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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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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比平时晚了些起床,倒也没有人递来不悦地神色,一路走着,竟还有人对我点头微笑,我看得有些莫名,一直到厨房准备做事,才被告知今日起不用再打杂了,王爷命我做他贴身的侍从。
煮饭打杂也好,服侍王爷也好,其实都是一样的差事,但是别人投来的眼色却相差甚多,我暗暗叹口气,他们或许觉得我是得了宠,可是老天才知道秦致不晓得又想了什么法子来戏弄我。
来到书房,便见秦致站在桌前,微倾上身,手肘轻动,似正作着书画。
“王爷。”我恭敬的拜见主子。
秦致似乎没有听见,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头也不抬一下。
我只好乖乖站在一边,等着他发话。
“过来。”他还是没有抬头,却道,“磨墨。”
我赶紧走到他边上,捏住了砚杵,细细研磨起来。
真是好墨,带着隐隐的清香,泛着乌黑的光泽,越磨越是浓稠。
秦致停了笔,姿态傲然的坐下,端起边上的茶盅,品了口茶。
“昔日卫大人府中的名茶,果然不同凡响,初尝虽微苦但细细品味却越觉浓郁,清香甘甜,齿颊留香……”他慢悠悠的说着,“没想到抄了卫府,没见到大把的金银,却找到上好的茶叶。”
看来秦致今日又想要奚落我吧。
我不好搭腔,只是尽心磨墨。
“不知这茶叶,是从何而来?”他抬眼看着我,“这些,可都是上好的贡品。”
被他直接问了,我也不能不答,便老实应道:“回王爷,这些确是皇上赏赐的贡品。”
“哦?”秦致挑了挑眉,话中有话,“卫怀风,你同皇上的关系,可真是不错……”
看来他是有意提起这段谣言,或者他已经知道我并非是他所想的那种大奸大恶之人,但是他依旧不愿相信我同皇上之间是清白的。
但是这件事,我根本无需同他解释。
“沉默也就是默认!”秦致倏地站起身来,欺身上前,捏住了我的脸颊,“卫怀风!”
我被他捏的有些疼痛,又不敢太过挣扎,只好抬眼看他,淡淡地道:“王爷位高权重,奴才地位轻微,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你!”他一怔,甩手道,“又想激怒本王?!”
“奴才不敢。”我往边上退了一步,无法理解他近日总是纠结在我的过去上的那些行为,我真的只是想安分做个奴才而已。
“罢了,”秦致整了整衣领,换了口气,道,“你闭不出府多日,近日皇城来了一帮民间的杂耍,不如去看看也好。”
“?”我意外的看着他,他何时有如此的好心?总想着他会想法子戏弄我,这样的“恩赐”反而让我有些不知如何反应。
“怎的?你不想去?”他挑了眉,微微发怒的前兆。
“去!”我脱口而出,“多谢王爷!”
我倒不是在这里呆不住,只是这样的杂耍我从未见过,如今没有堆积成山的公文要批,也没有勾心斗角的朝廷暗涌要烦心,我突然很想看看那些民间最纯粹的东西。
人一旦脱离了复杂,反而会去对简单产生兴趣。
秦致嘴角微微一动,一闪而过的笑意。
我的确是很想出去看杂耍,但却不是想同他一道去……
秦致很自然地走在边上,高大俊朗,器宇不凡,一身王公贵胄的派头,实在是太招人眼球。
我本是很有兴趣,被他这样的在边上跟着,突然间就很想回头。
“许久不曾回朝,没想到竟已经是如此繁华、热闹!”秦致似乎是自言自语,平时冷酷傲气的脸上,竟带着一丝柔和的味道,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安慰和骄傲之情。
毕竟是他秦家的皇朝,秦家的天下,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息息相关。
我听他这一说,也不能接腔,细细想来,不免有些惭愧,他离乡背井,年纪轻轻就一人镇守边关,说到底也是我“从中作梗”的结果,不过现在看来,当时的决策也是没错的,秦致经过战场和艰苦生活的磨砺,早就已经是无人能及的战将,只是,似乎太“无人能及”了些……
秦远将他调回,想也是怕天高皇帝远,放任他在边关长大自己的势力,总有一天会威胁到朝廷,威胁到帝位。
秦远作为一国之君,这样想也无可厚非,可是之前我没有同秦致有过太多接触,也一直觉得像他这种心高气傲的人定不会甘于人下,但近日接触下来,发现秦致却是个识大体、颇具有正义感的人,他应该是个能通观全局,不会为了个人利益而背德谋反之人。
只是秦致越是优秀,秦远应该越是担忧吧,毕竟一山不容二虎,或者有人在其中挑拨一下,秦远的天平便会倾斜。
希望这样的人不要出现才好。
如今的太平盛世,得来实属不易,而身边征战数年平定边关这人,无疑是最大功臣。
“在想什么?”耳边突地传来秦致的声音,似乎带着不满,“本王屈尊降贵的陪你出来,你却还摆这样一副臭脸?又在腹诽本王?”
我抬头看他,不知为何,竟觉得他话中带着委屈之意,想也是,他是如此尊贵的一枚王爷,陪个奴才出来的确是降了身份,可是看他这样子,明明是自己想看,我不过是他出来的借口罢了。
瞧他看着边上卖小糖人的眼神,就知道他的童年是多么贫乏无趣了。
“王爷明明是自己想来看吧。”想着的话脱口而出,或许是这喧闹的街道让我的脑子也不受控制了吧。说完了,我才惊觉自己竟是如此的逾距……
“你说什么?”秦致挑起眉毛,看着大逆不道的我,“别后退,给本王过来!”
我早就已经防备的后退了两步,被他这样吼了一句,只要乖乖再往前,一来一回见,却瞥见边上卖糖人的老人从底下抽了把刀出来,动作利落的向我们两人这边刺来。
“小心!”我下意识的用力要推开秦致,却没想到他还快我一步,扣着我的肩膀往边上一转就已经避开了,反倒是我,眼看着老人的刀向我这边砍来,被他带着身子失去平衡,踉跄的跌在他怀里,背后突地一阵利痛。
“呆着别动!”他朝我丢下一句,就两步上前抬腿一踹,又动了手,简单几下便制住了老人,眯眼看了两眼,一把用力便扯掉了他的胡子。
假的。原来不是步履蹒跚的老头,而是个面色黝黑的壮年。
他这几招动作连贯,毫不拖泥带水,但是也一点都不手下留情,壮年已经被打得跪倒在地上,脚骨似乎也断了,弯成个很是奇怪的形状。
他这样的能耐来刺杀秦致,未免有些以卵击石。
要么他是不想活了,要么,他就是不知道秦致如此的厉害。
而看来得罪秦致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意识到这一点,我不免觉得有些背后发凉,不对,是真的在发凉,不止发凉,还有阵阵发热的感觉。
人群已经自动散开,看热闹似的围了一圈,指指点点,我打量四周没发现其他的可疑人物,却看到皇城名楼“飘香院”的二楼探出的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慢慢隐去。
随即赶来的官兵听秦致一脸怒气的自报了家门,又亮了腰牌,齐齐跪了一地,大喊王爷恕罪。
秦致似乎也没有耐心听他们多说,让他们将已经无力行走的刺客带走,而后怒气冲冲的将我拽进了最近的一间客栈。
要了间上房,又财大气粗的扔出几锭银子,掌柜便点头哈腰的跑去请了大夫。
我被他甩到床上,不免又碰到了背后,疼的一阵呲牙裂嘴,忙抬起身子,心虚的看着他,不知他又为何大动肝火。
“你胆子可真大!”他抱着双臂,眼中带火的看着我,“你是忘记自己的身份还是觉得本王连个刺客也对付不了?”
“奴……”
“你以为本王是为什么故意停在那个糖人摊子边上?”他哼了两声,“你也够格在本王面前逞英雄?”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
想也是的,秦致是何许人,我那行为倒真是多余的有些可笑了。
“奴才……”
“伤的如何?”他再一次打断我,径直走到我边上,把我翻身按在床上。
“还好……吧。”我唯唯诺诺的趴着,想起那个刺客的惨状,不免为自己日后担心。
秦致没听我的,动作粗鲁的沿着被刀划破的痕迹,毫不可惜的撕开了我为数不多的衣服之一。
寒气一下子朝背后袭来,我不由颤了颤,秦致却似乎看得出神,手指停在伤口附近,没有移开的意思。
“王爷?”我试探性的叫了他一声,我冷。
“这伤是如何得来?”他的指尖滑过后腰处,在那个陈旧的疤痕上摩挲了一下。
“被刺了一刀而已。”我淡淡的道,“已经愈了。”虽然当时差点没命,而其他零星的小伤,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被谁?”
我不由笑了笑,“天知道呢,我树敌太多,有时连夜路也不敢一个人走,满朝文武,不论忠奸,都不想我有好结果吧。”
“贺凌呢,他跟了你三年,难道他也护不了你?”
“是刚入仕的时候,被人看不惯也是自然,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在朝上呼风唤雨,谁都看不过眼,贺凌来了,真是好了很多,”我又笑了笑,“这还要谢谢王爷你呢,派了这样一个能干的部下来帮忙……”
秦致一时语塞,也不问了,气氛渐渐有些沉默。
他留在我背后手指的触感却越发鲜明了起来,指尖滑到我左肩上,他轻轻摩挲了起来,弄得我有些发痒。
他这样专心致志,我却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任他打量左肩那个烙下的府印。
我不知为何今日会同他说了这么多,那些过去,一个人也熬了很久了,但是今日,被他这样一问,心中最软的那处地方却似乎崩塌了……
他那前所未见的温和,让我连动也不敢动。
或者是因为看不见他的脸吧,我竟然觉得此刻的他,比以往都要柔和的多。
大夫很快就来了,清理伤口,上药,然后千叮万嘱不能沾水,跟着又开了几贴药,塞了钱的果然有效率。
衣服算是被秦致毁了,我只好等掌柜的去买套新的来换上。期间两人都默默地,各自喝着茶,也不说话,气氛有些奇怪。
我突然想到“飘香院”那个身影,犹豫了一阵,还是道:“王爷,那个飘香院,似有古怪。”
“哦?”他看着我,嘴角却微微有些上扬,“连你也看出来了?”
我果然是慢他一拍么……
我只好端起茶水抿了口,以掩饰自己的失落。
“回头便叫贺凌去探探,”他拧了眉,愤愤道,“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伤了本王的人!”
我一口水没含住,直接喷了出来。
这话说的,好似我同他有什么暧昧似的……
“你!”秦致衣上立刻湿了一片,几乎跳起来,“卫怀风!”
“奴才知错、知错!”我赶紧手忙脚乱的上前,扯了残破的衣摆帮他去擦水渍。
只是才靠近,便被他一把揽住腰间,微微用力就将我牢牢按在了胸前。
我抬头看着他,看到了一双深如秋潭的眸子,此刻正锁着我,耳边是他骄傲如常的声音:“怎么,你身上都已经烙了本王的府印,还不是本王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