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雪鸣铎》向桢蛛

37、神功

　　丛海喜仍嘿嘿笑个不停，一双精明的眼睛看向祁从飙道：“你可真是娶了个好老婆，攀上了好亲戚，自小你就是这样好命。”
　　此时祁从飙已然悠悠转醒，一醒来便朝丛海喜的方向看去，声音虽然虚弱但仍满怀恨意：“你害死了爹娘，害死了嫣未，我知道，最后一个是我。”
　　众人闻言震惊不已，南寒山尤甚，祁从飙只紧紧盯着丛海喜大声说道：“你已夺去蒹葭白露丹的药方，今日纵我死了，也绝不会再将祁家内功和《迷芳繁红曲》给你这歹人！”
　　丛海喜敛了笑容，面色忽然黑下来：“我这歹人？我是你老子，你敢骂我。没有我哪来的你，祁夫人的肚子里吗？我也想啊。”
　　最后几字说的极为下流，祁从飙急火攻心，又吐出血来，拼力挣扎要抓向丛海喜，发疯大叫：“不准你侮辱……”
　　南寒山此时站起身来看向丛海喜，冷冷开口：“他说的可是真的？你害死了祁进发夫妇以及他们的孩子祁严更和祁嫣未，并将祁从飙毒害至此？”
　　丛海喜并不搭话，双目紧盯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动作，心中无端生出恐惧，当年被南寒山和祁进发联合围剿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看不清的剑招笼罩四周，毫无应对之法的绝望如蛆附骨。
　　他的并不反驳，已告诉了南寒山答案。他走到白近闲身边停下伸出手来：“可否借蓝烟软剑一用。”
　　看似是询问却带着毋庸辞绝的语气，就在白近闲犹豫要不要交出去的时候，南寒山再开口：“十五年前，我与我与祁兄弟一念之差，竟不想招致如此，我要与祁兄弟之剑并肩而战，代他之手伸其冤，报其仇。”
　　“哼，你当我还如当年一般么？我已突破神功之界，到无上之境。”丛海喜大嚷。
　　南寒山不再搭话，接过蓝烟软剑直刺丛海喜而去，扑闪的蝴蝶顿时犹如鹤首般紧啄其周。果不其然，丛海喜自十五年前已大有进境，一双铁爪上抵下挡，剑尖始终刺他不得。如此一来，不免更添自信，待南寒山一招又止，插针嘲笑：“南庄主看来倒是于那之后止步不前啊，那就别管老夫今日要报当年凌辱之仇了！”
　　话音未落，双手再出狠招，带起的劲风似乎都要将人撕裂，只见南寒山一抖剑尖，剑刃便穿过丛海喜的指缝直扑其面门，再不后撤便要被刺瞎一只眼睛。这下丛海喜不得不腿部使力，将自己拉向天花板。脱离剑刃之际，南寒山再使剑招，如此在其手背处划下数道伤痕。
　　南寒山收剑向下，说道：“纵你武功如何进境，你终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丛海喜的手背传来阵阵疼痛，上下风逆转，心中大为恼火：“什么弱点？”
　　“你太怕死。”南寒山剑身一抖再次攻上，这次丝毫不留余地，剑招比之之前快上数倍，剑风凌厉，招招前进，直制得丛海喜再也招架不住，节节败退。就当此间，丛海喜忽然大叫：“久旱逢甘霖！”
　　就当众人以为这是什么招式之称时，一声呼哨自堂内传出，各处跳出人来，兵分两路冲向丛海喜和祁从飙，丛霖扑向白近闲，招式与丛海喜如出一辙。堂上顿时乱做一团，丛海喜落得下风便不与南寒山硬碰硬，瞅准机会逃了出去。南寒山不多言，立时朝丛海喜追去。
　　一团人鱼群般冲向祁从飙，不知谁从中将其掳走，又朝山庄外的两个方向逃去。
　　南千庭与殷雪照对视一眼，见状立刻分朝南北两个方向追去，白近闲也欲追去，起身的一刻，心有所感朝身后看去，只见白近娴面色呆滞，痴痴地望着祁从飙离开的方向，霎时对妹妹十分心疼，拉住白近娴的手道：“你待在这儿，哥哥一会儿就将祁从飙完完整整地带回来跟你成亲。”
　　殷雪照使尽轻功追去，终于在半山腰追上带着昏迷的祁从飙朝南狂奔的丛霖，自怀中取出雪蜻蜓朝丛霖后背飞射去，丛霖身有所感，侧身躲开但仍被击中右臂，冰冻的僵感立即迟缓整个手臂，使她不得不将祁从飙放下。堂上一番对话，殷雪照已知轻重，立使一招明月相照，直刺丛霖身前六处大穴，但都被丛霖躲开。
　　此时她的双手已经戴上了一副银丝般的手套，招招对上雪折竹的剑刃，可惜雪折竹是天下难得的好剑，银丝手套纵然能在其之下撑上几招，可渐渐就变得毫无抵抗之力。
　　两人交招之后又迅速弹开，丛霖看着自己的右手，哂笑一声道：“小子，今日我输你，不是我武功不如你，只是我武器不如你。”
　　殷雪照并不受她相激，冷道：“守得住好武器也需要能力的，如你这般呵呵。”说罢盯着她，摇了摇头。
　　这下激人不成反被相激，丛霖再出招已是出爪如刀，收爪如钩，逆反攻势逼得殷雪照左右防卫，眼看因一招蟾蜍勾坠使得殷雪照上身空虚，下一招水埋金爪直取其喉咙，丛霖自信自自己碰到殷雪照脖颈之时便是他殒命之刻。
　　怪只怪天不遂人意，丛霖出招之后，忽然行气不畅，四肢迟钝，眼看错失良机，心有余而力不足只眼看着殷雪照长剑上划，削去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疼痛瞬间冲出，迟钝的麻痹感都得后排，丛霖握着血流如注的右臂后退几步，眼见殷雪照待要再上，从怀中取出两枚霹雳弹掷于地上，转身而逃。
　　霹雳弹瞬间爆炸，浓浓的烟雾弥漫开来，殷雪照不敢轻举妄动，转身回到祁从飙身边，一直警戒到浓雾消散，丛霖也没了踪迹。

　　殷雪照将祁从飙背在背上，意欲将其带回晓梦山庄，此时虚弱的声音自后面传来：“别费力气了，我不行了。”
　　祁从飙早就积重难返，奄奄一息。
　　殷雪照立刻放下人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枚丹药喂给人道：“吃下它，你会好的，我带你回山庄内。”
　　祁从飙却将药推开：“没用的，我只请你将这些话转告南寒山庄主。十三岁那年，丛海喜第一次找到我，他给我下毒，逼我用丹药和他换解药。丛家一直练一种叫《六亥胜功》的武功，这种武功虽强但耗损经脉，常年习之有损年寿和容颜，他们大都活不过三十五岁。我小时候也修习这种武功，本来他们将我遗弃，以为我必死无疑，可我没死且被祁家收养，他们以为是因我修习祁家武功的缘故。我好怕死，于是偷了丹药和他换。他武功果然越过那道坎，功力大增，便打起了祁家的主意。武功、丹药，曲谱，他们都要。我不愿意，他们也知道祁家死也不会将这些东西给他们。于是丛海喜将他们一个一个在我面前杀掉了。爹爹，妈妈，严更，嫣未。我想向南家求救可我出不去，他打断我的腿，折磨嫣未，下了毒，又解毒，如此往复，直到嫣未撑不住……”
　　殷雪照见他越说越虚弱，双眼已然浑浊，又将丹药塞进他嘴边：“别说了，快咽下。”
　　祁从飙已虚弱得不行，手的力气却大的吓人，拽着殷雪照的衣领一把将人薅到嘴边：“《繁红迷芳曲》的所在，你记得……”

　　殷雪照带着祁从飙的尸体回到晓梦山庄，宾客们已经星流云散，本喧闹的山庄霎时静了下来。南寒山坐在堂前，脚边是五具尸体，其中一个是刚死不久的丛海喜。白近娴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呆呆地看着地面，甚是失魂落魄，白近闲蹲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不住轻声安慰，众人看了无不叹惋。
　　待见殷雪照回来将人放至堂中，白近娴跌至其身边，哀痛之极以至到了木然的程度。殷雪照让出位置来，走到南寒山身边道：“他毒入肺腑又无求生之志，是以没撑过来。”
　　南寒山面露哀色，点点头：“辛苦了，去休息休息吧。千儿，你也一起。”
　　南千庭走过来带着殷雪照前往晓梦山庄的客房所在，路上殷雪照问道：“那几具尸体就是庄主一家了？”
　　“没错，父亲听得从飙之言，带人寻路将祁家伯父上下的尸体挖出，略一勘验便知，祁伯伯与祁伯母死于丛海喜手下，而严更与嫣未则是中毒而死，从飙所说并无虚言，是我们误会他了。”南千庭说到此叹了口气，又接着道，“晓梦山庄与丹羽立彤本仗义惩恶，哪想就此为祁家埋下祸因，叫丛家发现祁家可治他们凝血之症。”
　　一天之内，翻天覆地，本喜庆婚宴忽变满门皆亡，祁家没了后人，白氏没了夫君。叫殷雪照忽然也怅惘起来，过去心中烦心之事忽变地微不足道，全是庸人自扰。拜别了南千庭，殷雪照躺在床上，空空地想：肖铎此刻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