定在这三年里,她要不去想,尽管这是一种逃避。
      碧落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走完了欧洲,她知道很多人喜欢欧洲。或者因为它的文明,或者因为它的历史,或者因为它今日的昌盛。但是说也很奇怪,碧落并不喜欢这种繁华。
      坐在巴黎的街头,喝着咖啡,有一股慵懒的味道,唯美的错觉,但是没有归属感,那里不是她的地方。
      碧落是一个完全没有存在感的人,所以她喜欢处在陌生人中,那种擦身而过的关系,注定了不会有任何伤害,注定淡然冷漠的关系,注定了碧落不为人知的轻松。
      于巴黎是如此,更何况是纽约,东京呢?那全不是她的天堂。
      原来,没有归属感的地方,不是故乡。
      是不是,曾经在那个人的怀抱里得到了过多的温暖,得到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所以不再满足于先前的漂泊状态。不同是曾经是精神的漂泊,现在是身体的漂泊,一样的无依无靠,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是被那个人宠坏了吧。
      原来,毒是真的会上瘾的。而他即是她的毒。
      决意离开,因为他的生命里,不因只有她一人。
      或者是自私吧。把问题留给他,希望回去的时候什么都已经解决。
      依赖也是会上瘾的。所以一开始,她才不想依赖啊。
      错难道是从刚开始爱的时候就开始了吗?还是道士所说一辈子的孤单。
      碧落走在英国乡村的小道上,幽幽地散步。碧落极喜欢英国的乡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每一次,翻开简.奥斯丁的书时,那种安静祥和的环境就引起她无言的羡慕。碧落喜欢这种慵懒,喜欢这种仿佛时间静止般的宁静。那样的宁静让她安心。
      无风的早晨,静止的温暖。如果能有宁静的心灵,却是一幅好的画面。
      “碧落。不要动。”
      碧落微微笑了,站在湖畔边,静静地不动。是查理,一个喜欢绘画的男孩,也算是他的学生吧。她教他绘画。
      “好了吗?”
      “好了。你真是漂亮,碧落。”查理缓缓向碧落走来。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查理。谢谢!”
      “他们都瞎了眼,不知你的美。”查理认真地说,淡蓝的眼睛有着愤怒的火焰,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啊。
      “让我看看你的画吧。”碧落原不是想这么说的,碧落只想问他,她到底做了什么,值得他感激呢?不过是指导他作画而已。
      碧落皱了皱眉头,查理用了太多神化的方法,把她描绘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那么他对她崇敬也许比她想象的要深了许多吧。
      不想沾染世间的情感,才来到这个地方,但终究是无能为力的吧。是该离开的时候了吧,或者说,是该逃了吧。当陌生人不再是陌生人,她要用什么样的面具去面对真情。
      她是怪人吧。拒绝爱。拒绝被爱。只因情的背面永远有着伤害的危险。

      “她在那里?”洪尘问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尤物,妖艳的女子。
      “在英国。北安普敦郡。乔治小镇。教一个残疾的男孩画画。真是奇怪的女子。”朱蒂点了支烟,幽幽地吹着,仿佛甚是休闲,半眯着眼,媚惑地看着洪尘,阳光半明半暗的照在她美丽的脸上,阴险的气息就这么浮了过来。
      “有你奇怪吗?”洪尘冷酷的斜睨了她一眼,完全不在意他的危险的气息。
      “怎么好歹我也是你姐妹,不也是你兄弟吗?你怎么能看不起我这个姐姐呢?”朱蒂快乐地看着他,每一次只要一提起他的变性人身份,他总是抓狂。
      “你有完没完。”有这样的哥哥,是他一辈子的耻辱。朱蒂原名洪权,是洪尘的哥哥,但是他很早就离开家了,不知何故。反正他们一家大概两三年才会见上一面吧,从洪尘有记忆以来就是如此。当再一次见到他哥哥时,他已经是朱蒂了。拥有一家所谓的全球联网侦探所。他们一家都是迷一样的人物,谁都不知谁到底在干什么?谁也不关心谁?但是有求必应,这是原则。
      “好吧。”朱蒂的脸上突然没了嘻笑的脸色。
      “她怎么样?”
      “如果想知道,为什么不去看她?”
      “废话。”
      “人看上去是没什么大问题,可是精神是不是有问题,我就不知道了。”
      “你说什么?”洪尘纠起朱蒂的衣领,不客气地说。
      “我觉得奇怪啊,一个女人居然不喜欢时尚的巴黎,不喜欢新潮的衣物,还有啊,呆在一个地方绝对不超过两个月,最近她好像又要走了。”
      “我看是你自己喜欢时尚吧,在巴黎呆不够,趁职务之便,想多买点东西吧。可惜,追踪之人偏偏不合你的胃口。”洪尘不肖地说。
      朱蒂被呛了一下,挑起眼,哼了一下。“帮你追踪她,可真花我时间。你不知道,追她很难的。”
      “她有防备?”如果这样,他倒也可以放心一点。
      “不是。是她太没有存在感。我的手下们,跟着跟着,就忘了自己的目的,被旁边的美女,帅哥,风景给吸引主了。而你那个碧落就不见了。我只有亲自出马了。喂,你到底喜欢人家什么?”
      “她就像我的家一样。”
      “你——”朱蒂看着洪尘,竟是羡慕的。家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自由的尽头就是无归路吧。他竟是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要去找她。”
      “什么?你不是说她是在逃开你吗?”
      “我不会让她发现的。你帮我。”
      “好。我们现在就去英国。”朱蒂答应了洪尘。

      “碧落,你真的要走吗?”查理悲伤地问。
      “查理,如果喜欢画画,就坚持吧。不要放弃。中国有句古话,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人总会有分离。”
      “是吗?你要来信啊。”
      “终究还是会散的,信又有何用。只要我们彼此记得对方就好了,埋在心底的一角。当回忆往事的时候,能够想起就是好的了。”面对这个天生残疾的孩子,碧落怎么也狠心不起来。
      “再见了,查理。”碧落坐上了开来的公车。
      林黛玉,喜散不喜聚,聚后就有散,不如不聚。
      天生的悲观吧。而她碧落也是如此。
      人世间,多少匆匆的过路人,擦身而过,不知你我,隐没人群中,不知悲喜。
      下一站,要去那里呢?
      反正,也没有目标,展开地图,,闭上眼睛,随手一指。
      苏丹。
      去那里干什么呢?碧落摇摇头。碧落查了一下苏丹的资料。也许可以去做一个教师吧。或者联系一个杂志,做特约撰稿人,做苏丹的报道也不错。反正,她现在的一部分钱也是这么赚来的。就这样吧。
      苏丹:面积250.58万平方公里。位于非洲东北部,红海西岸,为非洲面积最大的国家。北与利比亚、埃及为邻,南与刚果金、乌干达、肯尼亚交界,西与乍得、中非共和国接壤,东连埃塞俄比亚,东北濒红海。海岸线长约720公里。境内大部为盆地,南高北低。中部为苏丹盆地;北部为沙漠台地,尼罗河以东为努比亚沙漠,以西为利比亚沙漠;西部是科尔凡多高原和达富尔高原;东部为东非高原和埃塞俄比亚高原的西斜坡。南部边境的基涅提山海拔3187米,为全国最高峰。尼罗河南北纵贯全境。全境属热带沙漠气候和热带草原气候。
      坐在飞机上,碧落静静地看着苏丹的简介。睡着了。
      飞机上,人很少。那是一个不安定的国家啊。但是碧落完全没有不安定这种感觉,反正都不是家。

      “什么?她不再英国了。”洪尘咆哮,他刚赶过来,她就走了。真是无缘吗?
      “你不要大吼。”朱蒂掏了掏耳朵,快被他震聋了,不知他听到下一个消息要怎么办呢?会不会发疯啊。
      “还有更坏的消息呢。”朱蒂在下猛药。
      “还有?”洪尘狂吼,他真不相信,碧落还会做出什么让朱蒂都惊讶的事情。
      “我手下说,她已经坐上了开往苏丹的飞机。”
      “苏丹!她到底想干什么,还想不想活啊。”
      “这个问题你不要问我。”朱蒂赶忙把电话拉离她的耳朵,免得变聋了,得不偿失啊。
      “我要跟着她,你派几个人跟着我。”
      “好吧。谁教你是我弟弟呢。”朱蒂叹气,有必要的话,她还要亲自出马呢。

      “先生,你能帮我联系一个教职吗?”碧落对着中国驻苏丹办事处的员工说。
      “小姐,原则上。这不是我们要做的事。但是我会帮你的。毕竟人在异乡为异客,家乡人不互相照顾怎么行那?”使馆员工和善的笑笑。
      碧落无语,她还是不知怎样回应别人的热情,但是面前的人好像并不觉得难堪,也许是好久都没有见过同胞了吧。
      “小姐,你怎么会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工作,我才不会来这种鬼地方。”眼前的仁兄好像很自得其乐嘛。碧落还是无奈地笑。难道告诉他,她只是无聊而已,随便走走。想来,也没人会相信吧。
      不过他好像也不需要答案。
      “我们这里最近来了一个医疗队,你要不要试试当护士,应该不会需要特别的技术吧。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立即帮你联系,他们好像很缺人手。”
      “谢谢!”碧落衷心地感谢他。
      “不用谢。看到你很高兴。你不知在这里难得看见几张新面孔,更何况,是如此美丽的小姐呢。”
      是一个很会耍嘴皮子的人嘛。碧落淡笑。不回答。不漂亮,并不表示不能接受赞美。
      “小姐,联系好了。正好有人来城里,一会儿就来接你。你来的还真是巧呢。一般,一个星期也就这么一次,他们来城里办货。偏巧你赶上了。”
      “真是巧呢。”碧落轻轻柔柔地说,相对于对面的人,她的音量真是听不清楚。
      “阿华。”
      “小姐。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呢。小曦,你到了。”
      一个身高大约一米八的高个男子走了进来,日光从外面照进来,给了来人一个金色的边框,但也让他落入了自己的身影中,看不清面貌。碧落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靠过来。碧落眯起眼。
      “你好。”终于他走出了太阳的势力范围,向碧落伸出手。
      “你好。”碧落打量这个男子。
      五官并不漂亮,但是平凡的五官组合起来却是有着某种沧桑的味道,坚毅的线条。微红的眼睛显示他的疲惫,但是嘴角的皱纹显示某种执着的信念。这是一个有历练,有担当的男子。
      碧落打量迟晨曦的同时,迟晨曦也在打量着碧落。
      但是相对于碧落对他的好感,迟晨曦却对碧落皱起了眉头。他希望她是一个健壮的女人,或者至少是一个看起来温情的女人,但是她既不健壮,也不温和。瘦弱的身子是照顾别人,还是让人照顾呢。冷漠的脸是让病人更没有希望吗?
      “你不满意我?”碧落直说,她看见这个男人皱着眉头,他不是一个掩饰情绪的人。
      迟晨曦挑了挑眉,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不过也许并不柔弱吧。“如果我说是呢?”
      “你要让我知道原因。”碧落依然轻柔的声音,却是坚持的。
      “怎么好像在冒烟那?那里着火了吗?”那个叫阿华的员工仿佛看见了空气中的火星。
      开玩笑,这里是非洲啊,天气热着呢,还开火,不要死人啊,他试图熄灭。
      但是另外两个人完全不领情,僵持着,谁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你的身体不够强壮,你冷漠。不适合照顾病人。”迟晨曦终于仿佛是软下来了。
      “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我不行。再说,我不行的时候,我自然会离开。你认为的神圣的工作在别人眼里也是一样的。怎么会在乎力量的微弱呢。”
      “随便你。”迟晨曦转头不再理她。“你有什么行礼吗?”
      “一个手提箱。”
      “那么走吧。”
      “好。”他们都不是多话的人,某种意义上,他们是相似的吧。心知肚明的事不用说破。
      “喂,喂。不留下来喝杯茶吗?”阿华不死心的叫,好不容易有人可以陪他用母语聊天啊。
      但是,车子绝尘而去。
      “我叫迟晨曦。”
      “碧落。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吧。”
      “好的。碧落。”这个女孩决不是看起来的那么柔弱,她有她的坚持。

      碧落跨下吉普车,望着这几乎是荒野的地方,稀稀落落的散布着几幢茅屋。偶尔的有几棵热带的树迎风舞动。
      朔风野大。夕阳晚照。当真有了枯藤老树昏鸦的意境。
      碧落的长发乱舞,收回四处张望的眼,却看见了让她惊异的画面。
      “绵绵。”绵绵一身白色护士服,没有化妆的脸,分外的清丽,那不是碧落所认识的妖艳绵绵。
      绵绵却只是望着迟晨曦,久久的,仿佛一个世纪就在他们绵长的对望中过去了。
      风从正面吹过来,反面吹过来,发遮盖住绵绵的泪水。
      风吹乱了头发,也吹乱了人心。
      “你,怎么来了?”迟晨曦开口才发现声音已经嘶哑。
      绵绵不说话,只是倔强地望着迟晨曦,望着他。
      碧落终于走上前去,不是她愿意,而是这样的画面继续下去,那么天都要黑了。而当事的两个人却完全没有发现这种危险,对互相望着的他们,世界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绵绵。”碧落挡在了迟晨曦前面。
      绵绵一怔,惊讶地张大了双眼,完全反应不过来。“碧落。”
      确定绵绵已经从震动中醒悟过来,碧落转身看向迟晨曦。“迟医生。”
      “原来你们认识。”迟晨曦平静地说,仿佛他从来没有震惊过,仿佛碧落刚才看见的他们两人奇妙的对视画面从来没有出现过。
      碧落都要怀疑是否刚才真的存在过,绵绵也是一脸的平静。
      “既然认识,那么你们两个人就住一间房子吧,这里住宿条件不好。”完全就事论事的语调。
      “好。”碧落和绵绵只是对望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多说。
      如果今天她们两人中,有一个人换做了银子或者园园,那么这种异国天空下的重逢,决不会是如此的平淡。
      但是她们是碧落和绵绵。尤其在碧落见过绵绵的真面目或者说她和迟晨曦的重逢后,碧落更没有把握她们两人要用怎样的面具相处。
      毕竟从前的她们,从来没有交心过,如果没有这场重逢,也许终究只不过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接下来的她们,被一系列的病患占用去了几乎所有的时间,连吃饭都是轮流着,匆匆忙忙进食。晚上休息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这里的供电有限制,所以根本没有娱乐。
      而碧落和绵绵也终究没有多讲什么话,她们各自都已平静的面貌出现,却各自掩藏着她们深沉的悲哀。
      碧落不是没有发现绵绵总是在干活的间歇会望着迟晨曦发呆,绵绵叫迟晨曦“大哥。”,但是绵绵看着他的情景并不是一个妹妹望着哥哥的神情,而是望着情人的深情。但是迟晨曦除了第一天的失常,再也没有对绵绵有过什么特殊的待遇。
      碧落什么都没有问,就像绵绵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她们之间有着沉默的谅解。
      可是终究人的负荷有极限。
      某一天夜晚,碧落被绵绵的哭声吵醒。也许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哭,但是这一夜碧落醒了过来,幽幽地叹气。
      “绵绵。”
      “对不起,碧落。我不想吵醒你。”
      “我只是闭上了眼睛,没有睡着。”
      “或许,你不介意听听我的故事。”
      “当然,如果你愿意。”
      她们坐起来,靠着对方,在这漆黑无边的夜里,互相依偎,互相取暖,互相述说。最后,她们习惯了这黑暗,所有的事物在她们眼前都清明起来。
      “就像所有故事的开头一样,这是一个悲伤的开始。那一年我十二岁,……”
      “碧落,你不安慰我吗?”绵绵困惑地问。
      “你需要人安慰吗?”碧落反问。“你一直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我羡慕你。”
      “你也一直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不是吗?但是通常你都逃避。”绵绵微笑着看碧落。“碧落,你知道吗?我经常害怕独自一个人。天大地大,何处不是我家。但是孤身一人仿佛立于天地之间,处处是家,也处处非家,那种孤寂感,寥落感,不是人能承受的。当那一天,他站在我面前时,我就决定今生以他为家,有他的地方就是家。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他,说我们不伦也好,说我们变态也好,我只是希望当我面对任何事情的时候,不是孤身一人。我只是希望有人在我身边而已,我只是希望还有人在乎我而已。那是天生对亲情的缺乏吧。”
      “绵绵。”
      “碧落,你不用可怜我。我比你快乐。虽然我不知要付出多少艰辛,才能得到他的爱,得到他的承认,但是这是痛苦的甜蜜,反观你,其实只要你伸出双手,就有人会接住你,可是你只会往后退,你是懦夫。”
      “绵绵,你还是那么尖锐。”碧落叹气。“我退是因为,我觉得他应该有更好的舞台,更好的生命,如果为了我而舍弃这一切,我会愧疚一辈子。”
      “这是你的好,也是你的弱点。如果是我,我才不管,你看为了我的爱,我不管他的名誉,逼得他逃到这种地方,但是我不会放弃,我相信我的人,我的爱,比所有他曾经拥有的东西都珍贵。碧落,你没有自信。”
      “绵绵。你说的对。在异国的天空下,我感觉前所未有的寂寞,我很想回到他的怀抱,那里也许是我的家,而我也许也是他的家,你说呢?”
      “不用怀疑了。看他喜欢你的程度就知道了。你这么好命,居然还逃。真不懂你。快点回去吧,不然他都要变老男人了。”
      “不老啦,我看迟晨曦也不年轻嘛。”
      “所以我在加油啊。你知道嘛?有一则笑话是这样的。我跟你说哦,男人就像名牌科技产品,性能也有差别。十来岁像一只‘宝马’,天天跑都不会喘一下:二十来岁的是‘奔驰’,翻山越岭难得吭一声:三十是‘日立’,四十就变‘微软’,五十就成‘松下’了。敢问你先生今年贵庚?是奔驰还是微软还是松下?”
      “绵绵!这个形容真是绝了。我还以为,你变好了呢,原来狗改不了吃屎。”
      “你说什么呢?看我怎么罚你。”绵绵挠碧落的痒,两个女孩在深夜里,嘻笑开了,在床上滚成一团。
      述说完心事的绵绵沉沉的睡去,而碧落却无法安眠。也许她会记不清整个故事,但是她会一直记着绵绵的一句话,有他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的一生将这么追寻着他,就算真的没有结果,没有未来。
      如此痛苦的恋爱,绵绵都能坚持,或许绵绵是自私的,不管迟晨曦怎么想,但是她忠于自己的真心。
      碧落深深的把头埋进了被窝里,她要好好想想。人与人之间,究竟能交往到怎样的程度,又该到怎样的程度、保持怎样的距离,才算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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