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与身违》_秋澄

50、Vol.49

　　临近傍晚，高煜阳将安寄遥送到千澜公寓楼底，简单叮嘱了几句便匆匆离去。如果不是公司有重要会议需要出席，他定会留下来陪她吃顿营养晚餐。

　　在兜里摸索了半天钥匙，触到口袋里那个冰凉的手机时，安寄遥愣了半秒。先前在妇科医院高煜阳的话仿佛依然萦绕耳边。

　　久到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怎么办……

　　我不是不在乎，只是比起那些，我更在乎的……是你……

　　只要维持这样就好了……

　　‘咔哒’一声脆响，屋内一片整洁。光滑照人的木质地板，白色茶几上空无一物，落地窗打开窗帘随着风四处飘动。安寄遥略觉古怪，换上拖鞋边进屋边喊道，“舒嘉，你在吗？”

　　“回来了。”

　　背后冷不丁窜出一个声音惊了她一跳，只见舒嘉独自坐在沙发里，抱着抱枕没有开灯也没有看电视，只是呆坐在那里。这架势，似乎是像专门等她的。

　　安寄遥沉吟片刻，带上一丝笑容轻快地说，“嗯，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她没有正面回答，倒是反过来问她，清丽的眸子深不见底，逼得人难以直视。

　　安寄遥察觉到几分古怪，却又不愿细问，“不如吃麻辣烤鸡，我去买。”

　　舒嘉换了个姿势，突然冷笑一声接口道，“麻辣烤鸡？孕妇怎么能吃辣的？还是说……你早就跑去打胎了。”

　　猛地顿住身形，一口气几乎回不上来，安寄遥感觉浑身的力道被抽走，双手开始微微颤抖。“你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是指你怀孕的事情还是你在面试的时候晕倒的事情，亦或是，你准备去打胎的事情，嗯？”舒嘉的口气刻薄而尖锐，眼神冷漠得不似她，话锋陡然一转气势凌人。“安寄遥，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天天住在同一屋檐下，我认识你足足六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不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竟然因为过于激动而整个人弹跳起来，音量节节攀升。

　　她自知理亏，却又无从说起，只得道歉，“对不起舒嘉。”

　　“谁他妈的要你的对不起！”舒嘉猛地爆发，如同一只发了狂的猫咪根根长毛竖起。

　　安寄遥敛眸，舒嘉从来不会这样大声地斥责自己，这次可见真的是动怒了。“……是谁告诉你的？”这件事，她只告诉过高煜阳，除此之外应没有知道才对。

　　舒嘉不愿看她，语气生硬而冷淡，有着显而易见的疏离。“西尔麦公司打电话到家里通知你面试结果，说你由于当场晕倒被诊断为怀孕初期，在这期间不适合从事任何工作。”

　　西尔麦……

　　竟然会是西尔麦的电话。

　　不禁苦笑，安寄遥缓缓搓紧拳头，果然纸是包不住火的，当时她应该就要预料到闹成如今这番局面。

　　“是苏瑾皓的孩子？”语调探不出丝毫温度，舒嘉的侧脸藏匿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无力地点头，安寄遥深吸一口气坦诚道，“我今天去医院打掉了。”

　　“一个人。”

　　“不，煜阳陪着。”

　　舒嘉的脸色浮现出巨大的震惊，她难以置信地望过去，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朋友，这就是所谓的闺蜜……这就是她视若瑰宝的六年友谊！什么事情都要轮到她最后一个才收到消息！

　　“舒嘉。”安寄遥有些不安地拉住她，眼下她已经失去了希望勇气和骄傲，该拥有的不该拥有的，都相继失去了。心中已然不能多承受任何重量，甚至连一微米都不能。

　　硬生生甩开她的手，舒嘉背对着她顿了顿，僵持而漠傲，“我不是。”

　　她不是，她说自己不是……只觉得由指尖萌生的噬骨寒冷几乎要沁入心脾脾肺。

　　砰——门被狠狠甩上，一阵寒风猛地冲进屋内灌入丝丝凉意。安寄遥颓然地立在原地，只是一个人站在那良久良久。

　　夜色正浓。

　　大理石地砖上星点微烁，属于男人的风衣挂在架子上，黑色长裤同女人的蕾丝内衣静静的躺在地面，丢得随意。硕大的温软水床上躺着两具赤裸的身体，被单洋洋洒洒地盖在身上，整间卧室有着说不明的暧昧。

　　突然手机震动声划破宁静，屏幕透过裤子在黑夜中发着微光。

　　男人好看的眸子闭着，浓眉深深蹩紧，手机依然在响，他几分烦躁地张开眼睛垂下身子轻易地勾起长裤掏出手机，语气不耐而低沉，“喂。”

　　“我是高煜阳。”对方清清楚楚地道出这五个字，尚未清醒的苏瑾皓明显怔住。竟然会是他，他们之前就从未有过交集，眼下这个时间段他打来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换句话说，能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生怕吵醒怀里的女人，苏瑾皓尽量压低了嗓音，询问道。

　　“什么时候有空，有些东西我想当面送给你。”高煜阳的语气尽显冷漠，隔着手机还是能感到对方传达的坚毅。

　　苏瑾皓勾起唇角，笑容妖冶异常，“我想我们没必要见面吧。如果是关于安寄遥，那就免了。”

　　“不关寄遥的事情，”高煜阳停顿了一下，“有些东西，一定得亲自送到你手中。”

　　苏瑾皓冷笑一声，玩味地摸着下巴，“那好，明晚在‘夜魅’见。”

　　“好。”

　　结束通话，顿时睡意全无，苏瑾皓把手机随意甩在一边，摸出一支烟点上。黝黑深邃的眼眸在烟雾中微眯，比天上的星辰更为耀灼。怀中的人儿突然动了动，睁开惺忪的双眸抬起头道，“怎么了？”

　　男人垂下头宠溺地看着她，语气带有几分歉意，“吵到你了？”

　　“没有。”她乖巧地摇摇头，更深地抱住苏瑾皓，将自己傲人的身体紧紧贴合着他，“什么人的电话？”

　　苏瑾皓慢慢吐出烟，漫不经心道，“啊，无关紧要的人。”

　　“槿，不管怎样你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眨了下眼睛，她的眼神无辜而怜人。有时候女人会产生莫名其妙的空虚感，譬如现在。

　　他静默一秒，把烟掐在烟灰缸湮灭，低头捕捉她的双唇，边吻边啃咬着呢喃。“好……”

　　“我不会离开你。”

　　电子时钟悄悄走过午夜零点，万籁俱寂的夜空下，屋内一片旖旎将室温提高了些许温热。

　　不论白昼或黑夜，夜魅就像一座永不熄灭的不寐城，喧嚣而闪耀，犹如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按照约定的时间，高煜阳踏进夜魅的同时，一束束彩色光束仿佛探照灯一般朝他袭来。出示了简单的证件后，他迈着步子往里走去。

　　几乎都可以听到周身的女人在议论自己。丝毫不为所动，径直往最里面的包厢走。专程来找苏瑾皓，也完全是背着寄遥进行的，虽然两人已经分手，但总有些东西还没有解决。

　　于他，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和侍应生交涉了几句，被允许进入包厢。打开箱门的同时，扑鼻的烟味呛得人几乎张不开眼。直直望去，那包厢没有什么人，只见一个女人坐在男人的大腿上，两人搅合得难舍难分。不难看出那坐在底下的便是苏瑾皓，高煜阳蹩了蹩眉。

　　苏瑾皓在那女人耳边轻语了几句，她乖巧地点头起身放开他，经过高煜阳身边时眼底滑过一瞬精明的光。

　　望着那出去的女人怔仲半秒，如果没看错的话，她就是那个传言父亲身价过四亿的名表业大亨的女儿。苏瑾皓竟然攀得上这样的富家女，倒也算是大翻身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道理他也懂。不过……

　　唇角扬起几分讽刺的笑意，原本以为他与众不同，却也只是个凡人。

　　包厢里泛着诡异的紫光，苏瑾皓懒懒的仰视他，忽的伸出长腿两腿交叠搁在桌上，威慑力十足。高煜阳下意识紧了紧拳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这样的对峙，令人屏息心神。也是第一次让苏瑾皓感到眼前这个儒雅俊秀的男人，周身散发的严冷气场不容小觑。狭长深邃的眸子微眯，危险的分子在空气中又骤降一个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