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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愿违 ...

  •   “赫连小姐,节哀顺变。”赵恭衔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来递给赫连遥,赫连遥一把将其拍开,蹲下来将脑袋埋在膝盖中哭道:“一伙儿的,你们,一伙儿的,骗我!”
      赵恭衔朝后看了一眼肖铎与冯铮,又转过来看向赫连遥,叫来一个手下道:“把她的同伴都带来。”
      赫连遥将头抬起来,看向肖铎大叫:“没有你,什么也不会发生。我恨你们!把二哥分走,最后又将他带走!”
      说到最后已经不是汉话,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因听不懂而面面相觑,肖铎已经木然,只有冯铮的脸色越来越白,直到最后赫连遥又说了一句,冯铮再也控制不住,也用同样听不懂的话大声回了一句。
      赫连遥站起来,表情狰狞正要狠狠回击。一声大喝从赫连遥的后面吼出,是赵恭衔的手下带着赫连遥的同伴来了,他本想拉住情绪激动的这人,但在赵恭衔眼神的制止下停了手,这个雄壮的男人几乎跑过来一把将赫连遥提起,红着眼睛又问了一声,见赫连遥不答话,又复述了一遍。
      赫连遥这才直视着他不情不愿地点点头。男人顿时高高举起一只手,强忍着眼泪又问了一句。赫连遥咬着嘴唇摇了摇头,目光忽然变得坚定大叫了一句,男人本要落下的手又猛地举起,幸得另一个人跑过来拉住他不住劝说,他这才放下手来松开赫连遥。
      二人走到肖铎和冯铮面前,冯铮已经认出来,二人便是赫连追和赫连遥的表哥,多吉和多杰。

      当初赫连长辈听从赫连遥所说问肖铎害人之罪,赶他们出抒勒之时,多吉和多杰主动请缨,冯铮本愤人心凉薄,哪想他二人实际是前来送行,担心他人会于他们不利,直护送他们出了抒勒地界才告别。
      多吉摇着肖铎用抒勒话问道:“央钟被天叫去了?真的?”
      冯铮阻止他晃人的手,哀道:“在屋里。”
      多吉双手无力地滑落,自言自语:“多杰说你们走几天之后大家冷静下来了就会明白过来,阿追的离开与你们全无关系,只是一场天的偏爱……”
      多吉朝屋里走去,多杰本低着看赫连遥的头抬起朝天望去:“我们跟着你来,本想解除误会,阻止你伤人,哪想阻止得了你阻止不了上天……阿遥,承认吧,阿追的离开怪不到任何人头上,只惜阴差阳错。”
      赫连遥也朝天上看去,泪水从眼角流进鬓边,她仍不愿同意,如果没有了恨去压制痛苦,那她怎么承受得住。

      肖铎茫然地将在场的人一个一个看去,脑中断断续续地想,这其中大部分竟都是来杀他的,自己竟然结了那么多仇吗?我做了什么?
      看到最后,目光落在身边的冯铮身上,肖铎伸出手来握住他,冯铮见肖铎终于有了反应,另一只手也覆上来,用眼神关切地注视。
      雪照为什么不来?他现在在哪里?肖铎忽记起来,冯铮还没告诉他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邓钟会为华镜所伤。不能死,至少要等到殷雪照再次出现在他面前,那时我一定能知道走下去的路。
      肖铎在心中安慰自己,强打精神拍了拍冯铮的手以示安慰,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我要把阿钟葬在父母身边,你要去看看吗?我想过后我和你都得留在这里了。”
      冯铮听不明白肖铎的意思,但他不想离开肖铎的身边,此时哪怕肖铎说和他们拼了,冯铮也会跟着肖铎冲出去。
      此时多吉从屋中走出来,多吉拉起赫连遥,望向肖铎道:“发生这样的事,我想你也不愿意和我们回抒勒了,但如果你来,我们……至少我和多吉是永远欢迎你们的。现在我们要走了,你们多保重。”
      肖铎看着多杰,强牵笑容:“再见,请替我为阿追献上一枚羽毛,愿他在天的身边轻盈。”

      待得手下人护送着赫连遥一行人离开,赵恭衔对肖铎道:“你只管安葬了邓钟,其他不必烦心。”
      肖铎点点头道:“我想按照抒勒的习俗。”
      按照抒勒的习俗,人死之后于天之下安息三天之后火化将骨灰葬在所死之处,赵恭衔自然应声称好道:“你们先待在这里,免得叫书院的那群老迂腐们发现,待我处理好,自会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送你们出去。华镜那边我还未处理完,先走一步。”
      待赵恭衔一走,肖铎朝屋内走去,来到邓钟的尸身身边坐下。冯铮跟着进来,眼见邓钟如同睡着一般,心中又是悲伤又是恍惚紧挨着肖铎也坐了下来。
      肖铎将头靠在床边轻声道:“阿铮,你去关下门窗好不好,我好冷。”
      关上门窗之后屋内更加寂静,冯铮重坐回肖铎身边之后,肖铎又问:“你们怎么会来长京?是不是一个叫殷雪照的人带你们来的?”
      冯铮看着肖铎的眼睛,看得出他希望他的回答是是,一瞬间他忽觉得自己似乎是破坏了肖铎的某种计划,心虚地否认:“不是,是我们自己逃出来的。我拿走了飞奴所有的药,激她心绪令她发病,赵恭衔一心救她无暇他顾,在混乱之中我们趁机跟着运送金萤草的镖师出了城。殷雪照是谁?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殷雪照是我在长京结识的朋友,他答应我去辉夜城接你们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到长京和我汇合。”本看着邓钟的肖铎眼睛转向冯铮,“等赵恭衔解决了书院,就轮到我和你了。也许阿钟只是早走一会儿。”
      “那我们更不能坐以待毙。”冯铮站起来,看了邓钟一会儿,咬牙道:“我们快快将二哥安葬,带着他逃吧!”
      肖铎忽笑了一声,这一声叫冯铮顿时毛骨悚然不敢再说。
      “赵恭衔想光明正大地吞掉妆花游麟,重现魇面瑶台,就要有合理的路子,要想叫长京承认,就要先叫鹿霭书院承认,如此才能一呼百应。要想书院承认,他必须与书院同是救人的立场。长京现在狂病乱象,皆出我手,想要解决,也要是我。”
      肖铎双臂搁在床沿,脑袋一歪枕在上面,静静地看着邓钟接着道:“说用抒勒的习俗是骗他的,火化之后我就把他放在父母身边。离开的时候,你太小了没有记忆,这是我们的家啊。对这里我比赵恭衔要熟悉百倍千倍。”
      冯铮震惊于肖铎的话语,却不太能明白他说这话的意图,难道是在安慰自己不用担心吗,可刚刚还说赵恭衔会于他们不利,难道待在这儿就会安全吗?爹妈的在天之灵难道会保佑他们免受他人的迫害吗?冯铮越想越觉得离谱,可肖铎却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只静静看着邓钟。望着二人一般平静的面容,冯铮五味陈杂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破罐破摔之势如雪球般越滚越大。
      “好!大不了就是一死,拼他个鱼死网破,上天如此对我们,凭多这般磨难,偏想我们痛苦崩溃,我偏不如它意,不会如任何人意!”冯铮在心中呐喊,力气充沛到四肢百骸,然后肚子一阵咕噜,饥饿随之而来。
      冯铮忽地站起来,大步朝外走去,他要吃饭,要活着,还要令所有惹他不快的人不快!

      赵恭衔返回到华镜的住所,一切仍如离开时的模样,只是多了安泫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赵恭衔一踏进来便怒目而视。赵恭衔不以为意,笑着走过来瞧着她。安泫更加生气,诘问道:“你是谁?华镜是不是为你所杀?”
      赵恭衔反问:“你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我还以为是你要杀她。”
      “在我面前曲意假言,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快快将我解开。”
      “那可不行,我既不知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要对我不利,怎么会笨到将你放开。”
      安泫气从中来,对于愚笨之人她向来觉得无可厚非,与其说话时即使对方不甚理解,她也从不生气,耐心解释。可对于自作聪明之人,她便没有这样的好脾气了。
      “我是长京鹿霭书院的安泫,来为孟仪昌复诊,听清了?”
      赵恭衔状似恍然大悟,后撤一步长长一揖:“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安泫先生,在下辉夜城城主赵恭衔,失敬失敬,这就为先生解开。”
      此番言论,言语尊敬可语气虚假,赵恭衔上前一步为其将穴道解开,安泫站起身因长坐身体僵硬顿了一下便快步朝华镜走去,蹲下身来检查其状况。
      “你是要查验她是如何死的?不如看看她身边的画卷。”
      安泫并没有听他,只按部就班地仔细检验华镜的尸身,最后站起来看了一眼空白的画卷轻喃:“心脏缓慢衰竭,脉络不通,中风而死。且我来以前就已经无力回天了。”
      赵恭衔走到安泫身后,一把将折扇打开:“心安了些?即使我不点住你,你也无法将一个死人救活。贵书院的肖铎先生到辉夜城买金萤草,据说是来治疗长京的狂病。他言辞恳切,我自愿助一臂之力,待了却辉夜城事宜便赴长京想与贵书院和妆花游鳞共商药材事宜,哪想一进来便是这副光景。而你一副杀人表情进来,我自然害怕。但既然现下是如此,实在不是一个讨论的好时机,请恕在下告辞。”
      安泫看了他一眼道:“留步,华镜是性命,长京的普通人亦是性命,丧事要办,药材也不容等,后天如无安排请到鹿霭书院一叙。”
      赵恭衔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转身出了房间,直走到这金坛紫阙中的一个角落处的仓库之中,门甫一锁上,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坐下来便不断回味刚所发生的一切。彩色的身影们从角落的阴影里显现出来,齐齐朝赵恭衔行礼祝贺:“恭喜城主,旗开得胜,接下来还是按照计划行事吗?”
      赵恭衔想了想道:“现下只要控制住妆花游鳞就可以了,后天我会去和鹿霭书院谈判。自入长京,犹如天助,碰巧安泫在此目睹华镜之死,有她作证更可以使长京信服。往后只要和书院达成共识,然后暗中利用肖铎慢慢将人们身体中的纸戏取出,我便能在长京稳住脚跟,魇面瑶台便能再次在长京盛开。”
      “是,我们会死死盯住肖铎兄弟,不让他们出金坛紫阙一步。”
      赵恭衔变戏法一般拿出一卷画轴来,手一抖画卷便刷地展开来,他看着这空白的画轴道:“不用全盯着,邓钟死了,肖铎此刻大受打击,他本来也不是心性坚强的人,此时更没力气逃跑。冯铮现在估计死也不肯离开他唯一的亲人。抽出三个人来帮我将曾经魇面瑶台的地全部收回来。流桃,你留下来,我有单独的任务给你。”
      一位身着黑衣的女子走向前来,百无聊赖地玩着指甲,身后的人纷纷退去,赵恭衔才道:“我想睡一会儿,你替我守着。”
      “哦。”流桃极淡地应了一声,玩着手中的指甲。
      赵恭衔又道:“你带了你的小猫吧,在我睡着之后,奏一首小令给我,半个时辰后叫醒我。”
      流桃随口应承,走到卧房外的软榻上歪倒,从怀中取出一个话本来悠哉游哉地看了起来。赵恭衔对此习以为常,在桌子上铺平画卷,研出墨汁,蘸墨提笔。笔在半空悬停,墨汁渐渐在笔尖凝聚直到滴落在画卷上洇开一个圆。
      赵恭衔自嘲了一下,随即下笔,不多时一副西月楼的水墨画便已成型。他拿着这一副画卷走到卧房,将画卷摆在床头,随即睡下。

      辉夜城、西月楼。
      太阳挂在天空的正中央,四周呈现一种难以言喻的死寂,赵恭衔朝西月楼两边的门柱走去,题字清晰可见,他的手抚上“杳杳”两字,这里最后一笔横曾因着他的意愿而深度不同,如他所知的西月楼如出一辙。甚至当赵恭衔环顾四周之时,建筑布局也分毫不差,他不禁伸出手来确认,横撇竖折的刀削感分外真实。手指猛一使力,半寸长的口子顿时划出来,赵恭衔看着不住流血的手指,暗想道:“不痛,一点痛觉也感受不到。”
      此时,楼里传来乐声,赵恭衔看了看天上恍若未移的太阳,抬步朝楼中走去,白孔雀台上空无一人,演奏之人并不在此。乐声充斥着整个西月楼,他并不能判断出演奏者究竟在何处,转完一楼,他沿着楼梯往上直走到飞奴的房间,心中忐忑地撩起帷幔。飞奴转过头来,冲他一笑:“你回来了?还顺利吗?”
      望着飞奴气色尚好的脸,赵恭衔走到飞奴的身边坐下,一股淡淡地混合着药草和烟草地气味钻进他的鼻子,心也松弛下来,他问道:“一切顺利,你不用担心。你好些了?不再痛了?”
      飞奴点点头,微笑着望着赵恭衔的眼睛,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此时,伴随着最后一声琴音,乐声也戛然而止,赵恭衔忽有所感,转过头去只见帷幔缓慢地摆动,待再转过头来,飞奴已然消失不见。赵恭衔噌地站起身来,举目四望只觉四周都在旋转,头也越来越痛,直痛地他闭眼。祸不单行,胳膊也像有藤蔓缠身般向上蜿蜒着麻痛。
      终于承受不住,一声大呼,赵恭衔自床上醒来,流桃见他醒转,松开点他穴位地手,悠哉游哉地往外走。
      赵恭衔叫住她:“我有说梦话吗?”
      流桃“呵”了一声道:“没有,你睡得正酣,我下死手你才醒。”
      赵恭衔点点头,流桃自然而然地离开了房间,之后他拿起那白嬉图来,只见画卷上什么也没有,又如全新一般。

      刺眼的阳光唤醒肖铎,已是早晨。肖铎再去看邓钟的脸,再看最后一眼,之后叫醒一边倚睡的冯铮道:“准备准备,今日便将阿钟火化了吧。”
      冯铮站起身来,看着邓钟点点头。
      出了房间,院中一如房间内一般寂静,中间放着已经搭建好的木架和火油,不远处甚至有一个骨灰罐。不用二人猜测也知是赵恭衔令人备下,冯铮心中大骂,这是何等图穷匕见。
      肖铎却平静,仿佛太阳一升起便蒸发了所有情绪一般。他呼唤冯铮,与他一起将邓钟放在木架之上,而后倒上火油,点燃木架。在熊熊烈火之中,扭曲了肖铎二人的面容,两人一直看着木架与邓钟一起燃为灰烬,然后将其骨灰装进罐中。
      此时,还未过中午,肖铎一将邓钟的骨灰放下,冯铮便道:“大哥,先吃点东西吧,不然你怎么有力气去找,何况冬天要来了。”
      肖铎的确无甚力气了,一手扶着椅背道:“嗯,晚点我再带你一起去将阿钟埋葬。”
      二人就这么看着日头移动,冯铮以为要等到天黑才走,谁知日跌之时肖铎便带他出门。
      冯铮抱着骨灰跟在肖铎后面出了门,但是不用想也知房屋四周都是监视,如何能找到肖铎所说的地方。
      肖铎沉默地在前面走,带着冯铮走过一道道泼蕊墙,最后在一处角落里停下。这个小房子建得与墙壁挨得极近,中间只有不足一尺的距离,肖铎看着这道缝隙,侧身比了比,轻笑道:“当初我是怎么躲进去的。我有这么瘦吗?藏着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回来这里。阿铮,你小时候经常问为什么我们不姓同一个姓,那是因为同姓更容易叫人知道我们是亲兄弟,一旦传到华镜耳朵里,她肯定不计代价地要杀死我们。她特别恨母亲,所以也恨我们,母亲和小姨,我和阿钟都是双胞胎。小姨和阿钟一样,身形硕大,但智力有缺。在你快要出生的时候,爹和妈决定密谋杀她,自己做孟家家主,可惜功败垂成,父母皆惨死她手。但母亲和我说过,如果不反这一回,咱们迟早都要死在她手上。”
      肖铎往房子的另一侧走去,穿到一条木质走廊上,冯铮听得心惊,肖铎却说的平静:“想起来,我还叫过华镜祖母呢。可她从没给过我们好脸色,我和阿钟都避开她。”
      冯铮听得呆若木鸡,肖铎感觉身后的脚步停止,转过头来看向他:“很不可思议吧,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你想错啦,爹不是她亲生的,华镜是祖父续弦,嫁进来时只比父亲大一点而已,这也是母亲告诉我的。”
      见到冯铮仍呆愣地看着他,肖铎朝冯铮走过来,冰冷的手附上他捧着坛子的手,轻道:“这下你知道了,我们姓孟。”
      “孟?”冯铮迷茫的眼睛望着肖铎的,“那我叫什么?”
      肖铎低下头,与他并肩,搂着他往前走:“可惜,母亲生下你不久便遇害了,我也不知你的名字是什么。那一连几天都在下雪,越下越大,雪越积越厚,真的是好冷的冬天。金坛紫阙来了很多我不认识的人,母亲特别叮嘱我不要随便出自己的房间。可是,外面十分混乱,我醒来找不见阿钟便跑出去找,路过一间房子时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求救声。喏,就是这一间。”
      冯铮顺着肖铎的指示看了一眼,想把它记住却觉得和刚刚路过的那许多无甚区别。
      “我有些害怕又有点好奇,走进去一看,只见一个倒地的女人,身边有一个用帷幔包裹的婴孩。那女人已经死了,看着他我就想起你,所以我就抱着他一起跑,躲进母亲提前备好的密室里。我一直听着外面的声音,想着安静之后来找你们。哪想一出去就被一个男人抓到。”
      此时两人又走到一个房子前,肖铎推开门进去,径直朝里面走,直走到一扇屏风前。这是一扇四扇围屏,屏上分别是春夏秋冬,上画梅兰竹菊,四大美人,各有灵鸟两只,另有四首绝句。屏后是一美人塌,塌边香炉等一应俱全。
      肖铎手指凌空轻抚屏风,手过之处梅花凋落,披帛委地,灵鸟啄花,通字减散。
      二人再往后看去,只见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显现在面前,肖铎领着冯铮走进去,随后点燃两旁的四面宫灯,一个上画四大名将,另一画着四只凶犬,肖铎缓慢地拨着灯笼,冯铮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见原本休憩的将军拿起了武器,卧睡的犬警戒起来。
      “好了,现在这里谁也找不到了。”肖铎将宫灯放回,朝里走去。冯铮赶快跟上,黑漆漆的通道里只有两壁上有一些萤石亮光,两人同时起落的脚步在通道中格外清晰规律,肖铎再次开口:“这么多年来,我从不肯将纸戏教给你们,我知道你以为是因为提灯老人,这样想其实也没错。但纸戏,最开始是母亲教我的。我想就此摆脱妆花游鳞的名号,以别的人活下去,那样仇恨痛苦都不会再找上我们。是以将纸戏掩藏,全怪我存侥幸之心,十几年来都好好的,以为只出现一下不会有什么。”
      冯铮本静静听着,听到此忍不住就要反驳,肖铎摆手制止他,叫他注意看四周:“你瞧,我们快到了,在中间走,别踩了母亲心爱的花。虽然是纸做的,过后也许能复原,但你也还是不要踩。”
      此时本黑漆漆的四壁出现好多花,上面有垂下来的花藤,枝繁叶茂,花团锦簇,若不是手上不断传来寒冷的感觉,冯铮真以为到了春天。
      “这是母亲为我们准备的逃生地道,我当时不愿意离开她,她说在下面放了她喜欢的花,让我们先等着,采来最漂亮的花朵编成花环给她戴。里面还有蝴蝶、蟋蟀、小松鼠……只可惜,我们走的不是这条路。”
      肖铎顿足,一只圆头圆脑的松鼠就站在肖铎的脚边,好奇地与肖铎对视。肖铎蹲下身来,朝松鼠伸出手,松鼠立刻顺着向上跑到肖铎的肩膀上。
      暗淡的光明出现在二人的前方,走出隧道豁然开朗,天空呈现慵懒的金色。面前一处杂草丛生的废园,不远处有一株烧焦的树干,树干之下有一座坟。
      冯铮震撼于眼前所见,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纸戏所为。
      肖铎在前面将半人高的草拨开,冯铮紧随其后趁草还没有回正赶紧向前。两人直走到坟前,坟的四周有一圈土石,肖铎率先拔坟墓四周的草,冯铮见状将骨灰放下与肖铎一起清理。秋草呈现干瘪的颓态,就连根茎也接近腐坏。
      肖铎在坟的边上挖出一个小坑,将邓钟的骨灰掩埋进去。不消说,这座坟墓便是他们父母的坟墓了。
      二人默立,冯铮更多看着的是埋着邓钟的地方,心情悲伤又奇异,脑子既清醒又笨拙。
      太阳的光照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往后挪,二人往回走,到了门口,有人声传过来。冯铮紧张地跟在肖铎后面也竖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人呢?我确实看见他们走进来了。”
      “你看见了,跟这个屋子要吧。”
      二人渐起争执,肖铎拉着冯铮转头就跑,直到拉着他来到了另一门前,先是点燃了宫灯,而后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冯铮不自主地看向宫灯,依旧是将军与猛犬,但是瞧着样子又与刚才不同。
      宫灯的火噗地熄灭,冯铮吓了一下,肖铎拉住他的手道:“咱们出去了。”
      冯铮只觉得肖铎推了下门,自己眼前一晃便站到了屋子内,面前是一屏风。肖铎快步走到屏风正面,这是一面梅石浅浮雕屏风,待冯铮走到身边,只见肖铎手指轻划,一朵梅花便收拢成苞,原先的通道也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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