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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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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蔡京觉得自己是个十分幸运而且懂得时机的人。先帝在位时,他在王安石与司马光两派人间周旋,现如今,这两批人死得死,老得老,而他□□三进,仍把握朝局。多少趁早在他闲局在家时想把握时机的人,现在都下场凄惨。识实务者为俊杰,而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不错,世人称他奸臣贼子,是头号大恶人。他也曾夜不能寐,但是,他相信,他还有机会做到他天命。
看着雷纯送来的信,他笑笑对身边的任劳任怨说:“连纯儿都被这顾惜朝气得不轻啊。”
他二人交换了个眼色,任劳开口:“相爷可是想启用顾惜朝?”
蔡京放下信,信手抓了把鱼食,走到塘边,一点点撒下去:“他确实照约定让六扇门搞不清东西,也让戚少商再次对他深住不疑,并为他而与六分半堂起了冲突。不过,他还是拿着东西不放手,显然他有可能是怕我拿到手便灭口。这也肯定,他不是那么甘心。不过……”他说着将剩下的鱼食全部撒下去,看着鱼儿从四面游过来,他拍拍手,眼中露出狡诈狠毒的目光,冷冷地笑起来:“呵呵,这京城里,我不给谁饭吃,谁也别想吃得到!”
任劳任怨对视一眼,同时开口:“相爷英明。”
董风很快捉拿归案,当六扇门的人夺门而入时,他完全惊怔不知所措,而后暴跳如雷地叫:“好你个顾惜朝!”
顾惜朝听到铁手的转诉时,像听了个笑话般笑起来,铁手抿抿唇,说:“你没别得要说的么?”
顾惜朝淡淡地说:“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这一件事又搬不倒岩石,六扇门不是一向喜欢搞平衡么?”
铁手看向窗外冷冽的寒风,淡淡地说:“但是,该知道的,我们也还是要知道。”
顾惜朝看看他:“难道你们的无情还猜不出来?”
铁手忍耐地看向他:“猜测和事实是两回事,纵使我们知道过程,但原因还是不清楚。”
顾惜朝冷笑:“这种事还要原因?”
铁手忍无可忍地却只是沉声道:“顾惜朝,你简直是莫名其妙。”
“大哥过奖了。”顾惜朝虚伪地笑笑。
铁手看着他完全一副冥顽不灵的表情,最终叹口气。他与顾惜朝,前尘旧恨加起来,绝对没有戚少商与他多。但戚少商能放下,是因为他对他有情;而铁手对他能容忍,是因为对他仍有几分愧,不止是晚晴,顾惜朝身上余毒难清也是另一条。铁手为人曲真分明,但正是这一条,也成了他对一些事情永成心结的原因。
顾惜朝却在这时看向戚少商,他有几分狐疑。戚少商此时不是应该打圆场了么?怎得他今天如此沉默?戚少商见他望过来,便冲他笑笑,明明笑容中有几分憨厚,却让顾惜朝有一种身上有什么东西被他骗了去的感觉。要知九现神龙侠义千金,而顾公子才应是诡计多端。但顾惜朝却在此时有一种倒错感,不由暗生三分警戒。
随后,他慢慢去看铁手,药林这一案确实是由铁手负责,但戚少商明知他与铁手不对盘,何以今天偏请了他来?想到此处,他再去看戚少商微笑的脸,便忍不住想笑。他低下头去,半晌方正色看向铁手问:“董风是怎么向你们说的?”
铁手看他,一时不知他何以转了性,便淡淡道:“他说,与你相约,杀了林小小,分药林,哪知你竟想独吞。”
顾惜朝听了嘲讽地说:“这家伙,倒还有几分鬼心眼。他想,只要不招出蔡元长,这位相爷便会保他出去。”摇摇头,他叹道:“实话告诉你,他派了人来杀我。我想那个人看起来武功不错,不可能是他的人,定是他身后还有人。便将他人哄了回去,替我送信。董风自然是想要那份帐本,所以我将计就计,就把东西转到六扇门,告诉他那里比较好偷,他也真是好骗,六扇门追查一个可不比这楼里更快么?”
铁手听了点点头,问:“那林小小是怎么回事?”
顾惜朝冷哼道:“他?他认识童贯的随军大夫,便想借机会一步登天。童贯不是刚打吐蕃回来,拿了个胜仗么?这次攻夏返辽,不正是因为打了这个胜仗,皇帝才觉得他能在大事。林小小便想借着童贯,混个宫中的差使,好过日日在药林里种药。”顿了一下,他撇撇嘴说:“师兄弟打着一个东西的主意,却找了不同的买家,林小小毛遂自荐,董风却是借了六分半堂。要不然,那边怎么对这里的事情一清而楚?”
铁手盯着他,思考半晌才问:“蔡京和童贯系出一脉,他们师兄弟二人就是找得不一是一家,也不至于要你死我活吧?”
顾惜朝意味深长地笑了:“是么?”
铁手便在他这个笑容中沉默了,朝堂上明争暗斗,说不清道不明。
顾惜朝却在这时对着若有所思的戚少商冷冷地说:“你别打他们两个人的主意!就算他们失和,也不会在这时便让你有机可趁。人家正处心积虑地想要你的项上人头,你还想主动把脖子洗干净送过去?”
戚少商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脖子,有点尴尬地向铁手笑笑,突然想到什么便问:“一个帐本有什么好争的?”
顾惜朝支着头说:“农为国之本,药材也是其中一项。这里面的收入利益不小,何况现在兵荒马乱,这是一宗大项。不过,我在想,这个帐本这么重要,可能是里面有联络各个商家的方式。”说着他摇摇头:“我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也没看出什么来。”
铁手点点头:“罢了,反正这帐本已归六扇门,世叔和大师兄会好好研究的。”说着他看看天色:“我也该回去了,若有什么不明,再来请教。”
顾惜朝看着他,冷淡地道:“不敢当。”
铁手也看他:“你自己多保重,若身体不适,早请大夫是正经。”
顾惜朝轻哼一声,低下头:“大哥放心,我自当好自为之。”这句话虽说得字字带刺,倒没平常的敌意。
铁手无奈转身,戚少商送他出门,二人一路走一路又说了些相干不相干的事情,铁手方告辞离开。
戚少商返回房里时,顾惜朝却已不在,他走到窗前,向外看去,果然见他隐约在花窖间。花窖中还有另一个人走来走支。戚少商一手拿了东西去找杨无邪,一边想这人是谁,半刻才想起那是隔几日便来为楼里修整花窖的花匠。这楼里有许多花是苏梦枕在世时便种下的,所以料理得十分精心。顾惜朝还曾说这位花匠技艺精湛,种植花草的手法与众不同。想着,便也不再放在心上,快步去了。
待晚上回来,已过了晚餐时间。顾惜朝在桌前不知在写什么,听到他时来,便搁了笔,转身盯着他,那上下打量的眼光让戚少商莫名其妙。而后他便笑了,眼神几分打趣,几分顽笑:“几日不见,大当家装神弄鬼的手段越发厉害了。”
戚少商知道他指的是铁手的事情,便也笑了,坐到桌边的榻上,冷不防伸手将他抓进怀里,大笑:“还敢说!也不想我如此一番辛苦是为了谁?”
顾惜朝难得也没有躲,却只是板正了脸:“你怎么开始欺负老实人了?以后可得更长心眼了!”
戚少商搂着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叹口气:“铁手是老实,但又不笨!你当他不知道我想什么?他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算了。毕竟,他也不想真对你认真。”说着笑起来:“铁手认真的时候是很可怕的,我可不想招惹他。”
顾惜朝偏过头,眉微挑,眼睛中露出玩笑和讶然的神色:“哦?这世上也有戚大胆害怕的事情?”
戚少商手环在他腰间,看他侧着手,头微偏,脸上少有地露出近乎顽皮调笑之色。卷发蹭在他脸上,空气中夹着湿气和他身上惯有的药草香。顾惜朝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中透出一种细腻的光泽,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中,竟令人惊讶地浮起很轻很淡的红晕,一直晕染到耳廓,颈项。他不由呼吸一促,心怦怦地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