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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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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涯仙君姗姗来迟。
长风猎猎,他踏风而至,衣袂被劲风鼓起,整个人像是一道撕开夜色的冷光。
他在谢秋无倒下的瞬间稳稳将人接住,宽大的手臂将软绵的身体牢牢护在怀里。
谢秋无紧闭着眼,长睫颤抖得厉害,唇色苍白一片。
只有这时候,他才显得这么乖巧又脆弱。
可傅别尘不喜欢这种乖巧。
他应该是鲜艳的,张扬的,哪怕浑身带着扎人的刺。
傅别尘垂眸,看着怀里的人,掌心凝聚庞大的灵力渡入他的体内,周转了一圈,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什么重伤。
丝丝缕缕的灵气从他掌心脱出,稳稳渡入奄奄一息的宋淖体内,勉强吊住了他一口气。
——这个人该死吗?
这个问题在傅别尘心底浮起,又冷又沉。
宋淖满口大道,厌恶魔修至深,又因理念相悖叛出宗门,一心执着于力量,为了所谓的复仇踏入旁门歧路,修的尽是阴狠诡谲功法。事到如今,他还在追寻自己那所谓的正义,到头来也不过是旁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若只论罪孽,他死不足惜。
……可谢秋无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
这件事与他有关,傅别尘不会断下抉择,但是不听话的惩罚是不会少的。
他打横将人抱起,揽进怀中。明明个子不矮,身上却没多少肉,轻得过分。
得再好好养养。
傅别尘并未立刻离开。
他侧目,身侧的剑意悄然凝聚,在宋淖惊恐的神色下,周遭被魔气染污的灾象尽数被剑气吞噬殆尽。
云涯仙君的剑气,是世间斩魔最锋利的利刃。
不知何时醒来的宋文漠呆呆地看着男人,脑袋里忽地想起了这句话。
淡蓝色的剑气扫了一圈,最终在宋淖身前一寸处停住,下一息,剑气化作一道寒光,毫无预兆地没入他的识海,在深处落下了一枚禁制。
一枚,只要他胆敢触及“谢秋无”真实身份,便会立刻触发的禁制。
将所有潜在威胁清楚干净之后,傅别尘这才收了手。
临走之际,他随意地瞥了眼不远处树梢上的那只鸟,紧抿着唇,抱着怀中的人便转身离开了。
萧明泽长叹一声,身形一晃,化作人形,从树梢上落了下来。
“就这还没有私心??”他一边泛着嘀咕,一边提溜起地上的两人,“我真怀疑阿无今日把清微子烧成灰了,你都能先犹豫一下,再帮他把骨灰给扬了毁尸灭迹。”
宋淖:“……”
萧明泽好脾气地冲他笑笑:“当然,我也只是说笑的。”
宋淖:“………………”
***
谢秋无很久没受伤了。
自打他将谢青岫五马分尸之后,他就开始很爱惜自己的身体。
所以他并不清楚,在不刻意压制的情况下,魔骨会变得有多么恐怖。
青霄峰外,一圈淡蓝色的阵法将整座山峰严严笼罩,从外看去雾蒙蒙地一片,只能感觉到一股躁动的气息仿若随时破阵溢出。
灵池的水滚烫而沸腾,带着灼人的烫意。
雾气缭绕中,身形高大的男人褪去了上衣,半身赤|裸地浸在池中,一向整洁的黑发此刻凌乱地散落在肩头,被池水打湿,与怀中青年散开的银发交缠在一起。
水光流转。
被扣在怀中的青年指节微颤,本能似地扣在男人的肩侧。
饥饿让他失去了理智,赤色的瞳眸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猎物。
透明的津液顺着冷玉色的肌肤一路滑至胸膛,留下极轻的一道水痕。
傅别尘的太阳穴隐隐跳动。
他抬手扣住青年的唇,虎口恰好抵住那枚锋利的虎牙,低声警告:“不准咬。”
谢秋无歪了歪脑袋,没听懂。
但是饿。
好香,想吃。
他张口就咬,狠狠一口咬在傅别尘的虎口上,鲜血溢出,温热的猩甜味顺着喉咙滑了下去,谢秋无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嘶——”
傅别尘倒抽了一口凉气,忍着疼:“你是小狗吗?”
主人格因为受伤陷入了沉睡,魔骨再度苏醒。与谢秋无不同,魔骨就一纯粹的饕餮,得不到目的断不可能善罢甘休。
所以傅别尘第一时间带着他来到了灵池。
灵池中的灵力虽足,理论上足以压住魔骨的躁动,可他万万没料到,对已经开过荤的谢秋无而言,这些灵力不过是饭前的小点心。
现在真正让他趋之若鹜的,只有站在眼前的这个人。
谢秋无浑身滚烫,烈焰在骨血中被点燃,他整个人几乎黏在了傅别尘身上。
身上诱人的香气正一寸寸往外溢出,仿若有意识般钻入傅别尘的鼻息间,魔骨本能地躁动着,急切,又野蛮,恨不得将眼前的食物从里到外都覆上属于自己的气息。
这个人……是他的。
谢秋无叼着他的手腕,小兽似的,小口小口的吮吸着。
但很快,他便不满于现状,抬手去拉傅别尘的手,想往人脖颈那儿凑。
结果被无情地推了回来。
云涯仙君现在已经没搅得没脾气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直接凑到谢秋无面前,语气平静得近乎无奈:“只许咬手。”
那也行吧。
谢秋无脑子昏昏沉沉的,喉间与丹田都还残留着傅别尘的血味,那股熟悉的燥热从深处往上窜,让他忍不住想再靠近一点。
可与此同时,傅别尘的剑意一点点渗入池水,压着那份躁动的锋芒,冰冷的灵力像一桶冰水兜头浇下,逐寸吞没他的饥渴。
随着池水在剑意操控下渐渐冷却,燥得发烫的血液也随之一寸寸沉淀下去。
冷意缓慢侵入意识的缝隙,谢秋无终究撑不住,死咬着的牙也一点点松开。
只在那只手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咬痕。
而在他体内,灵力与魔气剧烈碰撞,奇迹般地达成了一种脆弱却稳定的平衡——以至于他的修为在瞬息间突破练气,直冲至筑基圆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双修的一种了。
傅别尘动作熟练地把人裹好,随手一引,剑意如流水般托起他,将人送回屋内。
灵池之中的水重新变得冰冷了下来,寒意吞没了先前的躁动。
池水轻轻拢着傅别尘的身躯,水光随着他胸膛的起伏微微摇动,在冰冷与雾气之间,衬出几分难得的狼狈。
只有他一人知道,他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思,在冷池中呆了整整一夜。
***
和他不一样,某些人睁开眼的时候,一个鲤鱼打挺地坐起身来。
他赤着脚落地,身上还披着昨夜傅别尘随手扔到他身上的衣服。银色的发丝已尽数褪去,重新变回原本的黑色。
谢秋无的记忆还停留在宋淖自爆的那一刻。怒气冲天,恨不得现在一剑给人砍了:“宋淖呢?老子难得大发慈悲放他一马,他就这么对待他的救命恩人吗!!”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当时就不该心软,直接给他砍了!”
傅别尘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
“穿鞋。”
听到声音,谢秋无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诧异道:“师兄,你怎么会在这……”
糟了!
昨日他昏迷之后,宋淖最后到底死没死透——若是没死透,可别在傅别尘来之后跟他透露了些什么。
还有宋文漠……
早知是这种情况,他就该早些将人打晕才是。
又失策了。
谢秋无咬着下唇,懊恼得不行,脑子里飞速盘算着,一边警觉地抬起目光,悄咪咪地瞅着傅别尘。
好像只要他一有任何动作,整个人就要炸毛了。
傅别尘动了。
他朝谢秋无走来,步子不急不缓,却在逐寸逼近,谢秋无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乱撞。
直到人站到面前,他才结结巴巴挤出一句:“干、干嘛——?!”
傅别尘手上拎着鞋袜,凉凉道:“穿鞋。”
“……噢。”
谢秋无小声应了,正要往前凑,余光却突然扫见傅别尘肩侧的一抹红印——像是有人指节死死扣在那儿,一时用力过度留下的痕迹。
他整个人瞬间僵住,随即猛地抬头,瞪圆了眼:“这是什么?!谁弄的?!”
傅别尘:“?”
他被问得莫名其妙,顺着谢秋无的视线偏头看去,肩侧的那抹红痕确实醒目,带着一点昨夜混乱中残留的余温。
而手上的咬痕,他早在谢秋无醒来前就用灵力抹去,只留下淡淡的疼意当做警醒。
“谁干的?”谢秋无怒气瞬间爆炸,整个人炸毛似,一把揪住傅别尘胸前的衣襟,咬牙道,“宋淖吗?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
傅别尘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只揪着他衣襟的手,淡淡地看着红痕的始作俑者,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不是宋淖,是只小狗干的。
但他没法明说,否则就要被谢秋无怀疑自己身份暴露的事情了。
“不是他,是我修炼时磕碰着了。”傅别尘想了想,想到了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
“你骗鬼呢?!之前也是,怎么,你修炼天天不是吐血就是磕碰是吗?!”
云涯仙君难得遇到答不出来的问题,选择了面无表情地呆在原地。
昨日就不该让这小混蛋咬得那么凶。
谢秋无怒瞪了他半晌,蓦地泄了气,他转过身,冷冷道:“算了。”
“宋淖的尸体呢,死透了吗?”
傅别尘理了理衣冠:“今日来就是想同你说这件事。”
“萧明泽出关了。”他说,“宋淖没死成,今日会被带去执法堂当众审问。”
“你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