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建筑学生活》天海之巅

14、第 14 章

　　那一通电话打完后，我浑浑噩噩的，在盛夏酷热的街头，愤怒又委屈的走着，拿衣胡乱的擦擦眼泪，抹抹鼻涕。

　　回学校的公交没一会儿就来了，但我不想太早回去，我不想回去。
　　不想回宿舍，不想一个人，不想太安静。
　　回去做什么，躺在床上哭吗？坐在椅子上哭吗
　　我看了眼站牌，选了一辆离终点最远的车，搭了上去。
　　在车里，有空调，车外的风景一直在变。
　　一直一直，从平坦的柏油路到破损的、尘土飞扬的开发区道路，从高楼林立到城中村，车厢里从挤满了站着的乘客，到只剩我一人在车厢里的座位上摇晃。
　　我到了终点，车门开了，又做了回去。然后在另一个方向，再来一遍。

　　就这样一直晃荡，以派出所的那个公交站为中心店，S城的东安西北我就这么粗略的流浪了一遍。
　　素日里花钱精打细算的我，肆无忌惮的消费。
　　我饿了，看到夜市、小店，就走进去吃。
　　酸菜鱼，走进去点了一碗，吃了几口觉得不对胃口，就走掉了。
　　换了家店，点杯豆花，很凉爽，甜甜的，很不错。
　　又走进了一家烧烤店，点了红柳枝羊肉串，点了五花肉，各种。。。
　　又走去奶茶店点杯果茶解解渴，但也只是喝了几口，饱了，没兴趣了。

　　稀里糊涂，暴饮暴食，街道上的人逐渐变少了。我一路撑着肚子，晃悠到江心公园，那里有个散发金色光芒的大钟，快十一点了。
　　到这个点，江心公园要关门了。几个散步的游客往外走，我只想享受这深夜的寂静。
　　两侧是随着夏夜清风飘扬的柳树，不远处便是花海，公园里的灯还亮的十分璀璨，几分钟后它们便会一同归于暗淡。
　　我坐在石条凳上，，双手撑着，静静地吹着江风。

　　坐得差不多了，哭的差不多了，肚子里杂七杂八的也消化的差不多了，情绪过了大半天，终于也平复了。

　　我想了很多，也想开了很多——人处在困境低估，过得不好，为什么会追随宗教，为什么会追随神明。
　　因为太多事情就是没来由的：我生来就是就这么个环境，与生俱来的事实，无法改变，这是命运给我的前置。

　　但我妈说的也对，我过得是没那么好，是相对一般而言，辛苦很多，但真要说惨，好歹我也父母双全，除了成年后物质上分配极度的不公，我总是少很多，但该有的还是有的，他们对我的学业也是上心的，高考前对我的投入，我也不能否认。

　　既然我在她心里，不是自家人
　　自从兄长结婚，我离开家来S城上大学，她就拿我当个局外人。一直以来我都很难接受这种被抛弃的感觉，我和她吵，抗议，谴责她的荒诞，说难听的话刺激她，其实是我一只放不下。

　　我以为，朋友、爱人，当你价值不在，总会离开你。所以我总是做好说再见的准备，那一天到来我的心不会有太多的波动。
　　但当我的家人如此时，向来只知道听从他们教导，好好学习的我，如同被砍了一条腿又要独自面对生存压力的小野兽。

　　这么久以来，我的恨、愤怒、委屈、恐惧，就像慢性疾病，折磨着自己。

　　我呆呆的在黑暗里做了许久，想出了这些。
　　我觉得差不多了，这一切。真的是不该再在这个问题上让自己这么痛苦了。

　　这半天过去，我撑的不行、困得不行、累得不行，想完了这些，就只想早点回去睡了。

　　我关闭飞行状态，想打辆车回去。
　　一有信号，手机里的消息就不停的弹了出来。我点开看，十一点多许奕帆发来的消息。

　　中午十二点多：“怎么样啊，补办身份证麻不麻烦？”
　　下午三点：“SU模型库，PS素材，施工图，有需要的吗。”
　　好像怕我没看明白他的幽默，又加了一句。
　　“瓜子饮料花生，有需要的吗。”
　　晚上八点：“你明天有去公司吗？”
　　十点多，发了个CAD崩溃的截图。
　　十点五十：“啥情况这是？”
　　十一点零八分：一只一脸困惑的仓鼠。
　　十一点十三分：“喂。”
　　紧接着就是：“你没事儿吧？”
　　“手机欠费？”
　　“给你转了两百块钱，五分利，请查收。”
　　一张我手机号的充值截图。
　　他又说：“不对啊，手机欠费你找个有WiFi的充一下不就好了。”

　　“总不能是昨天看人吵架，精神受到冲击了吧。”我正看着他的消息，他突然发来。
　　这人。。。
　　“小儿科。”我回复道。
　　“？”他惊讶。
　　他正在输入。。。
　　“呀，程总，真是难得啊！”他阴阳怪气的。“您来了，我这个聊天框真是蓬荜生辉。”
　　“。。。”无语。。。

　　“你干嘛呢你倒是。”他问道。
　　我一边走在出公园的路上，一边回复他。
　　“亲近大自然。”我心情略微放松，玩笑道。
　　“亲近完了？”
　　我说是啊。
　　他发了个大拇哥，赞。

　　出租车来了，我坐上了车。

　　我打开手机，对话框里，还是五分钟前他发的那个大拇哥。
　　“明天要出去吗？”我问道。
　　不想在宿舍里一个人待着，也不想工作。
　　过了两分钟，他才回我。
　　“去哪儿？”
　　我把张前两天车上说的那个，城郊的天元寺的地址发给他。那天他说完我就去查了，其实上周刚刚开放了。
　　估计是张太忙了，没有留意。

　　“这么远？！”他发了个从学校出发去那里的导航，坐公交转地铁要两个多小时。
　　“从城南到城北啊，要出S市了啊。”
　　我看了下，确实有点远，不知道说什么，有点失落。

　　现实太扫兴！

　　“为什么想去那儿？”他问。
　　没必要另寻理由，我手指动几下：“心情不好。”
　　便息了屏幕，靠着座椅闭上眼休息。

　　回宿舍，开手机一看他的留言。
　　“行啊，那你定时间吧，定好了告诉我就成。”
　　“那九点吧。”
　　他立马回道：“到那儿都十一点了，你确定吗？”
　　我说也是，这不是想着难得有个空闲周末，让你睡得晚点吗？
　　“那不然八点？”
　　他说算了。
　　“我开车过去吧。”
　　。。。
　　“你哪来的车？”我惊了。
　　“从家里开过来。”
　　“。。。”
　　我说：“哦，你现在没在学校啊。”
　　他说是啊，周末回家一趟。
　　“那行啊，那明天你看几点合适？”
　　蹭一下本地人的福利。
　　“八点半左右吧，我八点从家里出发。你留意我消息就好了。”
　　我说OK。“辛苦了,谢谢！”
　　他发了个“抱拳”的表情。
　　晚上，疲惫的我睡下了，心里只想着明天的出游。

　　第二天，八点二十，我刚收拾好坐下等着，许就发来消息，说他到崇德苑门口了。

　　我锁好门，赶紧下楼。

　　一辆浅棕的沃尔沃，赫然停在门口。车窗缓缓降下，挥了挥手。
　　我走上前去。“不错啊，车很精致很帅啊！”
　　“坐前面。”他用大拇指指了指。后座上是一部台式电脑机箱，和几颗绿植。
　　我走去副驾驶，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你这后座怎么回事。”
　　“把家里比较好用的电脑带过来。”
　　我看了一眼整齐摆在盘子里的小绿植，感叹道：
　　“养植物，还挺有雅致啊。”
　　他设置了导航，启动车，打着方向盘，说那可不。“大阳还养鱼呢。”

　　“早餐吃了吗？”他问。
　　我说没呢。“太累了，十五分醒的，疯狂洗漱。”
　　他说你打开那个夹层，里面有些零食。
　　我一按，里面有几条糖、小罐咖啡、小饼干。
　　“可以啊。”我拿了几样。“江湖救急。”

　　车子出了校门，大学城车少，一路飞驰。
　　“你昨天怎么了？”他忽然问
　　“啊？什么怎么了？”我低头吃着，想糊弄过去。
　　“不是说心情不好？”
　　我说，没有啊。
　　“哦。”他回。

　　半晌。
　　“身份证办得怎么样？”他又问。
　　我开了咖啡，转头看他。“办个身份证还能怎么样？就办完了呗。”
　　“嗯，好。”

　　又一会儿。
　　“你怎么想到去这儿的？”他发问。
　　“我看那个地点介绍没什么信息，照片是看着挺美的。”
　　“张总推荐的。”我说。“刚修缮完成，对外开放。”
　　我打开张推荐的公众号，点开相关的信息，念给许听。

　　“说是始建于南朝，多次遭到火毁，古迹甚多，多位书法大家的的石刻碑文、书碑文残片等。。。”
　　“分享给你了。”我推送给他。

　　“嗯，不错。”
　　“你实习到时候什么时候？”他话题一转。“整个假期吗？”
　　“啊？”我没反应过来。“我也想休息一下，但还是看公司那边要求吧，不都要至少两个月的？”
　　喝完了咖啡，我精神多了，闲聊道。
　　“但其实，我现在实习状态，已经从一开始好奇紧张认真，到现在就彻头彻尾想着能少加点班少花点图的打工仔了。”

　　我说我感觉很guilty。
　　“在这么工作下去我感觉我要背叛这个行业了。”
　　许听这话笑了：“你在这是成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