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臣》春禾人则

9、第九章

　　府库官银失窃，户部尚书殷珉被指监守自盗，并在其家中搜出大量官银，证据确凿，但在皇上亲自审问前，殷珉在狱中畏罪自杀，并留下遗书一封，对罪行公认不讳，而殷珉独子殷礼也同时消失无踪，自此闹的纷纷扬扬，众人纷纷猜测他是不是已经遇难。
　　我也是断断续续从其他人那里听到了这件事，不禁心头满是疑惑，就我所知，殷珉是个敦厚老实之人，绝对不会作奸犯科，更不会监守自盗，当初他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呵斥我，不由让我看到了他不畏强权的一面，我也是看中他忠义，才暗中动用财力助他牢牢的坐在户部尚书的位子上，替他挡了不少的参奏和弹劾，没想到，不过几天，他居然已经逝去。
　　这件事，着实蹊跷。

　　“贺凌，这事你怎么看？”晚上，得了空闲，我找到了贺凌。
　　“栽赃。”他很明确的表现出了同我一样的看法，“手法很老套，但是破绽也最少。”
　　“秦致呢，他是何看法？”
　　“王爷始终中立，”贺凌疑惑的看我，“你为何关注王爷的态度？”
　　“因为我想知道是不是他做的。”我很直接的说出我的看法。
　　“绝对不会。”贺凌摇头，“王爷的为人我很清楚，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贺凌的言辞中有着对秦致深刻的信任。
　　“那么就是陈相、刘相。”
　　“怀风你为何如此肯定？”
　　“殷珉和他们不和，满朝皆知，我看他们是想要杀鸡儆猴，杀一儆百，做了戏给人看，还有，他们可能也想要看看秦致的态度，”我叹气，“只可惜了如此一位忠臣。”
　　“若真是如此，那殷礼一定也很危险，”贺凌道，“怀风，我派人保护他。”
　　“可是，王爷态度中立，若是知道你暗中出力，会不会……”
　　“你当本王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吗？”身后突然传出的声音把我们俩都吓了个不轻，怎么搞的，走路没有声音的？
　　“王爷。”贺凌躬身行了个礼。
　　“奴才叩见王爷……”我怕他又要责难，忙要跪下。
　　“还跪什么跪，”秦致今日看起来没有刁难的心情，随手拉了我一把，“你们两个倒是大胆，谈论朝中大事也不见藏藏。”
　　我不置可否，贺凌脸上倒是看不出一丝的窘迫，反而是一派坦然。
　　“不过算了，”秦致拍了拍贺凌的肩膀，“没想到你这小子如此了解本王的态度，对本王这样信任，本王就暂且饶了你，不过你，卫怀风——”他转向我，挑着眉，“你居然敢怀疑本王？”
　　“奴才不敢……”我这话说得有些牵强，刚刚的确是怀疑过。
　　“不敢也敢了，”他倒是没有很生气，只是打量着我，“没想到谈及此事，你居然会站在殷珉一边。”
　　“奴才只是……”
　　“别奴才、奴才的叫了，”他一挥手打断我，“卫怀风，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到底是忠，还是奸？为什么我听到的和看到的会差这么多？”
　　“王爷？”他今天怎么了？又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声么？
　　“进屋再说。”他几步一走，一闪身，就进了屋里，我和贺凌对望一眼，只有跟上。

　　三人进了屋里，差人点了灯，大眼对小眼的，一时却没有人出声了。
　　秦致很是自然的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坐的优雅又霸气，挑着嘴角看人，不可一世的样子。
　　贺凌垂手立在一边，身子挺拔，深沉而干练，暗色的长衫映出烛火昏黄的光泽来，染得他整个人透着一丝温和的气息。
　　我斟酌了一下，与他们拉开了些距离，低着头，站在另一边。
　　“怎的？刚才说的大声，见着本王就哑巴了？”秦致冷冷吐出一句话来，“卫怀风，你这几日是奴才当出瘾头来了么？离本王这么远，本王要如何听你说话？”
　　他倒也是难伺候，远了嫌听不见，近了恐怕又嫌太吵吧。
　　我应了声“是”，往前走了两步。
　　“再往前些，你是怕本王吃了你么？”他哼了一声，“你这奴才相都快透进骨子了！”
　　我在心头叹了口气，就算我不想做奴才，这辈子也改不了这个身份了，既然如此，自然要提前适应起来，难不成现在还要我颐指气使的做人么？到时候又免不了一阵羞辱和刁难。
　　再说了，这不动脑子整天就等着吃饭睡觉的日子，我过的还真的舒坦很多，从前常常夜不能寐，现在几乎沾床就能睡着，身子都开始长肉了……
　　我待走到他脚边，秦致也总算是满意了些，顿了一下，直接说了重点：“说吧，这件事你怎么看？”
　　“奴才……”
　　“奴个头才！”他抬脚踢我一下，“直接说。”
　　“是……”膝盖被他踢得有些发麻，我稳了稳才站住，“回王爷的话，奴才认为殷珉是冤枉的。”
　　“然后呢，你想要怎么样？”
　　“替殷珉平反，救殷礼。”
　　“哈哈！”秦致像听到什么大笑话一般，大笑了起来，“卫怀风，你一个臭名昭著的奸臣，居然还想着去救忠臣的后代么？”
　　“……”我有些无奈，的确，我在他人眼中的确是个奸臣，而且还是个出了名奸诈、狡猾、冷血、无情的大奸臣，现在说去救殷珉之子殷礼，估计除了贺凌，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而且，现在殷礼已经失踪，要救他谈何容易！”
　　“奴才应该能猜到他在哪里。”
　　“嗯？”秦致敛了笑意，盯着我，眼神凌厉，“你近日从未出过王府，又如何会得知他的消息？”
　　“奴才想知道王爷是否答应救他？”
　　秦致眯起了眼：“卫怀风，你好大胆子，你是在跟本王谈条件么？”
　　“奴才不敢，”我垂首，“只是殷大人已逝，殷家独子断然不能有事。”
　　“本王若是不救呢？”
　　“那恕奴才斗胆，即便是王爷，也无可奉告。”
　　“哼！好大的胆子！”秦致似乎被我激怒了，猛的站了起来，一把捏住我的脸颊，“卫怀风，你不怕本王对你严刑逼供？！”
　　又捏我脸！可就算我怕痛，事关重大，也是不能有任何一丝马虎的，我咬咬牙，“王爷恕罪！”
　　“你可想清楚了？！”他眯着眼，冷笑一声。
　　“王爷恕罪……”我被他看得有些后怕，不过现在最怕的就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殷珉是我当初暗地里扶持的少数几个清官之一，他的遭遇让我同情，但是如果现在不将这件事情的真相找出来，我怕其他几位也会受到波及。
　　再也没有人在背后挺着他们，他们的处境如今可是岌岌可危，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帮他们找到一个更坚实的靠山，比如——秦致。
　　但首先，我要知道他的态度，所以，我绝不退缩，而且这件事半点也马虎不得。
　　“王爷，”一边贺凌似乎看不下去，插了话，“王爷请手下留情……”
　　“哼！”秦致见我毫不松口，估计也捏的手指发麻了，一甩手松了，怒气冲冲的坐回了太师椅。
　　“没事吧？”贺凌顺手接住我，稳住我因为秦致突然甩手而摇晃的身体，然后转向秦致，静静等着他发话。
　　“贺凌，你怎么看？”秦致抬眼看着他。
　　“一切全凭王爷吩咐。”贺凌很恭敬地低下头。
　　“贺凌，你做事向来有分寸，但是和卫怀风呆久了，倒是也学会卖起关子了……”秦致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没听出有生气的语气，“本王这几日观望着，也知道殷珉冤枉，若是不为他平反，那两个老臣贼子就真以为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他哼了一声，“都当我秦致是死人么！”
　　看来秦致也是个性情中人，一个忠臣的枉死，只要是有血性的人，都会觉得愤慨和可惜。
　　看来，我值得押宝在他身上。
　　不管他是不是对王位有所觊觎，最起码，我要先想方设法稳住朝纲，不能引起朝廷内部的动荡，以免心怀叵测的人乘虚而入。
　　想要安分做个奴才，看来也不是件多么简单的事情……
　　“若是王爷有意要救殷礼，奴才可以帮忙，但是殷礼目前性命堪危，希望王爷可以派人保护。”我不放弃一丝机会来充分利用他的权力。
　　“本王还要你来教么？”秦致斜我一眼。
　　我笑了笑，“王爷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