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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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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轻声试图想明白为什么她父亲和姑姑在遭遇同样的经历,但是他父亲承受的更多这个问题。
所以她根本不了解韩群。韩轻声坐在床边,盯着他思考。
韩群看着还是很年轻的,有大学老师的气质。可说到底也快五十了。
“别笑了。”等会就要去理发了,头发没了就没有大学老师的气质了。
来的太着急,忘了。
“你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兴奋呗?咱俩这么熟了,你也别说我大逆不道。”她是真的好奇。
医院没什么好的,幸好是间单人房,够他们两个住,不然多几个人得吵死。
有什么可说的?说了就是承认了。
韩群摇头,“不说。”
“你没发现我们俩的命运奇迹的重合在一起吗?”她对他笑起来,只不过是假笑,“我爷爷走得早。我妈妈也走得早……”
她开个头,想让他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你好好想想。”她出去买饭。
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他让她和梁深分手。她就问他问题:“我和他分手了。但是我觉得他和你说的不一样。”
韩群扭头不回答而是说:“你可以选择不谈恋爱的,你可以选择自由一辈子,没有丈夫没有孩子,没有家务,只有你和你朋友在一起。”
“那你是后悔和我妈结婚了吗?”
“……”
他带她出门,在门口换鞋,也让她换鞋,然后站在门口,指着前面的第二个路灯,说:“假设,假设你妈在那里等着咱俩。看看咱俩谁跑得快。”
当然是韩群赢了。
“幸福需要权利追。如果你把他搞丢了,就在追回来,即使被伤害了也没关系,我在背后支持你。我无所谓你追求谁和谁在一起。我只是害怕你伤心,害怕我失去你。
但是在此之前,你要先享受大学生活。
如果……如果你们真的天生注定,那怎么样都会在一起。与此同时我依旧会陪着你,就当我赎罪。”
这段话有效地安慰到她,让她专心地学习和工作。
最近的父女俩总是做不到完全统一,小时候还可以,长大不行了,她逐渐脱离他。
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韩群合上书,开始思考自己在她整场生命中做到的教育有没有什么问题。
既当爹又当妈,还要挣钱教育她。
可不是四件容易的事。
如果她想谈,那就谈吧。
韩群说:“你爷爷走得早,你姑姑几乎是我带大的。当年她未婚先孕我非常生气,但是是觉得自己只顾自己,没有照顾好她。你奶奶还把我说了一顿。所以你姑姑对你爷爷没什么感情。你奶奶呢,又得照顾我们,还得挣钱,所以她就还是我照顾。总得来说她对我的感情比你爷爷奶奶的重。但也仅限如此。
我不一样。我有父亲的记忆,还记得母亲温柔的样子。我还记得你妈妈。本来是想把你送给你外婆养的。但她没同意。后来想想,是她觉得怕我走了,你奶奶受不了 。”
他人生的全部苦都在这点话里了,“所以我说,你不用出来,我能护好你。”
韩群一直都让自己变得柔和,或者温和,就像母亲一样,照顾女儿,给她扎头发,穿裙子。
因为她选择做女孩。所以她必须有母亲。
韩群通过养韩轻声知道母亲才是一个人最重要的大地。
他给予韩轻声母亲的角色,和成长的空间,却让她变得孤独。
一个人睡觉,独居二楼,寄情于电视,电影这些虚假而又真实的东西。
其中混乱的空气破碎成迷雾搅和他与女儿的距离,使他思考不尽她的思想,只能归咎于她不看书,只看电视。
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有阅读障碍。她还有很多要补全的地方,但是好像没时间了。
死亡在他的生命里发生太多次,让他觉得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甚至有些追求,因为阴间的亲人比阳间的亲人多。
每天她都守在床边,让两人的距离更近,关系更加密切。
他是哲学老师,她就问他一些自己搞不懂的问题。
“比起我妈的离开,你是不是更后悔把我生下来?”她好奇地寻求答案,却不知,这个问题会拉开两人好不容易靠近的距离。
“生命只是交|配的产物。比起这个我更愿意和你探讨爱。”
“那你说。”
“我几乎我我所有的爱就放在你身上。由关系确认爱,和爱的行为。但是控制欲,占有欲,征服欲都不是爱,是对其他人的索取,严重了会伤害到别人。
本质是满足自己。爱应该是两个独立人格之间的正向影响。”他盯着她的眼睛,“但是往往人们讨论时会把性|和爱一起说。”
“性|也是值得单拎出来讲的。它更像是技术,做的好就是安慰,做的不好就是暴力。
当这两个一起说,就是两个概念加在一起的作用效果。”
韩轻声一脸严肃的样子,让他以为她没听懂,“你没听懂吗?”
“不是。”她站起来说,“我感觉你很喜欢聊哲学。我给你找个朋友聊。”
她出去给柳青红打电话,问她什时候能回来和她父亲聊天。
然后回来,继续聊:“你说过会陪我赎罪的。”
“知我罪我。”
和他说不通。
化疗前去剪头发。他俩在等的时候合了一张照片。
她父亲是个思想很懒惰的一个人,认定什么就不愿意改。深陷虚无的沼泽,不愿意求救,还在原地蹦跶,加剧深陷的程度。
他一个人在病房里待着不知道从哪买的烟,戴着针织帽靠在窗边吸烟,阳光明亮到刺眼,他就眯起眼睛,缓缓地吐出烟雾,仿佛在享受烟雾盈肺的感觉。
天真踏马蓝啊,风吹走吐出的烟。
一低头,看到韩轻声回来了,抽完最后一口,赶紧熄灭烟头,进卫生间刷牙脱衣服。
韩轻声把车开到停车场,扶着外婆下来,“您劝劝我爸让他乖一点。”
“他很不听话。但一定听您的话。”
两人已经好久没见面了,韩轻声贴心的离开病房,重新到停车场,开车离开医院。
“您怎么来了?”他请她坐沙发上,倒水喝茶。
“坐高铁。”老太太精神绰约,穿着体贴,举止优雅,满头白发挽起来。他面对她,好像变回了孩子,“我外孙女好不容易请我帮忙,当然要答应。”
韩群点头,然后猛的咳嗽起来,背过身擦嘴,咽下血和痰。
“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声音沙哑,好像锈掉的锯子在锯什么东西一样,“我爷爷爸爸都是在我这个年纪走的。我也没什么需要逃避的。”
“那你让小声怎么办?嗯?”她认真地问,“她已经没有妈妈了,你还能让她没爸吗?”
“我也没办法。这是我想活就能活的吗?”
“您是医生。如果您当年把她留在身边,那她就不用承受现在的压力了。”
“你还开始埋怨我了?”
“当然不是。”他浅笑着坦白,“我无比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如果当初没有和她结婚,她也就不会离开我。小声也不会出生。如果人生下来都是要死的,那为什么还要出生呢?
周一那么优秀却随便死在产褥上。我这么优秀却爆发了肺癌,到癌转移。我和她唯一的相同之处可能就是归处相同。
我放弃当时的好工作转而到学校教哲学,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想清楚人出生的意义是什么。”
“……”
“我寄托所有的爱,希望和善良到韩轻声身上,只不过是埋藏我对她出生的不满和疑惑。但最后还是归错于自己。”性的最佳体验方式是同性。
“我太自私了。我活的很失败。我恨我自己。”
二十一年前的最后一面是他跪在她面前哭泣认错,到了现在还是没变。
他有得肺癌的基因,那韩轻声或许就有一怀孕就死的基因。
不管她是男是女,都会死。
情深才不寿。但是韩群的心和身都已经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