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爱情》无故撒野

3、我怕你死了

　　蓄谋已久的战争铺天盖地而来，枪声在初冬时响彻夜空。启丰银行再遭噩耗，从邵城连发的五趟镖车都被西岭军占领，几百万的银票被一抢而空，这对袁家简直是晴天露雳，前来赎款的人愤怒得几乎要拆了启丰。

　　威尔表示他无法向家里申请这笔资金，袁家的资产已经全部抵押，无法再做凭证。几房叔伯都表示把启丰卖掉，老太爷气得操胸蹈足。

　　袁府濒临崩渍的边缘，前线一直未传间捷报，倒是叶赈卓把纺织厂卖了，凑了一笔钱给启丰暂时渡过难关。

　　老太爷设宴款待叶赈卓，叶赈卓成了座上宾。自那次熙园一怒，他未再和知晰打过阳面，如今两个月荏苒，他在女眷的桌旁寻到知晰的身影。

　　她瘦了许多，知晰向来好胜，又是留过洋的新时代女性，她受不得传统束缚的黑想，启丰的事被一再提醒不许插手，可她依旧旧不顾劝说四处奔走。

　　叶赈卓定定看着她，眼底流露出不舍，在知晰感受到他目光正要回头，他悄无声息挪开了视线。

　　宴罢，两人同时上了一部车，一路无言，她想言声感谢，却不知话从何说起。他慵懒地倚着靠背，目光散漫地流连车窗外。

　　忽然车子急促刹住，知晰没来得及坐稳眼看要往前面的座椅撞去，叶赈卓眼明手快把她箍在怀里。

　　贡叔从前面的车子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对着叶赈卓耳语几句，只见叶赈卓沉下脸，沉吟半晌，头也不回地对知晰说：“你下车，跟侍卫走，别走明道。”

　　“你要去哪？”知晰心知不妙，恐慌问出声，他已大步离开消失在沉寂的夜色里。

　　粤城被宵禁了，一声枪响，整齐划一，哒哒的军靴踏地声和嘈杂的人声交错着，侍卫带着知晰小心翼翼从偏僻的小路不断地前进迁回。可是这次没有回熙园，而是去了戒备深严的联山府邸。

　　叶昇坐在沙发上沉闷地抽着烟，脸色暗沉，叶夫人看见知晰回来，立即起身迎过去，担心地说：“怎样？孩子，没伤到吧？是西岭军，他们要来行刺。”

　　知晰听不进去，紧张地反问，“赈卓呢？”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汽车声，叶赈卓风尘仆仆大步走进屋，他的右手臂全被血染红了，淡黄色的大衣上的血迹干了，映出黑红色，触目惊心。

　　叶夫人冲过去抓住儿子的衣襟，焦急得快疯掉：“怎么那么多血？”

　　叶赈卓笑笑：“没事，这些不是我的血，那人缠上我了，没办法只好用蛮劲解决。”

　　他说得风轻云淡，好似真的没事一般，但叶夫人要看他的手臂，叶赈卓忽然微微皱眉，他的表情躲不过叶夫人的眼，后面跟着的贡叔说：“二公子也受伤了，被划了一刀。”

　　“还不赶紧叫医生！”叶昇忽然愤怒地吼道，大掌一挥把旁边的青瓷花瓶扫落在地上，哗啦一声五分四裂。

　　叶赈卓忽然抬起眼，视线穿过所有人的肩膀看见站在最末尾的知晰，她一脸惊恐未尽的神色，脸色苍白，一双眼茫然无措，她对上他的眼神，除了恐惧，什么都表达不出来，她想走过去，无奈根本无法移动双腿，只有远远望着他，隔着这么些人，却像隔了几重山水。

　　知晰被强行送回到卧室，她一声不吭地坐在贵妃榻上，双眼死死地盯着暗棕色的木质地板，像要生生剜出一个洞来。

　　知晰哭了，簌簌地掉泪，只是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身子因抽噎发抖得厉害，莫婶给了些酒让她喝了压惊。

　　她喝了些酒，又因惊吓透支了体力，她不敢睡，细细听着楼下的动静，但不胜疲惫斜躺在贵妃椅上几乎寐着了，朦胧中感觉有熟悉的气息靠近，她猛睁开眼，叶赈卓的脸近在眼前，清俊英气、每一道线条棱角，处处分明，清晰可见。

　　她鲤鱼打挺一样坐起来，伸开手紧紧地抱住他，脸深深埋在他颈间。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叶赈卓吃了一惊，他愣了愣，然后用未受伤的左手抱紧她，侧首吻她的发鬓，闻到玉兰恬淡的香气。

　　他笑开，轻声说：“你在担心我吗？”

　　知晰不做声，他感觉颈间渗着微凉的湿意，知道她哭了。

　　她说：“我怕你死了。”

　　“我运气好。”

　　她仿佛没听见他的话：“我怕你死了我就成了寡妇，年纪轻轻为你守寡，还有谁会要我。”

　　他哈哈笑起来：“我不舍得啊，所以我拼了劲不敢死，就是不想让你守寡。”

　　知晰抬起脸，泪迹斑斑，垂着眼不看他。

　　叶赈卓捧起她的下颔，在她唇上烙下缠绵一吻，微微喘着气：“当时我回头看见你我就怕，怕他们发现你，把你捉走来要挟我，所以我把他们引开，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他唤着她的名字，声音轻柔，柔软得像一种蛊惑：“我真没想到我也会怕。”

　　知晰像个迷失许久的人找到了臂弯，哭得像孩子一样，泪水印湿了叶赈卓的衬衣，凉浸浸地紧贴皮肤上，但他心脏却似被一股热流暖融融地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