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Chapter 80 樱桃煮 ...
-
“你能到伊姆拉崔去一趟吗？哈迪尔。”
刚踏入凯兰崔尔的小厅，哈迪尔还未开口，凯兰崔尔立时起身，直接提出了要求。哈迪尔不免有些错愕，但仍立即回答，“嗯，是的。我立刻就能出发。”
那个睿智的诺多女子看出他的神情不对，随即想起哈迪尔上次回来时古怪的要求，还有自己近身侍女不对劲之处，娥眉微颦，不禁摇了摇头，“是我太过心急了，没有考虑到你。”她侧着头直视着哈迪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有一些私人的时间去处理？我早该想到这一层。”
“我会先到伊姆拉崔去一趟。我的事不急于一时。”
“如果你的判断是这样，那就拜托你先跑这一趟了。我总觉得爱隆迫切的需要我的意见，他似乎正在处理棘手的问题，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他的烦恼或许跟你提到的巫术之女有关系。”凯兰崔尔把书信递给哈迪尔，“信我没有封缄，你给爱隆之前先读一次。哈迪尔，你见过巫术之女，甚至与之交手，而我跟爱隆都没有。我相信你的意见，对爱隆来说会是非常有帮助的。”
“我明白了。”
“关于你那没有说出口的小小秘密……”凯兰崔尔难得露出饶有兴味的神情，“看见蝴蝶的那个幸运的女孩，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埃斯塔力混血姑娘？”
“……是她。”他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未必是幸运。”
“我本来以为，这次你回来，身边会多个女伴。但想一想，她的处境危险，或许你需要彻底清查可能危害她的邪恶力量……我这边暂时没什么事。只要凯勒鹏那里人手调配不出大问题，把你的意见跟书信交给爱隆之后，要到哪里，尽管去，托人带个信回来，让我知道你在哪里就好。如果你需要人手、需要帮助，只管去向凯勒鹏商量，如果有必要，也可以向爱隆借调人手，托爱瑞斯特或葛罗芬戴尔帮忙也可以。”
“我明白……”
“另外有些难题，是吗？”凯兰崔尔让他在炉火前的小凳坐下，“难怪你需要多一点私人的时间去为你自己的未来努力。”
“是我没有处理好，伤害了她，连丝尔雯也伤了。”
“你顾忌丝尔雯的看法是好事。虽然我不知道昨天是怎么回事，但你们都是很成熟的孩子，我相信很快就没事的，我没担心过这件事。”
“她心绪不太好。”
“她昨晚跟我好好谈过。这么多年来，你没接受、她没放弃，其实她早知道有这一天的，以这孩子的智慧，她可以承受。我只怕……”
“夫人？”
凯兰崔尔突兀地住了口，注视着炉火。
她放慢了声音，语调里带着一种慈悲，“哈迪尔，你放在心里许多、许多年，一直没有说出口的伤痛，影响了你的未来，是不是？”
凯兰崔尔无声地把手放在哈迪尔的膝盖上。哈迪尔垂下眼帘，注视着那只纤细但有力的手，那只手曾安抚了整个罗斯洛里安的不安，如今也把力量带给他。他求助也似的开口，“夫人，我一直不明白，要有怎么样的智慧，才能让回忆成为回忆？”
她笑起来，“让回忆成为回忆？你是个重感情的孩子，那会成为你的负担，但也会让你变得更成熟。如果你自己没有想明白，让那些过去困扰你……你怎么能去把你心爱的姑娘带回来？”
“夫人，我……”
“回忆本来就是回忆。”
哈迪尔垂下头，默默地咀嚼凯兰崔尔的话。“……回忆本来就是回忆。”
“这趟到伊姆拉崔，你好好想一想。”
◇
哈迪尔对卓玛的判断，与葛罗芬戴尔的猜测几乎完全一致。
对卓玛这一系战车民巫术之女的身世，哈迪尔可以说是知道得最清楚的。从兰姬口中听见得那些秘密，加上其他线索，就能大概推估出整个来龙去脉。当年乌露玛自愿堕入黑暗，主动到多尔哥多承受惨酷不堪的命运，她的子嗣却未必有跟她一样强烈的仇恨，肯把子子孙孙的命运全盘下注。凯兰崔尔下了‘怀柔’的指示，原因也在此。
大致上的方针已经决定下来，真正执行者葛罗芬戴尔却不太愿意。哈迪尔又跟葛罗芬戴尔吵了几次架，便把问题抛回给爱隆──爱隆才是葛罗芬戴尔发誓效忠的领主，带着爱隆与双生子、亚玟要给凯兰崔尔与凯勒鹏的书信迅速回到罗斯洛里安。
卡拉斯加拉顿的人手当然完全没问题。
哈迪尔回到家里，两个弟弟都不见人影。稍事休息后，才听说卢米尔昨晚卸了值戍回到卡拉斯加拉顿，整个上午都在射靶。
荒废已久，说没生疏是不可能的。但卢米尔原先就拥有罗斯洛里安仅次于凯勒鹏与哈迪尔的顶尖身手、经验也非常出色，很快就能完全进入状况。至少在哈迪尔眼中，卢米尔依然是从前那个令他感到骄傲的弟弟。
“一百四十。”哈迪尔拉直身子，舒了舒肩膀跟背肌，“你的多少？”
罗斯洛里安惯用的白羽箭，每一捆固定是一百四十四支，也就是一打个一打。卢米尔似乎有些不满意自己的成绩，皱着眉头，“一百二十七……”
“不错了。”哈迪尔淡淡地笑，“不服输？”
“欧洛芬都能射出一百三十了。”
“那小子这几天怎么样？”
卢米尔抿起嘴，“不理人……没戍就往外跑，整天看不见影子。”
“去找她？”
“不太确定。我跟丝尔雯又不熟……”卢米尔望着哥哥，有点心虚，“你也知道，我不太会跟女孩子们打交道。”
“那就去跟她混熟一点。夫人的三个近身侍女，算是她最容易相处了的。夫人跟她的侍女们做的干粮、干料，卷好的绷带的那些后勤所需的东西，也多是丝尔雯在管理。”
“那些事情，由你跟欧洛芬去交涉就好。”
“我明天还要出远门。关于卡拉斯加拉顿的防卫，还是交给你跟欧洛芬。你可别让你的战士们饿肚子。”哈迪尔笑起来，“这一趟到幽暗密林去，万一出师不利，那我得向夫人告十年长假，搬到铁丘陵去做矮人了。你还是先跟丝尔雯混熟一点比较妥当。”
“你最好别失败。就算兰姬不肯原谅你，你也得让她知道你的心意。”
“我知道。”
卢米尔摊了摊手，“这个女孩子伤心起来，很钻牛角尖。”
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回去吧，今晚好好休息，你明天一早也要集合战士做春训。”
“嗯，也饿了……明天开始就是三月，春天了。”
哈迪尔突然怀念起一种微酸的香甜，“冬天的最后一天，好想喝热热的樱桃煮。”
◇
“炖樱桃煮。”
凯恩姆瞪着兰姬，“这种东西……没有肉吗？”
“我没有说要请你吃这个啊，”兰姬瞪回去，“熟樱桃煮熟、拌上奶油、添上樱桃酒的香气，再搭配烤酥的薄面饼衬底，还有松果仁的口感……这些没有一样是矮人喜欢的。我不至于把自己的好东西浪费在被矮人嫌弃的份上……你的午餐在这里，按照矮人的喜好。”
“哦、哦……哦！切开的新鲜面包涂上了黄油……夹着香浓的乳酪、夹着烤小羊肉切片、还有嫩绿色的羊蕨菜……”
临时医疗所撤除之后，兰姬跟凯恩姆又接连忙了整整二十天。需要换药的、拆线的、还有断骨密合需要严密注意的伤患……整天忙得团团转。
这还是兰姬回到铁丘陵之后，第一次有空下厨房。
“你以后午餐跟晚餐都在这里吃好了，凯恩姆。既然你说你的家境比较困难，”兰姬把矮人的晚餐端上桌来，“反正下厨，多做一份是小事，也可以节省你的开支。”
“可、可以吗？”
“别把我吃垮就好……这样子的晚餐，应该还可以吧？”
凯恩姆简直感动得热泪盈眶，“说真的，兰姬老师，只差一杯啤酒，这一切就完美了！”
她这才想起来，“对了，啤酒在山下。诺力大人送了我两大桶，一时没有人手，还放在卡姆兰他们家农舍后面的空地上。你要是能找得到人帮你搬……就搬一桶上来，放在厨房。另一桶你干脆就搬回家去吧。我不喝那个。”
凯恩姆开了窗往底下看，垂涎何止三尺？但从山下往兰姬的医馆，基本上就是一堆高低落差相当大的乱石堆，没有两、三个矮人帮忙是搬不动的。踌躇片刻，拎了一个大铁壶下去斟满，才一面就着壶嘴偷喝，一面擦拭着胡子上的泡沫回来吃饭。
“你吃得真快。”
“精灵的面包松软香甜，就是有点太‘虚’了。不像矮人制法烤出来的面包那么实在。”
“……是不是没有吃饱？凯恩姆。”见矮人老老实实地点头，兰姬有些踌躇，“你说的那种硬得要命的面包，我也揉不来。不然你带两桶面粉回去让你妻子烤好，中午的时候带过来。搭配面包的食物，我还是会准备的。”
凯恩姆有些过意不去，“兰姬老师，妳这套晚餐……足以捧到索林三世陛下的餐桌上了。”
“……你平常吃什么？”
“硬面包跟黄油，还有刀口上抹下来的熏猪肉碎屑或熏鸡肉碎屑。”
“嗯。”兰姬万分认真地点头，“为了节约预算，你以后就吃这个。”
“兰姬老师！”
“我是说真的。”兰姬试着计算，“照阿尼塔的帐册算来，小羊肉真的不便宜，乳酪跟黄油其实也是……你这餐真的太豪华了。以后用熏猪肉来替代吧？放心吧，不是让你吃碎屑，那种一整块的熏猪肉或熏鸡肉买来，我们再切片夹面包，小羊肉等月末的时候吃一点，也很不错了。乳酪切得稍微薄一点也还可以，至于黄油，那就随便你抹了。”
“可是……妳自己的晚餐好像很豪华嘛……”
兰姬对着凯恩姆狠狠做了个鬼脸，“这罐甜酿黑樱桃，是我在幽暗密林的精灵朋友送的，这两瓶樱桃酒也是，都是我骑马从西边大森林带过来的，当然不能算在医馆的预算里面。更何况……明天开始就是三月了。今天是冬天的最后一天，正该喝热热的樱桃煮。”
◇
二月的最后一夜，兰姬跟哈迪尔都做了个梦。
兰姬忘了自己正在生他的气、忘了早已执意离开他；哈迪尔忘了自己身上背着痛苦的回忆、忘了自己对未来的茫然与不安。哈迪尔连索伦正在搜捕兰姬都忘了，兰姬也不记得宁若戴尔是谁。他们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彼此深深相爱。
梦里有一碗暖呼呼热腾腾的樱桃煮，他们亲密地靠在一起，共同分享那暖意与甜蜜，说了整夜言不及义的傻话，樱桃煮的芳香甜美一直没有散去。
带着点酸楚。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Chapter 80 樱桃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