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雪鸣铎》向桢蛛

27、飞寒

　　肖铎看着下面焦急不已，转身欲朝魏轻尘说两句，却见西首位置空空，不知何时他已然离开。
　　殷雪照抽剑格开冯铮带来的打手，一招流星扫月飞快格住来人对鞭直震得那人双鞭脱手，又一招水中望月将那双鞭随剑带上身后人，双鞭端得一声击上另一人的一对判官笔。殷雪照如此游走在众人之间，以彼武器攻彼之人，一把宝剑倒似磁铁，见着武器便吸来为他所用，好没骨气。
　　冯铮眼见如此，眉头一皱，将腰间的翡翠玉带一抽，化出一把滴翠的九节鞭，劈开战局像是吐着芯子的毒蛇朝殷雪照的后背直直咬去。
　　肖铎大骇，猛然欲喝小心身后，破空之声犹如霹雳，提醒了殷雪照后面有敌，震开前人便欲转身迎敌，却见一道银色利鞭已缠住冯铮的九节鞭，像是两条毒蛇缠咬在一起。

　　刚刚的破空之声是这银鞭，冯铮朝右看去，只见一人长身玉立，异色的双眼闪烁着晦暗的眼神。
　　两人不断较劲，银青两道鞭尾打成的结越发紧绷。冯铮轻哼，用力将九节鞭往后一拉，掌心运力，一把拍在鞭把，只见那鞭竟节节通透，伴随着一阵阵脆响，每节上的圆环衔接住前后钢节，镖头轻合化为长枪，笔直如箭。
　　冯铮掌心凝聚真气，再一掌，青枪立刻朝荣欢空直刺而去。
　　荣欢空见此变法，发力将银鞭甩离，青枪带着银鞭剁进木柱，叮叮当当，银鞭一节一节掉落于地。冯铮随即劈掌而去，荣欢空端的守在青枪四周，手掌时展时抓，却制得冯铮无法近前。又是一掌将冯铮打退，荣欢空开口道：“我们无意搅乱辉夜，只有人在此侮辱家父，只报得此仇我们便罢。”
　　冯铮明知他刚打斗之时处处留情，自己心中越发难堪，面上越冷：“若要报仇便是在搅乱辉夜，再说什么！”
　　眼见那边殷雪照帮着荣欢奕打退众人，这边越是耽误不得，冯铮眼见地上一节节银鞭，心道他掌法虽胜可武器胜不过我，只我拿回九节翠，看我不制他死命！
　　又见地上尸体，心中乍生一计，瞅准一具，再立掌向前，拆解几招之后待得荣欢空又使一掌罗带空持，冯铮立刻足勾尸体，绵延变化的掌法尽数打在尸体上，尸体瞬间化作一摊没有骨头的烂肉。荣欢空惊诧之际，冯铮已然轻功施展，借力尸体，飞身向上，拔出九节翠，内力一震，青枪又化青鞭直缠荣欢空而去。量他掌法再强，对上这青鞭也再难有胜。
　　殷雪照急于求成压退面前之人上前相帮，但奈何这群人咬的太紧，左肩此刻又开始隐隐作痛，多少拖累他。
　　冯铮只道胜券在握，他赤手空拳只得抱头鼠窜，谁想荣欢空低身前扑冲向冯铮，冯铮眉心紧皱，甩开双鞭只冲而去，□□欢空毫不退却，不停在找空隙近冯铮之身。
　　“青鞭利远不利近，他想近身找我破绽。”冯铮心道，转而将青鞭在周身舞出碧轮。
　　荣欢空又是一扑就地一滚，青鞭擦着他的衣角而过，冯铮看去，只见他手里多了那把只有把柄的银鞭。
　　冯铮哂笑一声，心道原来是想拿回他断了的兵器，固有“一寸长一寸强”之说，但拿那连匕首都不如的断鞭又能作何？于是攻击便越发狠厉，鞭击如稠稠急雨既密且快，打的正酣之际，又一招斗折蛇行，神在声东击西，看似攻左，实则击右，看似向上，实则向下，眼见荣欢空便要中招，此时用那断鞭回护已然不及。
　　冯铮料定这一下定能击得荣欢空再无还手之力，可一去只闻武器相击之声，并无击中人身之响，此击竟是不中！
　　荣欢空默着脸，自身后反手将断鞭抛起，又正手接住。
　　冯铮稳神定睛一看，只见那断鞭仍旧是断鞭，却是多出一节。心中霎时慌乱，难道是自己眼花？可刚刚明明只有七寸，现约有十寸了。
　　荣欢空微微一笑，如玉的脸显出几分阴狠来：“今日定要等堂哥将歹人杀尽，才能告辞的了。”
　　冯铮本想九节翠在手，击杀他如同扑杀笼中小鸟，可如今他使用怪法挡住自己一击便更不可轻敌。
　　意定身动，冯铮再与那荣欢空缠斗，行招间仔细观察对方动作，故意再使一招斗折蛇行，看似攻击他右手，实际攻击他左腿，果然又是不中，可那鞭子也没有变长，难道真是自己眼花？
　　冯铮站定，九节翠静卧于手，与荣欢空相对而立，透过荣欢空看到殷雪照的后背渗出血迹：“你是不许我影响你堂哥灭口还是不许我杀那冒寒气的。”
　　“二者皆是，他挡着你们是在帮我们。”荣欢空余光看去，只见殷雪照持剑对杀，所过之处皆泛着冷气，真气运作之上化作寒气萦绕。
　　“那果真是一把好剑。可是，人就未必了。”冯铮语气颇冷，青鞭一抖便又化作一柄青枪朝荣欢空刺来，又一个错身，荣欢空不敢大意，转身却见冯铮去势不减直冲殷雪照而去，正中殷雪照空虚之处，想要解救已然来不及。
　　电光火石之际，肖铎横起袖中短刀损柔来要赢挡这一鞭。可损柔比不过九节翠，肖铎也比不过冯铮，狠辣的鞭尾击飞损柔刺进肖铎肩膀将人带起插进木柱，冯铮扭过肖铎的手臂，掐住肖铎的脖颈。

　　一时之间，楼内平静下来，荣欢奕一拐别断了一个人的头，转头看向冯铮，将双拐一对化作长拐，心中留意冯铮破绽，意欲寻机救回，嘴上却假意商量：“他乃无辜之人，不要伤他。”
　　冯铮漠然开口：“他中了我的毒鞭，毒发五日身亡，没有解药。”
　　荣欢奕眉头皱起，心中暗骂辉夜城怎么做起这下作事了，却道：“破坏了客栈的钱我赔，这两位是路见不平。你们的人，我可都没下死手，你又何必下此重毒。”
　　“哼，你又有什么不平？黑熊门的人都在这死光了。若是没有死绝，怕是你也不会停下来听我说话。看看这一地的尸体，朝晚楼怎么做生意？”
　　“按你们这一月最高之日的钱来算！算上三月又何妨？那几人恶语在先，死不足惜。这是荣家的仇，关这位什事，解药拿来。”荣欢奕红拐向前一指，就连空气也被灼伤扭曲。
　　“不管是什么恩怨都不能在辉夜闹事，况且我手里的毒，只有死毒，没有解药！”
　　“你！”荣欢奕刚上前一步，冯铮便恶狠狠地捏紧肖铎的脖子，肖铎立刻发出难忍的咳声。
　　“你要怎样？”荣欢奕强压下脾气，做好谈判的准备，无非就是钱的问题，对他来说那真算是最简单的问题。
　　冯铮慢慢地环视朝晚楼，楼内大体完好，只是桌椅倒斜，木板有焦，打斗痕迹遍地。
　　这时殷雪照挟持着黑香芩下来，攥着一枚尖刺抵在她的身上，当着众人的面刺进她的左臂，白色的霜立刻以尖刺为中心延伸开来。
　　“比下毒？这毒每一日走一寸，冻到心脏就死。我也没解药。”
　　冯铮倏尔变色，场面陷入僵持。
　　这时有一人朝冯铮走过去，荣欢空长鞭一抽，在他脚边发出一声响。
　　这人立时停住，站在原地，兜帽与披散的头发将面容遮去大半，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暮鼓一般叫人昏昏：“冯公子，给他解药吧，城主要我们寻回黑香芩姑娘，毒杀他人可不是主要。此毒五日后才会毒发，既然都是死毒，那能否解毒各凭本事，就此住手罢。”
　　荣欢奕觉得不够，还要再说，殷雪照却答应说可以。冯铮咬牙，不情愿地拔出青鞭，肖铎已无力气，没了支撑倒在地上。
　　殷雪照看了荣欢奕一眼，荣欢奕将双拐收在腰间，走向前去扶起肖铎，随着他走回的步伐，殷雪照逐渐退离黑香芩。
　　待几人都退远，冯铮领着黑香芩，最后剜了殷雪照一眼，大声命令：“朝晚楼停业！闲杂人等即刻离开！”
　　话音一落，只见那些看热闹的人们顿时作鸟兽散，生怕惹上这位大人。
　　殷雪照看着肖铎的脸色越来越差，心里愈发焦急，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一旁的荣欢奕抢声道：“荣家医众药多，可同我回荣家救治。”
　　“可有把握？”
　　“这……倒没有。”
　　“无妨，我有办法。”说完殷雪照捞起肖铎，飞身出了朝晚楼。
　　只听楼里传来一阵喊声，仿佛在殷雪照耳边：“岚云六州，飞凤宝相，今日相助，他日必报。”

　　重重叠叠的帷幔之后，一男子衣衫不整地歪在一群莺莺燕燕之间，举着酒杯豪饮，浊黄的酒顺着嘴角流进胸膛，嬉笑声不绝于耳。
　　忽然门外笃笃两声叩门声，随后开了一条小缝，一张纸条递了进来，一双纤纤玉手接住，随即从手腕上摘下金镯子递了回去。女人摆动着腰肢来到赵恭衔身边，将纸条递给他。
　　赵恭衔平躺下，打开纸条看了一眼便笑了出来，自言自语道：“真是好样的，阿铮。”
　　随即女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哟，什么时候铮公子回来呀。”
　　“这边也很不安全嘛，每天都有奇奇怪怪的人来，人家真是害怕极了，每天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特别需要小铮公子的保护。”
　　“就是，每每听到都心慌得厉害极了，你听听，嘻嘻。”
　　“你们这群女人啊，个个都豺狼虎豹似的，我哪敢让他上这来？”赵恭衔伸出手指点点众人，将纸条塞进怀里整了整衣服，站起了身道：“走了。”
　　“诶，这就走了？”
　　“不是说修了一晚上的城墙累的很嘛。”
　　“是呀累呀，可活儿还得接着干呐。剩余的老鼠抓到了，我不得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