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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梨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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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雪照心砰砰直跳,本不太相信的东西逐渐被一点点具化在眼前,来此之前他就带了姬五冽给的梨火哄在身上,正要向师父询问此事,哪想他却也拿出梨火哄给自己。
这木块圆筒好似一节竹子,宽约一寸,长约三寸,中间也印着梨花样式。乐正良在殷雪照眼前正反展示,仔细为其说明,随后拿起那残余的纸片朝空中一扔,按下一端的梨花,如同暗器一般圆筒中突出一枚尖刺,只一划那纸片便在空中燃烧起来。
“这就是‘梨火哄’,你拿着。这里装着狐狸火的种子。”乐正良点点圆筒的另一边,递给殷雪照接着嘱咐:“纸戏,千变万化,什么都可能是,如果你不确定,就用这个试试,狐狸火只烧纸戏,不用担心误伤。雪照,出门在外,你要小心。还有行露,多看顾她些。”
乐正良牵起殷雪照的手将一对梨火哄放在其上,殷雪照瞧着这崭新如初的梨火哄,将其中一个递回乐正良手里:“师父,这个你拿着,这个我会交给行露。若您还有精神,我给您说一说辉夜城的奇遇吧。”
乐正良竖手推拒:“你管我做什么,我如今境界,谁人能轻易伤我?我不想听辉夜城那小崽子的事!”
“师父!我在辉夜城遇见一位叫姬五冽的人,他也给了我一把梨火哄。”殷雪照从怀中取出那把烧焦了的木盒递给乐正良。
只见他不可置信地接过,按下梨花甩成一把木刀,手指在烧焦的地方反复摩挲,最终深深地叹了口气,一张口竟是骂人:“你个老泼皮,净给人出难题,既然要我继续替你做事,为什么不说的明白些,整日打哑谜。我一介凡夫俗子哪懂得你老人家想什么啊!”
殷雪照听得纳闷,乐正良一向自诩高世之才,怎忽的自贬起来,未等他出口问询。乐正良已回到躺椅之上,目光仍粘着烧焦的痕迹不放:“我还不困,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得到的?”
殷雪照事无巨细地说出,其中不免隐去了与宁小行有关之事,只说在长京发觉了不对,前去辉夜城查看。
乐正良听完,将梨火哄收回递给殷雪照,殷雪照道:“师父若喜欢就留着这个,这两个我和行露一人一个。姬五冽精神不正常得很,他将我认成了您,给我这个还和我说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总说他是天才,自己所有只是依附于他之类的话。这人是谁?”
乐正良将木刀递去,拿走了圆筒:“你还是拿着这个长的罢。至于姬五冽……我跟他不熟,不知道他胡说八道什么。你若是遇见魇面瑶台的后人或会使这纸戏的,要一个不留地全部杀死。当他还剩一口气时,对他说‘姜山有道,梨火无泽’。”
乐正良把玩着的手停下,盯着殷雪照一字一顿道:“记住了?”
殷雪照点点头,心里一百个疑问,可自小跟着乐正良的他也明白此时并不是追问的时机。
天变得很高很高,肖铎站在竹屋的门前望着天空,就这么望到痴了。直到殷雪照背着竹篓从竹林后面出来,看着肖铎开玩笑:“怎么,死过一次之后觉得活着很好了?”
“现在开始我觉得活着很好了。”
“以前你想死吗?”殷雪照将背篓放在一边,上面是一些香草,下面是新鲜的菌菇。
“白牛肝、黑虎掌……这可都是有毒的,你这是?”肖铎拨了拨背篓,里面的菌菇个个鲜美可人,只是可人的外表下隐藏着骇人的毒。
殷雪照忽冷下脸来,将背篓朝他一推:“当然是采来吃了,这些没毒,我从小就自己做自己吃,我有少胳膊少腿吗?你在这把他们洗干净,切成片。”
竹居虽小但一应俱全,自然也是有一些厨具,眼见殷雪照又隐进竹林中去,肖铎按照吩咐将菌子处理了,切成一片片分别放在不同的盘子里,又将用过的厨具洗好放回去。可看着看着心中又忽然很不放心,万一真中毒了怎么办?可是现在手中什么也没有又拿什么解毒呢?
此时殷雪照推门而入,一只手中鲜肉腊肉各一提,另一手中一篮蔬菜,看到菌子已经切好便推肖铎出去:“行了,你出去等吃吧,在这儿你也帮不上忙。”
肖铎犹豫道:“这附近有没有连翘、穿心莲……”
话说未完,殷雪照已知他想配些解毒药,腾出手来往外一指:“竹林外的溪边。记住你可以往下走,绝不能自竹居往上去。”
看着殷雪照忙碌的身影,肖铎识趣地退了出来,沿着小路往下走去,一路取得不少草药。待再回来时,殷雪照已经将饭菜做好,正将最后一碟腊炒见手青放在桌上:“找齐了?吃吧。”
等肖铎入了座,两人便开饭,虽颇为担心其毒性不轻,但味道实在太过鲜美,你一口我一口,盘中餐很快便消解大半。
殷雪照一碗饭见底,这要起身再盛一碗,只见地上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上面依稀还有青色的鳞片,不禁惊骂一声。
“怎么了?”肖铎出声询问,殷雪照朝上看去,只见肖铎面目清晰,脸色担忧,一切颇为正常除了头上两只大狐狸耳朵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不停抖动。
这下子殷雪照心态更低,闭目扶额支在桌子上久久不动。这一举动引得肖铎更加担心,离开座位到他身边来,一边说话一边替他把脉:“你是伤口发作了吗?很痛吗?”
于是殷雪照一张眼就见那条毛茸茸的尾巴甩到另一边去,待肖铎走到自己面前立定,那尾巴又甩了回来。
这下子不接受也要接受了,殷雪照放下手来,冲着肖铎道:“肖铎,我中毒了。”
肖铎先是一惊,随后走到另一边的桌子上不断寻找,结果越找越急:“我采的药草呢?明明就放在这上面的,就在这啊!我怎么拿不起来?”
殷雪照看着肖铎在空空如也的桌子上不断重复着端起的动作,又看看肖铎身后不安分的尾巴和头上急得转来转去的耳朵彻底认清了现状。
“别端了,药草在这。”
“你是说我们都中毒了?”这下子轮到肖铎不可置信起来了,“可我并没有产生任何幻觉啊。”
“不可能,怎么会有毒?”殷雪照仍陷入“菌菇有毒”的不解之中,看着仍有剩的菌菇并没听到肖铎说的话。
“已经凉掉了,晚上我们吃别的吧。我给你做一点西边地界的饭食。”肖铎恐他再吃,急忙阻他再想。
殷雪照忽然茅塞顿开,站起来端起碟子便出去:“一定是没炒熟,我再做一遍!”
傍晚时分,肖铎看着桌子上已经回过锅的菌菇,迟迟不敢下筷。对面的殷雪照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依旧吃得尽兴,肖铎想了又想最终还是伸过去夹起一片放进嘴里。
经过中午,肖铎一醒来便做了颇多解毒药丸放在一边,这下子就算是中毒也不用担心了。中午剩的少,晚上也就吃得快,肖铎刚放下碗筷,殷雪照便一筷子点在他旁边的桌子上。
肖铎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殷雪照神情严肃:“我早就想点住它了,只不过不想影响你吃饭,所以才多留它活些时辰。”
肖铎更加摸不着头脑,那里明明就什么都没有,可看见殷雪照周围飞舞着的精灵似的小蜻蜓,他也恍然大悟。
又中毒了。
肖铎趁着还有点理智,取出两枚药丸来,给自己吃了一颗,给殷雪照吃了一颗,尽管过程颇为艰难,但最终还是叫他吞下去了。
房间变得光怪陆离起来,本来浅色的竹屋忽然五颜六色起来,身体也仿佛有蚂蚁在绕圈,渐渐没了力气倒在桌子上却忽然笑了出来,殷雪照晃了晃头,有点清醒过来,推他:“你笑什么?”
肖铎不回话,将头埋下,笑的更加厉害。殷雪照这时候更加清明,见状背起肖铎直奔竹林外的小溪,用清水直拍他的脸,又鞠了水泼了泼自己的脸,最后仰倒在一旁,心中疑惑“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翌日一早,肖铎一出门,一把短刃便朝面门飞来,肖铎接过一看原来是损柔。
“我们对打试试。”殷雪照站在不远处举起雪折竹。
肖铎握着刀苦笑:“损柔只是普通的刀刃,怎么能跟雪折竹比。”
昨日一番肺腑之言,心情起落,气息紊乱又是昏沉了一天,今日才好些走出竹屋,坐在前日与殷雪照交心之地晒晒太阳。
“少啰嗦。我难道是没有轻重的人,能把你杀死?”殷雪照收势,站直身体,“这把刀不简单,我想试试。”
“那你可得仔细着我,我可弱了,比你想的弱多了。”肖铎语气笃定地说。
还未过一炷香,这场比试便以肖铎再也站不起来结束。
“你好弱啊!”殷雪照站在一边叉着腰,不满地感叹。
“我都说了打不过你,是你不信。”肖铎躺在地上,气喘吁吁地看着天空,逐渐眼前不断流动的云朵都没有了,只有一片湛蓝的天空,像是童年的天空一般,父亲亲手教自己武功,二人用木剑过招,自己每次新学一个招数就要露一手,这时父亲总会有一个新招制住自己,每当自己走投无路,无法还手之时,母亲就会放一只小狐狸去干扰父亲,有时爬上父亲的脸,有时撕咬父亲的衣服,害的他不得不分神把这小狐狸赶走,自己趁机偷袭又是平手。
可如今还未过十招,便体虚气弱,几欲昏倒。
殷雪照静立了一会,转头看向竹林,忽而拔出雪折竹,剑风直削竹身,肖铎从回忆中猛然抽出,惊起一身冷汗,当即弹起来。
一根翠竹应声而断,四片整整齐齐的竹片散落地上,殷雪照将两枚竹片捡起又将边缘磨平了,走回肖铎身边盘腿坐下,扔给肖铎一片道:“这样,我们画小人打架。”
肖铎握着竹片仍不解之时,殷雪照已用竹片三两下在地上画了一个拿着剑的小人:“这是我,拿着雪折竹。”
肖铎这才懂他意思,在地上画了一个拿着刀的小人:“那我就不用损柔了,就用一把和雪折竹一样长的刀。”说完在那小人的手上画了一道,低着头看着殷雪照的小人沉思。
殷雪照又在小人的手上画了一道,将原来的那道抹去:“看好了,我要出招了。”说完又接连画了几道,最后剑尖直指肖铎小人的肩膀。肖铎看了一会,笑道:“好,那我就这样。深一点的是刀身,浅一点就是刀背。我要使一个这样的招格开雪折竹。”如此画了三道线,二深一浅,格开之后刀身向下。
殷雪照点点头,竹片在地上画着:“你格开我,刀身向下,上身可就又空虚了,我就要刺你肩膀了。”
二人你来我往,画了许多小人在地上,一刀一剑打来打去,殷雪照刚又画好一个,抬头看肖铎反应,心中自信这一招肖铎定难以招架,此招甚是凶险,长剑连递一十三下,左突右刺,上斩下削,实是精妙无比。肖铎本聚精会神地看着,突然咳嗽起来,咳嗽使他低头,可他的眼睛却始终抬着,不愿意从招数上移开。
殷雪照赶紧拍他后背为他点穴通气止咳,可这一回竟一点效果也没有反而越咳越厉害,于是将竹片往地上一扔,想拉他起来:“不玩了,回竹舍吧。”
肖铎立刻摇头,用力压下咳嗽,断断续续道:“不,咳咳咳我想出,拆招了。”
“你还没好利索,犯不着这样。下次再比吧。”
肖铎咳得说不出话却一直摇头,竹片在地上画了几道,因着他的咳嗽也歪歪扭扭。殷雪照低头看那小人接住从天而降的剑风,扭开身体朝前面砍去,果然将招拆了。
殷雪照道:“拆的好,你赢了。等过几天出去,我再去找那绿衣服的要解药。”
肖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抬头看着殷雪照认真的脸,又望向比他更远的天空:“不是他的毒,是我的老毛病。冬天要来了,所以它又犯了。”
殷雪照也抬头望天上看去,可天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肖铎拉拉殷雪照的衣摆:“我从没这样和人比试过,你经常这样玩吗?”
“不是,我刚想的。只是看你心有余而力不足,你很想学武功?”
“我是不成了,一下也学不了了。”肖铎低头,伸手抚摸地上一个又一个小人,“我很不甘,只觉如果我有健康的身体,武功未必不成,今日一看……”肖铎话说一半,引得殷雪照看他,他也抬头看着殷雪照,调笑道:“果真如此!大名鼎鼎的雪蜻蜓的剑招被我一一拆解,若我健康,武功定然在你之上。江湖上最威风的名号便不是雪蜻蜓了,是我,嗯……是我肖菰蒲。”
殷雪照无语之极,立即坐下拾起竹片在地上画起来,甚有斗至不死不休之势:“你当这是我绝招吗?小瞧我?今天必须要打服你才回去!”又指了指肖铎画的歪歪扭扭的刀:“这是什么?九节鞭吗?你还会两种武器?”
肖铎又咳起来,却是边咳边笑,两人又斗起画来。
“菰蒲是什么东西?”殷雪照随口问道,却久不见肖铎回答,抬头只见肖铎看着地上的比试看得认真,也就没放在心上,低头也研究起出招拆招来了。
“两种药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