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回音》聆乔

8、第8章

　　程屿的直播像一块投入沸水的冰块，短暂地让喧嚣的舆论降温了片刻。但很快，新的争议又起——有人指责他“卖惨”，有人批评他“恋爱脑”，更有人断言这是他事业下坡路的开始。
　　但程屿不在乎了。
　　直播结束后的第二天，他回到了《无声告白》的片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导演张导拍了拍他的肩，什么也没说，但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
　　“程屿，今天这场戏很重要。”张导说，“你的角色第一次‘听’到声音——不是用耳朵，而是用心。你要演出那种顿悟的震撼，但又要克制，因为聋哑人的情绪表达是内敛的。”
　　程屿点头。为了演好这个角色，他已经学了三个月手语，拜访了十几位聋哑人，甚至尝试过连续一周戴隔音耳塞生活。
　　“Action！”
　　镜头里，程屿饰演的陈默站在窗前。窗外，一个小女孩在学骑自行车，屡屡摔倒，又屡屡爬起。女孩的母亲在旁边鼓励，但陈默听不见——他只能看见母亲嘴型的变化，看见女孩脸上从沮丧到坚定的转变。
　　突然，陈默的眼神变了。他仿佛“听”到了某种声音——不是物理的声音，而是生命本身的声音。那种坚韧，那种不屈，那种无声的力量。
　　他缓缓抬手，做了一个手语：“我明白了。”
　　“Cut！”张导激动地站起来，“完美！程屿，就是这个感觉！”
　　程屿从角色中抽离，发现自己竟然流了泪。不是表演，是真的被触动了。
　　“张导，我想再试一条。”他说，“刚才的情绪可以更细腻一点。”
　　张导惊讶地看着他——以前的程屿，能一条过就谢天谢地了，从不会主动要求重拍。
　　“好，那就再来一条。”
　　那天，程屿拍了七条，直到找到最满意的状态。收工时，张导对他说：“程屿，你变了。”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程屿笑着问。
　　“变认真了。”张导认真地说，“认真的演员最可怕，因为他们会发光。”
　　这话让程屿心里一暖。他给夏柚发消息：“今天导演夸我了，说我发光。”
　　夏柚很快回复：“你本来就会发光，只是现在更亮了。”
　　“那你呢？今天怎么样？”
　　“还行。拍了一场哭戏，李导说很有感染力。”
　　“想看看。”
　　夏柚发来一张片场照。照片里，她眼眶泛红，却带着笑。程屿把照片存下来，设成了手机壁纸。
　　距离他们公开恋情已经过去两周，舆论的热度慢慢降温。虽然仍有不和谐的声音，但至少不再占据头条。程屿的粉丝数稳定在了一个新的水平——掉了四百万，但也留下了八百万真正支持他的人。
　　夏柚这边，情况也在好转。她的演技逐渐得到认可，《时光里的回声》放出的几段花絮在微博上获得不少好评。甚至有网友开始嗑她和陆晨的CP，虽然很快被她和程屿的CP粉“镇压”了下去。
　　这天收工后，苏晴叫住夏柚：“晚上一起吃饭？陆晨也来。”
　　夏柚有些意外，但还是答应了。
　　餐厅包厢里，苏晴开门见山：“夏柚，我要跟你道歉。”
　　“晴姐，你这是...”
　　“我之前对你有偏见，觉得你是靠程屿上位的花瓶。”苏晴坦率地说，“但这段时间看你的表演，我发现自己错了。你是真的有实力。”
　　陆晨点头附和：“我也这么觉得。夏柚的演技很自然，特别是情感戏，很有感染力。”
　　夏柚被夸得不好意思：“是晴姐和陆老师教得好。”
　　“别谦虚了。”苏晴说，“李导跟我提过，想推荐你去试镜王明安导演的新电影。”
　　夏柚愣住了。王明安是国际知名导演，他的电影捧红过无数演员。
　　“真的吗？”
　　“当然，但竞争会很激烈。”苏晴说，“不过我觉得你有机会。前提是，你要拿出最好的状态。”
　　这顿饭，夏柚吃得心潮澎湃。回家的路上，她迫不及待地给程屿打电话分享这个消息。
　　“王明安导演？”程屿也很惊讶，“小柚子，你真厉害！”
　　“还没成呢，只是有机会去试镜。”
　　“有机会就很棒了。”程屿真心为她高兴，“等你成功了，我就当‘夏柚的男朋友’，天天蹭你热度。”
　　夏柚笑出声：“好啊，到时候我养你。”
　　“那我可记住了。”程屿也笑，随即正色道，“小柚子，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为你骄傲。”
　　“你也是。”夏柚轻声说，“程屿，你的电影什么时候拍完？”
　　“下个月初。然后就开始后期配音和宣传了。”
　　“首映会...我能去吗？”
　　程屿沉默了一下。按计划，《无声告白》的首映会在北京，而夏柚的戏还有半个月才杀青。
　　“我尽量协调时间。”他说，“如果你来不了，也没关系。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我想去。”夏柚坚定地说，“我想亲眼看看你在银幕上的样子。”
　　程屿心里一暖：“好，那我们一起想办法。”
　　接下来的日子，夏柚更加努力地投入到拍摄中。她知道，只有拿出好作品，才能配得上王明安导演的试镜机会，也才能配得上站在程屿身边。
　　而程屿那边，《无声告白》的拍摄接近尾声。最后一场戏，是陈默终于开口说话——不是真的说话，而是在梦中“听见”自己发声。
　　这场戏对程屿来说是巨大的挑战。他要演出聋哑人在梦中“说话”的震撼和迷茫，那种第一次“听见”自己声音的不可思议。
　　“Action！”
　　程屿躺在床上，陷入梦境。梦中，他站在一片空白中，张了张嘴，发出一个音节：“啊...”
　　他愣住了，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又尝试了一次：“啊...”
　　这一次，他听“见”了。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某种心灵感应。那种感觉让他震惊，让他狂喜，也让他恐惧——如果梦醒了，这一切还会在吗？
　　他一遍遍地“说”，从单音节到词语，从词语到句子。最后，他说出了那句贯穿全片的台词：“我想被听见。”
　　说这句话时，他流泪了。不是悲伤的泪，而是解脱的泪。
　　“Cut！”张导的声音有些哽咽，“程屿...你演得太好了。”
　　全场寂静，然后爆发出掌声。程屿从床上坐起来，擦了擦眼泪，对所有人鞠了一躬。
　　杀青宴上，张导举杯：“程屿，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看到了一个演员的蜕变。”
　　程屿举杯回敬：“谢谢张导给我这个机会。”
　　那天晚上，程屿喝多了。他给夏柚打视频，语无伦次地说：“小柚子，我拍完了...我演完了...我好像...终于会演戏了...”
　　夏柚在屏幕那头又哭又笑：“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可以。”
　　“我想你了...”程屿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好想现在就见到你...”
　　“很快就能见到了。”夏柚轻声安慰，“等你的电影首映，我一定去。”
　　“嗯...一定...”
　　程屿睡着了，手机掉在一边。夏柚看着屏幕里他安静的睡颜，心里满是柔软。
　　这个男人，曾经是娱乐圈公认的花瓶，是演技差的代名词。但现在，他用自己的努力证明了，他不是只有脸。
　　夏柚知道，首映会那天，所有人都会看到程屿的蜕变。
　　而她，要亲眼见证这一刻。
　　《时光里的回声》的杀青戏，是林薇在职业生涯巅峰时，选择放下一切，去追求真正想要的生活。
　　这场戏，夏柚演得格外投入。也许是因为她想到了程屿，想到了他们的感情，想到了如何在名利和真实之间找到平衡。
　　“Action！”
　　夏柚饰演的林薇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她刚刚签下了一个价值千万的合同，职业生涯达到顶峰。
　　但她的脸上没有喜悦，只有疲惫和迷茫。
　　“这是我想要的吗？”她轻声自问。
　　镜头切换到她的回忆：和男友分手的夜晚，一个人加班到凌晨的孤独，站在领奖台上却感觉空虚的瞬间...
　　最后，她笑了。不是职业假笑，而是释然的、真实的笑。
　　她转身，走向办公桌，开始写辞职信。
　　“Cut！”李导满意地点头，“夏柚，你这场戏演出了层次。从迷茫到坚定，从疲惫到释然，很完整。”
　　“谢谢导演。”夏柚松了口气。
　　“恭喜杀青！”全场鼓掌。
　　杀青宴上，李导对夏柚说：“王明安导演那边的试镜，我已经帮你约好了。下周三，北京。”
　　“这么快？”夏柚惊讶。
　　“机会不等人。”李导拍拍她的肩，“夏柚，你有天赋，也有努力。但最重要的是，你有真心。这在娱乐圈很难得，别丢了。”
　　“我会记住的。”夏柚认真地说。
　　陆晨走过来：“恭喜杀青。下次见面，可能就是王导的电影片场了。”
　　“陆老师别取笑我了。”夏柚笑。
　　“我是认真的。”陆晨说，“夏柚，你值得更好的舞台。”
　　苏晴也走过来，递给夏柚一个信封：“这是我的推荐信。王导和我合作过，也许会有点用。”
　　夏柚接过信封，眼眶发热：“晴姐，谢谢...”
　　“别谢我，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苏晴微笑，“加油。让所有人都看看，夏柚不是靠谁，是靠自己的实力。”
　　这句话，夏柚记在了心里。
　　杀青后，夏柚没有立刻回北京，而是去了一趟程屿的剧组所在的城市。《无声告白》虽然已经杀青，但程屿还在那里进行后期配音工作。
　　这是公开恋情后，他们第一次在非工作场合见面。
　　程屿开车来机场接她，两人在车里紧紧拥抱。
　　“瘦了。”程屿摸着夏柚的脸，“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你不也是。”夏柚看着他明显的黑眼圈，“是不是又熬夜了？”
　　“配音有点难，但很有意思。”程屿发动车子，“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开到一个湖边。黄昏时分，湖水泛着金色的波光，美得不真实。
　　“这是哪里？”夏柚问。
　　“我拍戏时发现的地方。”程屿说，“每次压力大，我就来这里坐坐。”
　　两人坐在湖边，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水面。
　　“程屿，我下周三要去试镜王明安导演的电影。”夏柚说。
　　程屿转头看她，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太好了！”
　　“但竞争很激烈，我可能...”
　　“你一定能行。”程屿握住她的手，“小柚子，你要相信自己。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夏柚靠在他肩上：“那你呢？首映会紧张吗？”
　　“有点。”程屿诚实地说，“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用心演的电影。我不知道观众会怎么评价。”
　　“他们会看到你的努力。”夏柚说，“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程屿。”
　　“希望如此。”程屿轻声说，“小柚子，如果这部电影失败了，我可能...就真的没什么机会了。”
　　“不会失败的。”夏柚坚定地说，“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从头再来。我陪你。”
　　程屿看着她，眼神温柔：“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夕阳完全落下，星光开始闪烁。两人在湖边坐了很久，什么也没说，却又好像说了一切。
　　三天后，《无声告白》在北京举行首映会。
　　这是程屿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红毯两旁挤满了媒体和粉丝，闪光灯此起彼伏。
　　夏柚没有走红毯，她从侧门进入影院，坐在观众席的角落。林姐坐在她旁边，低声说：“别紧张，今天的主角是程屿。”
　　“我不紧张。”夏柚说，但手心全是汗。
　　她当然紧张。不仅仅是为程屿紧张，也为他们的未来紧张。这部电影的表现，将决定程屿能否成功转型，也将决定外界如何看待他们的关系。
　　灯光暗下，电影开始。
　　银幕上，程屿饰演的陈默第一次出现。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坐在窗边，手指在空气中比划，仿佛在“听”风的声音。
　　那一瞬间，夏柚屏住了呼吸。
　　这不是她认识的程屿。或者说，这是她认识却从未真正见过的程屿——专注，敏感，充满力量。
　　整部电影，夏柚完全沉浸在故事中。她看着陈默的挣扎，看着他无声的呐喊，看着他最终找到自己的声音。
　　当影片最后，陈默在梦中说出“我想被听见”时，夏柚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不是为角色哭，是为程屿哭。她看到了他在这个角色里倾注的一切——那些不眠的夜晚，那些反复的练习，那些不为人知的努力。
　　电影结束，灯光亮起。全场寂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程屿和主创团队上台。张导拿起话筒，声音有些哽咽：“这部电影，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因为它让我看到了一个演员的可能性。程屿，谢谢你。”
　　程屿接过话筒，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谢谢张导，谢谢所有工作人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这部电影...对我来说，是一次重生。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表演，什么是共情，什么是用灵魂去塑造一个角色。”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观众席，最后停在了夏柚的方向。
　　“我还要谢谢一个人。”程屿说，“是她让我明白，爱不是占有，是成全。是她让我有勇气做真实的自己。这部电影，也是献给你的。”
　　虽然没有点名，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谁。镜头扫向夏柚，她红着眼眶，微笑着鼓掌。
　　首映会结束后的媒体采访，记者们的问题不再围绕恋情，而是聚焦于电影本身和程屿的表演。
　　“程屿，这次表演堪称脱胎换骨，你是怎么做到的？”
　　“程屿，为了演好聋哑人，你做了哪些准备？”
　　“这部电影会参加国际电影节吗？”
　　程屿一一作答，专业而诚恳。夏柚在后台看着监视器，心里满是骄傲。
　　这才是程屿真正的样子——不是花瓶，不是流量，而是一个认真演戏的演员。
　　首映会结束后，程屿找到夏柚，两人在休息室紧紧拥抱。
　　“你看到了吗？”程屿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们...他们真的在看我的表演。”
　　“我看到了。”夏柚也哭了，“程屿，你演得太好了。我真的...好为你骄傲。”
　　“如果没有你，我做不到。”程屿认真地说，“小柚子，谢谢你。”
　　“别谢我，这是你自己的努力。”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都有泪光。
　　那天晚上，《无声告白》的首波口碑出炉。豆瓣开分8.7，微博热搜前五全是相关话题：
　　#程屿无声告白#
　　#程屿演技蜕变#
　　#我想被听见#
　　#年度最佳表演#
　　评论一边倒地好评：
　　“程屿这是换了个人吧？演技炸裂！”
　　“看哭了，陈默太让人心疼了”
　　“程屿值得一个影帝提名”
　　“从今天起，谁再说程屿是花瓶我跟谁急”
　　“夏柚眼光真好，找了个潜力股”
　　甚至有人开始反思：“我们以前是不是对程屿太苛刻了？”
　　夏柚刷着评论，眼泪止不住地流。这是喜悦的泪，是释然的泪。
　　程屿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别哭了。”
　　“我高兴。”夏柚转身，吻了吻他，“程屿，你做到了。”
　　“我们做到了。”程屿纠正道，“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放弃了。”
　　窗外，北京的夜景璀璨如星海。夏柚靠在程屿怀里，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还有更多挑战——她的试镜，程屿的新作品，他们的感情要面临的考验。
　　但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怕。
　　因为他们在一起，因为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