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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忘掉往日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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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当年爱上了一个男人,叫年青褕。那个时候年青褕是一个少年得志的才俊,时任B市某区的宣传部长,而锦绣是他手下的一个宣传员。温婉多情的少女遇到风度翩翩的上司,就像古代传奇小说中的丫鬟和少爷,相爱了。她忘记了少爷是不会娶丫鬟的,即使娶了也只会是个妾。后来,在爱的死去活来的时候,锦绣意外知道了年青褕已婚的身份。年青褕由于跟年母是政治联姻,所以对年母并无太多感情。所以他爱上了锦绣。也许年青褕无意隐瞒,可是他的确隐瞒了自己已婚的身份以及已育有一子。锦绣是一个刚烈的女子,她从来不曾想到自己的爱情会成为别人婚姻里的第三者。她觉得可耻,一直郁郁寡欢,在年青褕想跟妻子摊牌的前一天,自杀了。锦绣根本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一尸两命。
锦绣有个双胞胎妹妹,叫锦袖。从小姐妹两个相依为命,感情好的就像一个人。也许是双胞胎的确有心灵感应,她那个时候正在别的城市出差,可那几天一直心神不宁,后来匆匆的往家赶,却只看到躺在血泊里的姐姐,然后她就昏了过去。
那个时候,锦袖有一个男朋友,正是宋青山。两人本来打算结婚的,可是锦袖却因为姐姐的死精神彻底崩溃了。再醒来时,就说自己是锦绣,完全忘记了锦袖这个人的存在。可是她记得年青褕这个人。她把自己当成了锦绣,认为是年青褕抛弃了他。住院的时候,医生检查出来她已经怀孕,她却以为孩子是年青褕的,精神一度不稳定。
再后来,宋青山带她远走南方,她的精神渐渐稳定,身体也渐渐好转。只是永远把自己当成了锦绣,有个抛弃他的男人叫年青褕,自己的女儿是年青褕的孩子。一直到宋青山和她结婚,她的生活才渐渐平静下来。只是这么多年来,年青褕却成了她的禁忌字眼,成了她永远的伤口。因为医生曾经叮嘱说:只要她保持生活平静,身体就没有大碍,如若不然,再一次怒极攻心的话,她的身体便会垮掉。
宋青山的声线很好听,低沉的如同电台DJ。可惜没有感情。他就那样轻轻飘飘的讲述着,似乎那段感情他只是一个局外人。其实那段往事,他是最无辜的一个,却也是承受最多的一个。逝者已矣,可是死去并不能代表一切都会过去。他一直隐忍的看着自己爱的女人,满心满眼的扮演着别人的角色,却无能为力,只能装作甘之如饴。
要怎样的心思辗转才能这样平淡的讲述这样一段过往?年笙完全无意识的端起来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口苦涩。
“伯母的病,不能根治么?”年笙抿着唇问道。
“这么多年来,我早已绝了这个念想。”宋青山苦笑,“我只希冀她能远离年青褕,平静的过下去,可我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锦瑟爱的人会是年青褕的儿子。我也没想到锦绣会自己跑去美国看望锦瑟。”
也许是有命中注定这一说的。注定当年的纠缠,注定今日的祸端。
年笙只能垂眼。
宋青山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去想明白一些事情。然后在年笙的眉宇开始紧锁的时候,突然正色道:“所以,为了锦袖的身体,为了锦瑟她们母女的感情,我希望年先生能放手。”
是了。这句话才是重点,才是他对自己说这么多的缘由。宋青山不愧是个商人,所说的每句话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他之所以讲这个故事,是想说他宋家和年家是有仇的,他不追究不等于锦袖肯原谅。还有一层,若他坚持和锦瑟在一起,那么宋母一定会受不住打击,到时候受伤的还是锦瑟。
他在赌他对锦瑟的感情。若他足够自私,完全可以不必在乎宋母生死,可是即使那样在一起,等于背弃了这个家,锦瑟会开心么?也许她会不吵不闹的待在自己身边,然后渐渐枯萎。可是他能放手么?
他终于起身,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宋青山,曜黑双眉原是极其清朗的,现在却似是蒙上了一层愁容。宋青山没有看他,只是盯着他无名指上的指环。他轻轻的摘了下来,放在了钱包最隐秘的地方。他抚摸着指环下淡淡的痕迹,好像伤感也好像是失落。终于微微颔首,平静的吐出四个字:“我知道了。”然后依旧雍容自若的走了出去,修长的背影却硬生生的迸射出了一种决绝的哀默。
他马不停蹄的从S市直接飞回美国。13个小时后他坐上了从公司调来的车,然后就往公寓疾驰。在车上开机,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怎么样了?”年青褕沉声问道。
“是妹妹,可也不是妹妹。”年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宋母的状态,他的头有些疼。他这几天一直难以安眠,刚刚在飞机上逼着自己睡了几个小时,可是却不断的被梦魇魇住。他只觉得身心俱疲。
视线渐渐模糊。原来这座城市也下雨了,车窗外迷蒙一片,都市的霓虹在这些水雾里一片扭曲,他打开雨刷,让视野恢复清明。
“嗯?”年青褕尾音上调,很是迷茫。
“姐姐锦绣的确死了,妹妹锦袖却精神失常了,她把自己当成了姐姐。”年笙看着雨越下越大,心情越发烦躁,说的话也有些过于直接。
那头年青褕的电话却啪的掉在了地上。他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淡淡看了半响,挂掉了电话。
电话又急促了响了起来,屏幕上大大的闪耀着“锦”字。正好红灯。他停下车,盯着手机,不知道该不该接,可是总得说明白的,怎么才能不会让她太伤心呢?他听到后面车喇叭的声音,直接的上档,踩油门——信号灯并没有转换为绿色,他抬眸的瞬间,只看到自己的车朝一辆货车直直的顶了上去。那一瞬间,他的思绪突然一片空白,眼前似乎是她腻在他怀里,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说:“我不要分手”的倔强样子。他忽的就笑了,放在接听键上的手终于没有勇气去按下去——砰的一声,整个世界归于黑暗。
那是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浑身疼痛,仿佛被分筋错骨般,他的全身都是厚厚的绷带,胳膊上插满管子,嘴上戴着呼吸器,他什么也看不到,听力似乎也有了问题,只能隐约听到医生、护士以及父亲母亲的细细碎碎的走动和说话。他一直在半睡半醒的昏迷状态中。
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等着稍微有点意识的时候,他就开始惦记锦瑟——这么多日子,没来得及跟锦瑟打电话,不知道她会急成什么样子。他用尽全力的想说话,母亲体贴把耳朵贴了过来,却在他不断的呢喃的时候,狠狠皱起了眉。然后她和父亲在商讨着,激烈的争论着。父亲先是摇头,然后是满脸复杂的看着他,眸子里是满满的心疼,最终点头。
后来,来了一个胖胖的如安西教练的老头,跟他聊天,据说这样便于深入了解他的病情,好进行针对性的治疗,有助于他的恢复。那个老头,跟他聊他的疼痛,聊身体机能,聊生理构成,甚至聊生命的意义,偶尔会聊他喜欢的女子。他常常在跟他聊天的时候觉得很困,他觉得那样很不礼貌,于是他总是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可还是困乏的睡了过去。每次醒来看到那个医生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总觉得不好意思,可他总是告诉他不用觉得抱歉,然后笑着告别。
他跟他这样聊了整整半月,他的精神越来越好。然后某天他在聊天的时候再度睡着,再醒来的时候,医生告诉他,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渐渐康复了,然后是腿脚的复建。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粗心大意到没注意到信号灯,就那样出了车祸呢。觉得那段日子,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至于梦里是什么却不记得了。
等他彻底康复,夏天已经过去了。原来他这场车祸,让他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两个季节。等他终于站在阳光下,天高气爽秋意凉。他深深的呼吸,看到了看着他微笑的姑姑。
姑姑给他送来了麻省理工的双学位证书。那个时候,他正躺在病床上,是姑姑帮他领取的。还好,他的投资咨询公司在姑姑的管理下,在正常而缓慢的发展着。他忽然觉得豪气万千,觉得大干一场的时候到了。
出院那天是姑姑送他回公寓的,年母年父看他无碍已经回国了。回到自己的公寓,他只觉得空落落的。有些怪异的感觉,他想大概是因为长时间没在家里的缘故。姑姑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姑姑问的小心翼翼:“有没有觉得家里有什么变化?”
他微微的笑:“能有什么变化?没有人气呗。”他进了厨房,看着干净的厨房,还有冰箱里的食材,很多事物并不是自己喜欢吃的,而且大多数过期了。他的笑停滞了一下,然后收拾了一下都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他去了卧室,衣服全都干净整洁的放在衣柜里。他搔搔头——什么时候钟点工连自己的内裤都洗了?多尴尬。他抬头,只看到姑姑满目深邃,一脸漠然。
姑姑看他看着她,笑着道:“你要不要做饭给姑姑吃?”
他看着厨房,忽然觉得很碍眼——为什么之前自己会下厨呢?真是不可思议。
他走到姑姑跟前,笑意淡淡:“姑姑,还是你请我吃饭吧,祝贺我出院。”他有些撒娇,“你知道,我并不喜欢油烟味。”
“是么。”姑姑笑着皱眉,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他不记得冰箱的食物是两个人一块去采购的,不记得那些他不喜欢吃的其实是她喜欢吃的,不记得他曾经多么欢喜为一个女子下厨,不记得他已经很久没请钟点工了。他把那个让他笑的温暖的女子,彻底遗忘了。
从此,他的生活就是工作,那仿佛成了他唯一的寄托。他忽然觉得赚钱成了人生最美妙的事情,他的投资咨询公司在几年内奇迹般崛起,渐渐的发展成投资集团。然后在年老爷子的冷嘲热讽和少年死党莫言的千呼万唤下,终于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