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臣》春禾人则

6、第六章

　　很甜。
　　流过唇间的甜味让我饥饿的肚子开始活动起来，我微启了唇，接受着那些甜味。
　　很好喝的粥，那是一股熟悉的味道，热度慢慢渗透进了身体，我开始产生了力气。
　　费力睁开眼，我意识到自己正在贺凌怀里。
　　“贺凌？”我不由担心，“你怎么……”
　　“醒了？”他笑了笑，“你果然还是喜欢喝甜的东西。”
　　“你快走吧，我没事，若是让秦致看到……”
　　“没事，”他低头看着我，一如既往的温柔，“刚才喂你吃东西，怎么样都不配合，还是我亲自煮的甜粥才能引你开口，你啊……”
　　被他说得有些脸红，我不由轻声辩驳：“这么多年的味道，我又如何能忘掉……”
　　贺凌微微一愣，环着我的手轻轻用了力，附在我耳边，道：“怀风，不如……”
　　我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要离开这里，谈何容易呢，秦致绝对不会允许他人的背叛，而我身上烙着府印，私逃是死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更何况，我还不想离开敬风，我还是很自私的想要解开我们之间的误会。
　　我轻轻摇了头，贺凌顿了顿，低声笑了出来，带着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抱歉，我明白。”
　　我脑中想什么，他自然是猜得出来的，那么多年的相处，已经不需要过多的言语。
　　“你放心，我会变强，”他的手并未放开，反而又紧了紧，“我会保护你。”
　　“贺凌……”这样坚持的他让我有些无法应对，我只好笑笑，“可以再给我喝些粥吗？好像还没饱呢……”
　　“好！”他答应的很爽快，动作轻柔，又替我勺起了递进我口中。
　　一碗粥完全进肚的同时，门被人推开了。
　　“怎么样？还活着么？”秦致看好戏似的大步跨了进来，看到我后，似乎有些发愣。
　　我还保持着刚才的笑意，被他这样硬生生闯入，还未来得及收敛起来，直到接触他的眼神，我才收了笑容。
　　“怎么，刚才还笑的如沐春风，怎么本王一进来，就马上变了脸？”秦致似有不满，走近俯视着我，“又忘了规矩？”
　　“奴才不敢！”我不知又触到了他的那根神经，为避免节外生枝，不动声色的推开贺凌的扶持，以尽量快的速度下了床榻，跪在了冰冷的地上，“王爷恕罪。”
　　“一副奴才相！晚上的宴席，给本王准时到场！”秦致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我不解的看着他的背影，真是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莫名其妙的来，不知所谓的责难我一下，然后又走了。
　　还真是个怪人。我不经意的转头，却看到了贺凌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我不由担心。
　　“没事，”他看向我，轻柔一笑，“没事。”
　　“那个宴席……”
　　“我去。”我淡淡笑了笑，“贺凌，你觉得我要是不去，后面的日子还会好过么？”
　　“怀风，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澄清呢，你跟皇上的关系……”
　　“澄清？”我摇了摇头，“既然流言已经起了，我现在澄清又有何用呢？只会让人觉得欲盖弥彰，更何况，他人的看法我也无所谓，我只怕敬风他……”
　　“我去跟他说！”
　　我抬眼看他，看到他异常认真的眼神，“谢谢，但是不用。”
　　“为什么？”
　　“因为他的脾气我很清楚，他认定的事情，不会管别人说什么，只有靠他自己来发现对错，你去同他讲，反而会让他觉得反感。”我轻笑，“我这弟弟，其实还是很优秀的，就是有时候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你看你，”贺凌轻柔的抱了我一下，“你不知道你说起自己的弟弟时表情有多开心。”
　　“那当然，”我不由回忆起以前，想到了更好笑的事情，“小时候，他还说要娶我呢，父母怎么说他都不行，后来，他发现男人和男人是不能成亲的，自此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后来就再也没有提过，也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在恩师的教导下开始考功名，而他，则拜了师，学了武……”
　　“他终有一天会发现自己误解了你的，”贺凌摸了摸我的头，“一定会。”
　　“嗯，”我点头，“一定。”
　　只是，我们都需要时间。

　　吃的饱饱的，又被格外开恩的加了一件衣服，我一时有些不敢接受这样好的对待。
　　“抱歉，我只能照顾到这里，”他帮我提好衣领，“怀风……”
　　“我明白，”我对他安抚一笑，“你去忙吧。”
　　是因为我对什么都不开口进食，秦致才会让贺凌来照顾一下，现在我也恢复了，贺凌自然不能呆的太久。
　　秦致对贺凌还是很信任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他去打理，更何况，这次宴席也是个契机，可以好好看看朝中的所谓高官们到底站在哪一边，既然如此，一直跟着我在朝堂打滚的贺凌，更是不可或缺的好助手。
　　贺凌若是可以好好把握，将来定能大展宏图。

　　我赶到的时候，大部分宾客都已经落座了，远远望了主桌，居然看到了乐康，见他同秦致谈的不亦乐乎，很相熟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一幅画作，秦致竟也看的出神。
　　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过按照自己的身份，应该是去端盘子之类的吧，趁着人们还没坐定，我尽量的想往边上过去。
　　可才刚抬了脚，就被一股大力撞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撞倒在地上。
　　“哪里来的奴才！不长眼睛么？”响亮的声音一下子盖过了整个厅堂的声响，众人都停下寒暄客套，往这边看来，光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刘宣。
　　哎，越是想不惹人注意，越是事与愿违……
　　我撑了几下，才站了起来，左手被压在身下，有些发麻的疼痛。
　　“对不起……”我躬身道了歉，打算就此息事宁人，可是已经晚了。
　　“哟，还当是谁呢？”他哼笑了两声，“卫大人？”
　　“刘相……”我垂着头，看来又不能离开了。
　　今天还真是好收获，之前是陈相，如今是刘相，昔日的对头一个个都来了，热闹非常。
　　“卫大人，你这身装扮可真是……”他嘲弄的笑着，“适合你啊……”
　　我低头站着，暗暗叹气，看来他也一定会好好羞辱我一番吧，可惜，这是秦致的地方，他若是没有掌握分寸，就会引起秦致的反感，对他而言，其实并无好处。
　　刘宣抱着双臂看我，然后摸了摸下巴，“对了卫大人，你这几年里可是推了我好多次的酒宴，今日大家都到了场，你也不再公务缠身，不如让本官好好敬你一杯？”
　　“奴才不敢……”
　　“奴才？”他略微顿了一下，然后哈哈笑起来，“好好，真是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走，今日不醉不归！”
　　说罢，居然一把抓住我的左臂，往主桌的方向拽去。
　　刘宣武将出身，力道也比一般人要大，这么捏下来，我左臂的骨头都要散了，被他拖着一把甩到了桌边，用力撞上了桌沿，整个桌子立刻晃了晃，我一抬眼，对上了秦致的眼神，他似乎看一幕已经很久了，神色很是冷静，却也没有什么要插手的意思，倒是边上的乐康看到这一幕，有些吃惊的半张了口。
　　我只好向他微点了头，算是打个招呼。
　　“卫怀风……”乐康轻声叫着我的名字，想要靠过来，却被秦致不动声色的拦住，乐康有些不乐意，却也不敢反驳，只嘟哝着嘴，一脸不解又担忧的看向这里。
　　这个秦致，免费看戏么，真是恶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