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臣》春禾人则

15、第十五章

　　本来以为经过昨夜，秦致不会让我在他身边伺候着，我想着还是主动恢复原职去煮饭打扫，却被人半路拦了，责难我擅离职守，要我赶紧去王爷书房。
　　我惴惴的赶去，推门进屋，秦致似乎正和敬风、贺凌商量着公事，见我进去，便都停了下来。
　　“王爷。”我恭敬的拜见主子。
　　“过来。”秦致语气生硬，“磨墨。”
　　我乖乖走到他边上，想起昨晚，决定还是少惹他为好。
　　秦致提笔蘸了些墨，铺开了纸，将手中的笔递给贺凌，道，“你说的那个图案，画来看看。”
　　贺凌接过，思量了一下，便下了笔。
　　像是一片燃烧的火焰，又像是一朵即将盛开的莲花。
　　这是……
　　我心中一惊，握着砚杵的手也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看来有人见过这个图案。”秦致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是。”我只好点头，“这个叫火莲印，我只是听恩师说起，但是没有亲眼见过。据说是火莲教众的标记。”
　　“火莲教？”敬风似乎没有听过，“什么东西？”
　　“是数年前曾经出现过的一个邪教，能够用药物控制人的心智，势力扩展很快，当时曾在江南一处掀起过不小的风浪，但是后来听说因为内乱，火莲教又瞬间销声匿迹了，之后便渐渐被人淡忘，”我将听来的细细解释，将自己的疑虑也一并道出，“这火莲教已经消失很久，如今再一次卷土重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利用它……”
　　但是关于火莲教，我们都知道的太少，实在无法猜测他们真正的想法和目的，而越是如此，便越是担心。

　　“本王多年前也曾有耳闻，”秦致终于说话，打量着那个图案，“但是近几年却没有消息，没想到小小一个飘香院，居然还藏着这样的人物。”
　　“飘香院？”我不由吃惊。
　　“没错，刺杀王爷的刺客胸口，就有着这个火莲印迹。”贺凌叹气，“只可惜在我审问之时他就咬舌自尽了，看来一定是他的主子给他下过令，一旦被擒便要自行了断。”
　　我微微皱眉。
　　“但是，为何认为同飘香院有关？”我问。
　　“我曾经夜探飘香院，”贺凌解释，“飘香院当红名妓苗云燕的胸口，也有个火莲的印迹。”
　　胸口？
　　我看向贺凌，他立刻脸红了，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我也不是故意偷看，只是碰巧罢了……”
　　我忍着笑意，看着他的脸越来越红，连敬风平时冷冷淡淡的脸上也绷不住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好眼福！”
　　将贺凌气得脸越发红了。
　　“好了好了，”秦致的嘴角也柔和起来，但是王爷的威严还在，只是打断了他们，故作正色道，“既然贺凌占人便宜已成事实，我们也别多说了……”
　　“王爷！”没想到连秦致都调侃他，贺凌有些憋屈，忙转移话题，道：“言归正传言归正传，既然知道同苗元燕有关，那么我们是该引蛇出洞，还是守株待兔？”
　　“速战速决。”秦致的意见很简单。
　　“王爷的意思，是要主动去接近苗云燕？”敬风有些犹豫，“可是王爷，那种地方……”
　　“你怕甚？”秦致哼笑一声，“又不是要你去！”

　　站在“飘香院”门口，我有些无力，为什么我要陪着秦致来这里？
　　“两位大爷，想点我们哪位姑娘作陪啊？”刚进门，便被迎面而来的老鸨扯了坐下，还没开口，一排年轻姑娘就已经站立身前，掩嘴笑着的，扭动腰肢的，挤眉弄眼的，脂粉味厚重非常。
　　我有些无法忍耐这样的阵仗，低下头，眼不见为净。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我看向突然将手臂搭在我肩膀的秦致，他此刻正眯着眼睛，将所有的姑娘都打量了个够，然后把我推了一推，对老鸨道，“我这兄弟仰慕云燕姑娘已久，不知道她是否有空作陪……”
　　“哎呀，大爷，您来的真是不巧，”老鸨满脸堆笑的表情突然就冷了下来，“云燕姑娘今日一早已经被一位大爷赎了身，走了。”
　　我们没料到这个情况，倒是愣了一愣，老鸨忙将那些姑娘往我们怀里推，“云燕走了，我们这儿还有花好月圆呢，大爷你们瞧瞧？”
　　“不用了。”秦致冷了脸，站了起来，然后拉着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倒是坐怀不乱，如此美女投怀送抱，他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

　　“该死的，晚了一步。”出了飘香院，秦致恨恨道。
　　“罢了，也是没办法。”我呼了口气，里面的香味，我实在是受不了。
　　“你倒是乐观！”秦致瞟我一眼，“若是他们再来行刺要如何？”
　　我有些微的诧异，“王爷武功卓绝，还会怕他们？”
　　“本王会怕他？！”秦致没好气的看着我，“卫怀风，你个傻子，难道你不知道他们刺杀的目标是你，而不是本王？”
　　“……”我倒还真是不知道。
　　怪不得他们会派这么个功夫差劲的刺客呢，怪不得他刺杀的方向会偏颇了这么多呢，原来，我才是目标……
　　如果是刺杀我的话，他这样的刺客水准，也的确是够了。
　　而我，若不是当初被秦致带着改变了位置，想必也不会只是背后被划一道这么简单了。
　　我想到这些，也算是明白了，不由“啊”了一声。
　　“傻子！”他又愤愤骂了一声。
　　“奴才知错……”我低头，这次倒是真的误解了他，可是既然目标是我，为何他会如此担心？该不会实在担心我吧？
　　这么一想，我又偷偷看他，那俊朗刚毅的脸上，的确是带着一丝忧虑，见我看他，却立刻恢复了一贯的高傲模样，眉毛一挑，道：“你偷看本王作甚？虽然本王的确是英明神武……”
　　“……”我愤愤转头，这个秦致，自我感觉未免太好了些。
　　“罢了，这次算是本王失策，不过卫怀风，这几日，你还是紧紧跟着本王吧，免得又被人暗算了去，若是传出去，别人还当本王连个小小的奴才都护不了！”
　　“是……”我只好如此应他。
　　忤逆秦致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可是，为何他们要刺杀你？”秦致皱着眉头打量我。
　　“奴才也不甚清楚。”我只有苦笑。
　　我从前树敌太多，随时都有人会来要我的命，但是我究竟是何时惹上的这火莲教，我还真是毫无头绪。

　　火莲教隐在暗处，而且目的不明，无法大张旗鼓调查，为免打草惊蛇，秦致找人作了苗元燕的画像，偷偷找探子去打探，这件事也算是到此为止了。
　　我思量了好几日，也不知道自己同他们教众有过什么过节，实在是想不到，于是也就作罢了，况且他们这次刺杀失败，也不会马上就卷土重来。
　　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这几日，驻守西部边关的安国侯令战携妻女回朝面圣，秦致也忙碌起来，入朝议事的时间也渐渐变多，虽说让我紧紧跟着，可我现在不过是奴才一个，当然是不能跟去的，只好留在府里，哪里也不去。
　　敬风是秦致的副将，自然贴身相随，幸好还有贺凌陪我，才能打发连墨也不用磨得无聊时间。
　　身上的伤也渐渐好了，可是贺凌说怕是要留道极浅的疤，我倒是无所谓，只要能重新洗澡便好。

　　这日，两人正为一棋局厮杀的难解难分，却见秦致阴沉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的进了院子，我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不小心便下错了子，贺凌顿时满脸的喜色，按住我的手，连连道：“落子无悔啊怀风……”
　　他自然是高兴，可怜我这一局，本来有个极佳的机会占领先机，现在全毁了……
　　我轻笑着叹气，“我落子向来不悔，不过我尚未输，你也不见得最终能胜。”
　　“好啊，看我不将你杀个片甲不留！”贺凌被我一激，更是不能松懈，紧皱着眉头，牢牢盯着棋局。
　　“你们两个好兴致！”秦致大步流星的迈过来，不知道是哪里惹来的一肚子气，愤愤瞪我们一眼，抬脚便将棋盘给踢飞了老远。
　　我捏着棋子的手僵在半空，眼看着他带着怒气从身前走过。
　　“这是怎么了？怎么面个圣惹了这么一肚子火气？出了什么事？”贺凌也意识到秦致的不寻常，拉住后面一脸苦相的敬风。
　　“还能出什么事？”敬风苦笑不已，“喜事呗！”
　　“喜事？”贺凌楞了。
　　“皇上赐婚，怎么不是好事？”敬风低声说了一句，却见秦致黑着一张脸转过了身子，立刻噤声。
　　“卫怀风！”秦致却是对着我怒喝，“不称职的奴才，还傻站着干什么，不用伺候本王么？！”
　　“是！”我赶紧趋步上去，知他又要把气撒在我这里。
　　“哥，王爷在气头上，你别和他计较。”敬风一把拉住我，但是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脸色有些尴尬。
　　“知道。”我第一次听他叫我哥哥，居然是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对他安抚的一笑，我赶忙跟了上去，但是心里，却暖洋洋的。

　　进了书房，合上门，便听见秦致粗粗的喘着气。
　　而因为那声哥哥正欣喜不已的我，明显又惹恼了秦致。
　　“看到本王如此？你很高兴？”他习惯性的捏住我的下颌，微微用力，宣告着他的不爽。
　　“奴才不敢。”我看着他，微微皱了眉，他今日的气力大了些，我已经感觉到疼痛了。
　　秦致似乎也意识到这点，忙收了手，但是脸色还是不好，气恼的一下子坐了下去。
　　我赶忙端起茶壶，“奴才去泡壶茶……”
　　“不用。”秦致一把拉住我。
　　我猜不透他的想法，大概是想静一静吧，便收拾了一下，安静的站在他边上。
　　“你不问本王为何如此生气？”过了很久，他似乎平静了些，抬眼看我。
　　“奴才……”我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回望着他。
　　“罢了，本王的事，你向来都无所谓的，对你来讲，都是无关痛痒的。”他冷哼了一声，“你出去吧。”
　　“是，奴才告退。”我微微低了头，准备退出去，还没转身，却被牢牢抓着手腕，一股大力袭来，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扣住手腕压在了门上。
　　“王爷？”看着他几乎要喷火的眼睛，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好你个卫怀风！”他的怒气不知为何又升了起来，“本王让你走，你就真的走了？！”
　　“……”我愣愣的看着他，颇为无辜，他还真是喜怒无常、说变就变……
　　“卫怀风！”他低头看着我，喘着粗气，咬牙恨恨道，“你个不知好歹的！”
　　“……”我被他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怕开口就说错话，只好闭着嘴，连大气也不敢出，无声的回望他。
　　“别这样看着本王。”秦致探手摸着我的脸颊，指尖轻轻摩挲，带来一阵酥麻的触感，声音略微带着些嘶哑，语气却柔和了许多，竟似还带着一份无助，“卫怀风，你向来诡计多端，这次，倒是给本王拿个主意吧，本王该怎么办……”
　　我好久才反应过来，“王爷是说赐婚的事？”
　　这次换他愣了一愣，然后才又似乎带了怒气，道：“对，你若是想不出办法，今日就别吃饭了！”
　　“……是……”我感觉颇为无辜，但是又不敢忤逆他，只好应承下来，心里却知这次又是徒惹了一身的麻烦……

作者有话说

　　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