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鬼gl》Myjesty

7、青灯

　　眼前弥漫着灰色的大雾，空洞的木鱼声预兆着不祥。
　　前路看不清楚，司怜一直在尝试唤起自己与珠串的链接，却毫无办法，身后的哭声越来越近，司怜回头看了一眼，看着满地蜿蜒的鲜血和已经变成了一堆扭曲的血肉的“陈沅”，只能硬着头皮进入大雾。
　　灰色的浓雾里不再有甜腻的香气，但能见度极低，伸手不见五指。身旁时时有冰冷的“尸体”擦肩而过，司怜意识到自己好像在逆流而行。路两旁挂满了朦胧的红色灯笼，似乎是一个个温柔的囚笼，有似真似幻的声音轻轻喊着司怜的名字，似乎是最熟悉的人指引着回家。司怜充耳不闻，一路向着没有红灯笼的地方跑。
　　身后的哭泣声从未停止，甚至越来越近，司怜甚至能感觉到脖颈后的冰凉，仿佛有人在吹气般。
　　不知跑了多久，眼前出现了青色的冥灯，司怜也精疲力尽，察觉到冥灯旁边呛人的灰雾少一些，只能向青灯指引的方向去。
　　路上的青灯十分贴心，不远的距离就有一个，引导着向小路去，将这条路照的鬼气森森。然而现在没有别的路了，司怜只能跟随着去到无法预知的地方。
　　司怜终于停下了脚步，疲惫的近乎干呕。冥灯不见踪影，这一处的灰雾浓的让人喘不过气。
　　肩上搭上了两条手，冰冷的嘴唇还在哀哀念着：
　　“执君语，梦难赴…锦瑟弦断知几度？”
　　司怜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了，绝对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冰冷正在将她拖入深渊，意识开始模糊。

　　“三娘。”
　　陈沅的声音响起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惊喜与焦急，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一切冰冷烟消云散。司怜下意识转头，看见陈沅又担心又思念的看着自己，那一滩不可名状的恐怖已经不见了。
　　“三娘你可还好吗？这一路来苦了你了。”
　　陈沅上前一步，握住司怜的手，那双手的温度分明是活人才有的。
　　原本的三娘心里翻腾着脆弱与痛苦，但累的不行的司怜压下了那些陌生的情绪，斟酌了一番，温和开口：
　　“无妨。”
　　陈沅爱怜的摸了摸三娘的脸，眼里几乎要淌下泪来：
　　“三娘，你跟我走吧。”
　　司怜刚被陈沅吓得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这会儿下意识问了一句：
　　“走，去哪儿呢？”
　　陈沅不再说话。面上凄凉之色更重，将三娘重重揽入怀里：
　　“你再等我三日…不，一日，我带你逃出永州，我们去哪儿都好…”
　　司怜感受到肩膀的湿润，她听到了陈沅压抑的哭声。她的眼睛淌着似乎流不完的泪，但那终究是别人的爱恨。司怜安静的任由陈沅抱着，眼睛看着身旁一棵树下熟悉的诗词。“陈沅”已经念了前两句，剩下的深深刻在腐朽的石碑上：
　　此恨此生应未负。
　　思，空对雾；
　　望，空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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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沅渐渐冷静下来，她抹了抹泪强颜欢笑：
　　“好不容易和你单独见一面，我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司怜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她终究不是真正的三娘，只是摇了摇头。
　　陈沅面色严肃起来，深吸一口气：
　　“你的四哥既然要回来，说明你家必定要你这两日嫁人。”
　　听到这话，三娘那种恐惧与痛苦瞬间淹没了司怜，她深吸了口气，不知觉开口，颤抖而恐惧：
　　“我不要嫁人...我恨嫁给别人，我只要你。”
　　司怜在心里叹口气，果真如此。
　　陈沅听到这话脸上止不住凄然，只能勉强笑笑，紧握着三娘的手：
　　“三娘。你莫怕，你信我，明日晚上我就带你走。”
　　司怜低低应了一声“好”，陈沅身上多了一种决绝，她思量片刻低声道：
　　“你明日子时正中，到今天这里，你带上些轻便的首饰我们就走，远远离开。”
　　司怜依然点头，努力笑了笑，方才追赶自己的“陈沅”的凄惨样给了她不好的预感，可是面前人眼里充满期冀，像即将飞出笼子的鸟儿，让司怜心里也期待着，如果陈沅和三娘真的能离开该多好。
　　天色渐渐亮了，浓烈的灰雾散去了不少，朦朦胧胧罩着身旁的梨树，司怜辨认出这似乎是一片小的湖泊。
　　陈沅又和三娘说了些旁的，描述了别的地方的繁华，司怜点点头安静听着，末了，听见公鸡打鸣，陈沅才放开三娘的手。
　　“三娘，子时，我在这里等你，你快回去吧，避开行人，万事小心，你的安全第一。”
　　司怜顺着来时路走去，回头看了一眼，陈沅静静伫立在那里，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缓缓消失在雾中。
　　司怜这才来得及看清这地方，看上去像个镇子，走上大路，街旁是挂着灯笼的宅院，里面升起柴火热气，幸好街上基本没人。
　　司怜加快脚步，等回到记忆中的“家”的方位松了一口气，宅子的大门还是打开的，里面寂静的像一座坟墓，司怜再三确认没人，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
　　过了这一夜，司怜困的不行，但陈沅提到的成婚刺激了她的神经。司怜记得进入这幻境前，见到的就是新嫁娘的装扮。
　　恐怕这即将到来的成婚无比重要，三娘自然挨不过压迫，必然要选择出嫁。幻境多是人执念而生，若是三娘真与陈沅走了，想必不会有执念，自己也不会被卷进来。
　　是什么原因阻止了两人的出逃？三娘和陈沅下场如何，要脱离幻境又该如何选择？
　　司怜想着想着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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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怜是被七嘴八舌的丫鬟吵醒的，鲜活的小姑娘们叽叽喳喳，拿着各式的衣裙想给司怜穿上。一切真实明朗，阳光照到身上驱散了夜里的冰凉。
　　“三娘，四郎回来了！”
　　“四公子今儿早到的，带了好多东西呢！”
　　司怜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宅子里的嘈杂，唱名声和礼炮声扎的耳朵疼，司怜心脏难受，揉揉眉心打探：
　　“可还有别人？”
　　“三娘这是什么话，四夫人自是来了的，搬东西的下人也不少，四公子的名声这般好，上门探访的老爷不少呢。”
　　这丫头神色变得挪揄，笑道：
　　“李家老爷和李公子也来了，不知道为谁呢。”
　　另一个丫头瞧见司怜的脸色，立即斥道：
　　“多嘴。”转而对司怜微笑，“姑娘快些穿好衣裳，老爷夫人候着呢。”
　　司怜被丫鬟们伺候着梳妆打扮，感觉自己被硬生生塞进一个极为不合身的束缚里，腰带紧的她喘不上气，偏生丫头们还笑着夸赞：
　　“姑娘的腰身是最好的。”
　　三娘那张脸配上司怜沉沉的眸子，再加上今日这套繁复的衣裙，显得分外特别。丫鬟们叽叽喳喳，其中一人道：
　　“姑娘素日爱简雅，今日这样穿也十分好看。”
　　司怜没接话，总觉得脸上糊的粉厚厚的快要落下去了，身上这衣服像是传统服饰又夹杂着外国风格，实在是不敢恭维。
　　司怜跟着丫头走向楼下的前厅，路过几个聚在一起的小厮丫鬟时听到了几句闲言碎语。
　　“那李二公子性格最是乖戾，玩的也花...”
　　“可不是嘛...李家主母手段也是有名的狠，李宅里死了好几个姨太了。”
　　“三姑娘去了怕是...”
　　“给我闭嘴，再乱说，仔细着自己的嘴。”
　　大丫鬟听见了冷冷斥责，将那几个下人吓得低头一个劲求饶，她瞟了一眼看上去毫无异状的司怜才继续带路。
　　但司怜听了心里不免发冷，这桩包办婚姻竟是要亲手把三娘送进坟墓。
　　那厅堂靠的越近，甜腻的香味就越发明显，刺耳的笑声恭维声不绝于耳。
　　丫头领着司怜坐到了屏风后，司怜这才意识到这场宴会并非家宴那么简单。
　　厅堂里主位坐着中年男子，旁边坐着昨日见过的夫人。这两人自是宅子的主人，而下位坐着一青年男子，想来就是“四哥”。
　　这厅堂里除了三娘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其余的都是敲起来有头有脸的人。
　　肥胖的中年男人扶着旁边的小侍女艰难的站起身，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县丞大人！我敬您一杯！哈哈哈哈多亏您上次在老爷那里美言，饶了犬子一条性命啊。”
　　四公子微微一笑，端起酒杯砸了一口，慢条斯理道：
　　“李老爷言重了，您一心为国为民，建造水坝佑永州百姓，知县大人自然不会怪罪。”
　　李老爷哈哈大笑，连连称是，他身旁那眼下青黑，一副地痞流氓样子的男子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屏风，满眼都是恶意。
　　司怜被看的犯恶心，三娘的恐惧与厌恶逐渐被司怜的烦躁所代替，她无意识抽动了下小指，感觉到了熟悉的力量。
　　司怜愕然低头，瞧见珠串上暗沉的光一闪而过，周围的幻境也晃了一晃。
　　心口的吊坠从冰凉变得有些温度，看来幻境快撑不住了。
　　再抬头，厅堂里的氛围更加热烈，大家都欢呼起来，举起了酒杯，将端详货物的眼神转向司怜。
　　四公子微笑着轻描淡写斩断了别人的人生：
　　“三娘贤良淑德，李公子仪表堂堂，明日良辰吉日，巳时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