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汐时光》聆乔

10、第10章

　　秋去冬来，转眼到了十二月。法学院被期末复习的紧张氛围笼罩，图书馆一座难求，走廊里随处可见抱着法典或笔记念念有词的学生。许婧汐也不例外，除了辩论队最后的收尾工作，大部分时间都献给了《国际私法》和《行政法与行政诉讼法》。
　　她和顾淮序的“跨校网聊”频率不可避免地降低了。有时一天只有早晚简单的问候，话题也大多围绕着“复习进度”“考试安排”这类枯燥但实在的内容。
　　【许婧汐】：刚背完国际民事诉讼管辖权，感觉脑细胞阵亡了一半……[倒地] 你们期末也很忙吧？
　　【顾淮序（借卡恩人））：嗯。课程设计和实验报告。
　　【许婧汐】：加油！相信顾老师肯定没问题！[握拳]
　　【顾淮序（借卡恩人））：你也是。注意休息。
　　对话简短，却成了高压复习期里难得的慰藉。知道遥远的另一个地方，有个人也在为了不同的目标努力着，偶尔还能互道一声“加油”，这种感觉让许婧汐觉得，备考的路似乎没那么孤单。
　　冬至那天，许婧汐所在的城市下了今冬第一场小雪。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给灰蒙蒙的校园增添了几分诗意。中午，食堂特意供应了饺子，南北口味都有，窗口排起了长龙。
　　许婧汐排了快二十分钟，终于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猪肉白菜饺子和一碗饺子汤找到位置。她拍下饺子的照片，发给了顾淮序。
　　【许婧汐】：冬至快乐！吃饺子了吗？我们食堂今天饺子大战，差点没抢到！[图片]
　　发完，她一边吃饺子，一边习惯性地等回复，虽然知道他可能正在忙。
　　没想到，这次回复得很快。
　　【顾淮序（借卡恩人））：冬至快乐。吃了，三食堂的羊肉馅。
　　他还附了一张照片，是一盘看起来皮薄馅大的饺子，旁边有一小碟醋和辣椒油。背景是理工大食堂常见的白色餐桌，角落还能看到他那个深色书包的一角。
　　许婧汐眼睛一亮。他居然也拍了照片！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分享“食物照”！
　　【许婧汐】：羊肉馅！听起来就暖和！我们这儿是猪肉白菜的，也还不错！你们那边下雪了吗？我们这儿下了点小雪。
　　【顾淮序（借卡恩人））：没有。阴天。你们那里冷，注意保暖。
　　他居然主动提到了天气，还叮嘱她保暖！许婧汐心里那点因为期末压力而产生的烦闷，瞬间被这简短的关心驱散了不少。
　　【许婧汐】：嗯嗯！你也是！对了，你们什么时候考完？
　　【顾淮序（借卡恩人））：下周五最后一门。
　　【许婧汐】：那我们差不多！我下周四最后一门！考完就解放啦！[放烟花]
　　【顾淮序（借卡恩人））：考完有什么打算？
　　许婧汐看到这个问题，心跳莫名快了一拍。他……是在问她的假期计划？
　　【许婧汐】：还没想好呢，可能先回家待几天，然后……也许会去找欢欢玩？（她试探性地提了一下，毕竟这是最有可能再去虹城的理由。）
　　顾淮序那边停顿了一会儿。
　　【顾淮序（借卡恩人））：嗯。虹城冬天也不错。
　　他没有顺着“找欢欢玩”的话头说下去，只是评价了一下虹城的冬天。但许婧汐却从这句平淡的话里，品出了一点……开放性？仿佛在说，如果你来，这里的冬天值得一看。
　　这个认知让许婧汐有些雀跃，又有点不敢确定。她按捺住胡思乱想，回复道：
　　【许婧汐】：是吗？还没冬天去过呢。欢欢总说她们学校冬天的腊梅很香。
　　【顾淮序（借卡恩人））：是有几处。考完试，如果来，可以让苏念欢带你看。
　　他把主动权又推回了“苏念欢”身上，但话里话外，并没有排斥她来的可能性。
　　【许婧汐】：好呀！等考完再说！先努力熬过考试周！[奋斗]
　　【顾淮序（借卡恩人））：加油。
　　对话告一段落。许婧汐吃着已经有些凉了的饺子，心里却暖烘烘的。冬至的饺子，因为远方的同步分享和一句关于假期的、未点明的“邀约”，而变得格外有滋味。
　　考试周在兵荒马乱中过去。最后一门《行政诉讼法》交卷的那一刻，许婧汐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宿舍里一片欢腾，大家都在计划着假期安排。
　　许婧汐第一时间给苏念欢打了电话。
　　“欢欢！我考完了！解放了！”
　　“恭喜恭喜！我也刚解放！快来快来！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庆祝我们劫后余生！”苏念欢在电话那头兴奋地嚷嚷。
　　“好啊，我看看车票……”许婧汐嘴上应着，心里却不由自主地闪过冬至那天和顾淮序的对话。
　　“对了，”苏念欢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顾淮序也考完了，我听他们系的人说的。你上次不是说考完可能来吗？什么时候来？姐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许婧汐脸一热：“你……你别瞎安排！”
　　“什么叫瞎安排？我这是为你们的革命友谊添砖加瓦！”苏念欢理直气壮，“你放心，我懂，我就是个工具人，负责把你带到指定地点，然后‘巧合’地遇到顾大神，接着我就可以‘突然有事’消失了，深藏功与名……”
　　“苏念欢！”许婧汐羞恼，“你再胡说八道我真不去了！”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苏念欢见好就收，但语气里的笑意藏不住，“那你到底来不来嘛？我给你留床铺！”
　　许婧汐犹豫了一下。想去吗？当然想。想见欢欢，也想……有机会再见见那个人。但是，用什么理由呢？单纯找闺蜜玩？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万一顾淮序只是随口一说，并不希望她真的去呢？
　　“我……我先回家待两天，看看情况。”她含糊道。
　　接下来的两天，许婧汐在家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幸福（猪一样）生活，但心里总惦记着去虹城的事。她时不时点开和顾淮序的聊天框，对话还停留在考试前一天的互道“加油”。考完后，他们还没联系过。
　　要不要……主动问一下？比如，“顾同学考完试有什么安排？”或者，更直接一点，“我过两天可能去虹城找欢欢，你们学校腊梅真的开了吗？”
　　她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删，删了又敲，始终没发出去。怕太唐突，怕被拒绝，怕打破现在这种微妙的平衡。
　　就在她纠结不已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顾淮序打来的语音通话！
　　许婧汐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他、他怎么会打电话来？他们从来没打过电话！最多是游戏里的队伍语音！
　　她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声音都有点变调：“喂？顾、顾同学？”
　　电话那头传来顾淮序平稳清冷的声音，透过电波，似乎比微信文字多了几分真实的质感：“许婧汐，是我。没打扰你吧？”
　　“没有没有！我在家呢，闲着呢！”许婧汐赶紧说，心脏砰砰直跳，“你……有什么事吗？”
　　“嗯。”顾淮序应了一声，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苏念欢刚才问我，学校图书馆假期开放时间和借阅规定。我说不太清楚，让她直接问图书馆。但她好像挺着急，说你想来查一些我们学校工科图书馆才有的外文资料？”
　　许婧汐：“……？”
　　苏念欢？查资料？工科图书馆？她什么时候说过？她怎么不知道？
　　电光石火间，她明白了！这绝对是苏念欢那个“工具人”在强行制造理由和机会！
　　她既好气又好笑，心里还涌上一股暖流和紧张。欢欢这家伙……真是操碎了心！但顾淮序居然真的因为这个理由打电话来了？他是信了，还是……顺水推舟？
　　“啊……对，是，是有这么回事。”许婧汐硬着头皮接下去，声音有点虚，“我想写篇关于科技法与伦理的课程小论文，参考案例涉及一些电气工程的前沿应用，听说你们学校工科馆藏比较全……” 她临时编了个听起来还算合理的理由，感谢法学生灵活的思维（和扯淡能力）。
　　“这样。”顾淮序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假期图书馆开放时间会缩短，具体我帮你查一下。外文资料借阅可能需要校内证件，或者办理临时阅览证。如果你确定要来，最好提前确认好。”
　　他居然认真地帮她分析起了流程！还说要帮她查时间！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许婧汐不好意思地问。
　　“不会。查一下很快。”顾淮序顿了顿，又说，“如果时间合适，你来的时候，我可以帮你问一下我们系资料室，有些内部技术报告可能更有参考价值。”
　　许婧汐彻底愣住了。他……不仅不嫌麻烦，还主动提出帮忙问内部资料？这待遇……
　　“那……那就真的太感谢了！”她受宠若惊，“我……我跟我爸妈说一下，可能过一两天就过去？具体时间定了告诉你？”
　　“好。”顾淮序应道，“确定了发消息给我。路上注意安全。”
　　“嗯！谢谢顾同学！”许婧汐感觉自己的嘴角已经咧到耳朵根了。
　　“不用谢。”顾淮序语气依旧平淡，“那先这样。”
　　“好，拜拜！”
　　“再见。”
　　挂了电话，许婧汐握着发烫的手机，在房间里兴奋地转了两圈。虽然是被闺蜜“设计”的，虽然理由有点蹩脚，但顾淮序接受了这个理由，并且给出了切实的帮助建议，甚至……主动提出了进一步的协助！
　　这算不算是……一次心照不宣的“非正式”邀约？
　　她立刻给苏念欢发消息：“欢欢！你搞什么鬼！查资料？！”
　　苏念欢秒回：“嘿嘿，怎么样？我这理由天衣无缝吧？既体现了你的好学，又给了顾大神一个无法拒绝的帮忙理由！还顺便敲定了见面事宜！一箭三雕！快夸我！”
　　许婧汐：“……我谢谢你啊！”
　　苏念欢：“不客气！姐妹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快定时间！姐给你铺红毯！”
　　许婧汐笑着摇头，心里却像打翻了蜜罐。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冬日晴朗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吧，既然“理由”都送到手边了，那这次虹城之行，似乎……真的可以提上日程了。
　　不是为了看腊梅，不是为了吃美食，甚至不完全是找闺蜜。
　　是为了……去见一个，会因为她一句随口的话而记住馅饼口味，会在冬至分享一盘饺子，会在考试后因为她一个蹩脚的理由而认真帮忙查资料、甚至动用自己关系的人。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再次不争气地加速起来。
　　冬天很冷，但有些期待，却让人心里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