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汐时光》聆乔

11、第11章

　　两天后，许婧汐踏上了前往虹城的高铁。一路上，她既兴奋又忐忑，反复检查背包里是否带了学生证、身份证，以及那本为了圆谎而临时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科技伦理与法律前沿》论文集（希望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苏念欢早早就在虹城高铁站等着了，一见面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汐宝！想死你了！走走走，先回学校放东西，然后姐带你吃顿好的接风！”
　　坐在回理工大的出租车上，许婧汐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心跳还是有些快。“欢欢，那个……顾淮序那边，你……”
　　“安啦安啦！”苏念欢拍拍胸脯，“我都安排好了！我跟他说了你今天下午到，大概三点左右能到学校。他说他下午正好在实验室处理点收尾工作，大概四点半结束，到时候……‘顺便’去图书馆帮你看看临时阅览证怎么办。”
　　“顺便？”许婧汐捕捉到这个熟悉的词，忍不住笑了。
　　“对啊，顺便！”苏念欢挤眉弄眼，“多么自然又合理的‘顺便’！到时候你就去图书馆门口‘偶遇’他，然后他‘顺便’带你□□，‘顺便’帮你找资料，‘顺便’……一起吃个晚饭？我都帮你查好了，学校西门新开了家不错的烤鱼！”
　　许婧汐被她说得脸红心跳，但还是努力保持镇定：“我们是去办正事！查资料！”
　　“是是是，查资料，正事要紧！”苏念欢从善如流，但眼神里的戏谑藏都藏不住。
　　到了苏念欢宿舍放下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许婧汐看着时间接近三点半，便开始坐立不安。她换上了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和杏色的大衣，围了条浅灰色的羊绒围巾，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行了行了，美得很！快去吧，别让人家等！”苏念欢把她推出门，“记住，自然点！偶遇！是命运的指引让你们在图书馆门口重逢！”
　　许婧汐深吸一口气，朝着图书馆方向走去。冬日的午后，阳光稀薄，空气清冷。虹城理工大学的校园里比学期中安静了许多，路上只有零星的学生。
　　图书馆是一座颇具现代感的建筑，巨大的玻璃幕墙映着灰蓝色的天空。许婧汐走到正门前的台阶下，看了看时间，四点二十。她决定先在附近转转，避免显得太刻意。
　　就在她假装欣赏旁边光秃秃的银杏树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图书馆侧面的小路上走来。
　　顾淮序。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长款羽绒服，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的浅蓝色衬衫领子。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步伐不疾不徐。阳光正好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浅金色的轮廓，让他原本冷峻的眉眼看起来柔和了一些。
　　他似乎也看到了她，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调整方向，径直朝她走来。
　　许婧汐的心跳瞬间飙到一百八。她强迫自己挤出自然的笑容，抬起手挥了挥：“顾同学！好巧啊！”
　　顾淮序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轻轻颔首：“嗯，挺巧。” 声音依旧平稳，但许婧汐似乎听出了一丝极淡的……温度？
　　“你这是……刚忙完？”许婧汐努力找话题。
　　“嗯，实验室一点收尾。”顾淮序点头，然后很自然地切入“正题”，“你是来办临时阅览证的？”
　　“对对对！”许婧汐连忙点头，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学生证和身份证，“麻烦你了，还要你特意跑一趟。”
　　“不麻烦，顺路。”顾淮序接过她的证件，仔细看了一眼，“跟我来吧，咨询台在那边。”
　　他转身带路，许婧汐赶紧跟上。两人并肩走进图书馆温暖明亮的大厅。图书馆里人不多，很安静，只有翻书页和敲击键盘的细微声响。
　　咨询台的值班老师认识顾淮序，看到他带着个陌生女孩过来，露出了然（？）的微笑。在顾淮序的说明和担保下，许婧汐很快办好了临时阅览证，有效期一周。
　　“谢谢老师！”许婧汐接过那张小小的卡片，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至少“查资料”这个理由在形式上成立了。
　　“想去哪个区域查？”顾淮序问她。
　　“呃……关于电气工程应用伦理，或者智能电网法律规制这方面的外文资料，应该在哪里？”许婧汐努力回忆着那本论文集里的关键词。
　　“在四楼，西文科技期刊和专题阅览区。”顾淮序显然对图书馆布局了如指掌，“我带你去。”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狭小的空间让许婧汐更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爽又带着点实验室特殊气息（？）的味道。她有点紧张，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巾的流苏。
　　“冷吗？”顾淮序忽然开口问。
　　“啊？不冷，图书馆里挺暖和的。”许婧汐摇头。
　　“嗯。”顾淮序应了一声，没再说话。电梯平稳上行。
　　四楼西文阅览区果然藏书丰富，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上摆满了厚重的英文原版书籍和期刊。许婧汐看着那些充满专业术语的书脊，顿时感到一阵头大——这要找到什么时候？而且她很可能根本看不懂！
　　顾淮序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他走到一排书架前，熟练地扫视着书脊上的分类标签，然后抽出了几本看起来比较新的专著和两本专业期刊。
　　“这几本涉及智能电网安全和伦理讨论比较多。”他把书递给她，“这本期刊今年有一期专题就是‘人工智能在电力系统中的法律与伦理挑战’，你可以重点看看。”
　　许婧汐接过那摞沉甸甸的书，心里除了感激，还有种被学霸光芒笼罩的眩晕感。“太……太感谢了！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之前做相关课程设计时查过一些资料。”顾淮序轻描淡写地说，“那边有阅览桌，你可以慢慢看。有看不懂的术语，可以问我。”
　　“好！”许婧汐抱着书，跟着他走到靠窗的阅览桌旁坐下。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桌面上，温暖明亮。
　　她翻开那本期刊，果然找到了他说的那篇专题文章。内容确实硬核，充满了电路图、算法流程图和各种专业缩写。她看了几段就感觉眼睛发直。
　　顾淮序就坐在她斜对面，从自己的文件夹里拿出一些图纸和资料看着，姿态放松而专注。偶尔许婧汐抬头，就能看到他低垂的睫毛和抿着的唇线，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安静好看。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文章上，遇到看不懂的缩写和概念，就悄悄记在便签纸上。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她面前的便签纸已经记了七八条。
　　她偷偷瞄了顾淮序一眼，他正用笔在图纸上标注着什么，神情认真。她犹豫着要不要现在打扰他。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顾淮序抬起头：“怎么了？”
　　“呃……有几个缩写不太明白……”许婧汐把便签纸推过去一点。
　　顾淮序接过便签，扫了一眼，然后拿起笔，在她记的缩写旁边，用清晰工整的字迹写下了全称和简短解释。
　　“这个是‘分布式能源’……‘需求侧响应’……‘网络安全事件响应团队’……”他一边写，一边用极低的声音简单解释，确保不打扰到其他读者。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握笔的姿势标准有力。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他低沉平缓的解说声，在安静的阅览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许婧汐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和移动的笔尖，心里某个角落软得一塌糊涂。他真的好有耐心，而且讲解得深入浅出，让她这个门外汉也能勉强理解一些皮毛。
　　等他解释完，许婧汐小声道谢，感觉自己脸颊有点热。不是暖气太足，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篇专题里提到的几个案例，我们系里之前有做过模拟分析，报告在内部资料库。”顾淮序收起笔，看着她，“如果你需要更具体的背景材料，我晚点可以问问导师，看能不能申请调阅部分非涉密内容。”
　　“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许婧汐又惊又喜。
　　“我先问问看。”顾淮序没有打包票，但态度很积极。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一个埋头苦读（虽然读得很吃力），一个安静地处理自己的事情，偶尔低声交流几句专业问题。气氛有种奇异的和谐。阳光在书页上缓缓移动，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当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橙红时，许婧汐才惊觉已经快六点了。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合上期刊。
　　“看得怎么样？”顾淮序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受益匪浅！虽然很多技术细节还是不懂，但大概框架和争议点有点概念了。”许婧汐真心实意地说，“多亏你帮忙！”
　　“有帮助就好。”顾淮序站起身，“时间不早了，先去吃饭？”
　　“好啊！”许婧汐立刻同意，肚子也很配合地“咕噜”叫了一声，她顿时窘得想钻地缝。
　　顾淮序似乎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也可能是她的错觉）：“走吧。苏念欢推荐了西门一家烤鱼，说味道不错。”
　　“欢欢真是……”许婧汐哭笑不得，这个闺蜜真是无孔不入。
　　两人走出图书馆，傍晚的风带着寒意扑面而来。许婧汐缩了缩脖子，把围巾裹紧了些。
　　“冷？”顾淮序侧头看她。
　　“有一点，不过走走就好了。”许婧汐说。
　　顾淮序没再说什么，只是脚步稍微放慢了一点，走在了靠风的那一侧。这个细微的举动让许婧汐心里又是一暖。
　　去西门的路上，他们聊起了各自学校的假期安排，吐槽了一下期末考试的变态程度，气氛比在图书馆时轻松了许多。许婧汐发现，只要不提太专业的问题，顾淮序其实也能进行正常的、甚至带点淡淡幽默感的对话（虽然他的幽默感比较冷）。
　　烤鱼店果然生意火爆，还好苏念欢提前订了位。热腾腾的烤鱼端上来，香气四溢，驱散了冬日的寒意。顾淮序很自然地承担了盛饭、倒茶、挑鱼刺（？）的工作，动作流畅自然，让许婧汐这个“客人”有点不好意思，又觉得很受用。
　　“顾同学，你们工科生是不是都这么……周到？”许婧汐咬着鲜嫩的鱼肉，忍不住问。
　　顾淮序给她夹了一筷子豆皮，闻言抬眸：“周到？”
　　“就是……很会照顾人？做事有条理？”许婧汐努力描述。
　　顾淮序思考了一下，说：“可能和实验习惯有关。步骤清晰，考虑变量，确保结果可控。”
　　许婧汐：“……” 好吧，这很顾淮序。连照顾人都能上升到方法论层面。
　　但她却觉得，这样的他，真实得可爱。
　　晚饭在愉快（对许婧汐而言）和有条不紊（对顾淮序而言）的氛围中结束。顾淮序结了账（许婧汐想AA被他以“你是客人”为由轻轻挡回），两人一起往回走。
　　夜色已深，校园路灯次第亮起，在寒夜里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晕。走到岔路口，一边通往苏念欢的宿舍区，一边通往顾淮序的宿舍和实验楼方向。
　　“今天谢谢你，顾同学。”许婧汐停下脚步，认真地说，“帮我□□，找资料，还请我吃饭。”
　　“不用客气。”顾淮序站在路灯下，光影在他脸上明暗交错，让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深邃，“资料的事我明天问问导师，有消息告诉你。”
　　“好！麻烦你了！”许婧汐点头，心里有点不舍，但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几秒，冬夜的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枯叶。
　　“那你……早点回去休息。”许婧汐说，“今天跑了一天了。”
　　“嗯。你也是。”顾淮序点头，“路上小心。到了给苏念欢发个消息。”
　　“好，拜拜！”
　　“再见。”
　　许婧汐转身朝宿舍区走去，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淮序还站在原地，身影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挺拔。见她回头，他抬起手，很轻地挥了一下。
　　许婧汐也赶紧挥挥手，然后加快脚步，心里像是揣了个暖炉，咕嘟咕嘟地冒着快乐的泡泡。
　　今天，从“偶遇”到图书馆的耐心讲解，再到晚餐时细心的照顾，还有此刻路灯下的目送……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告诉她：顾淮序对她，真的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不是轰轰烈烈的表白，而是藏在每一个平淡却周到的举动里，藏在那句“顺路”和“应该的”背后。
　　回到苏念欢宿舍，迎接她的是闺蜜促狭的笑脸和连珠炮似的追问。
　　“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进展？图书馆氛围好不好？烤鱼好吃吗？顾大神有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
　　许婧汐把自己摔进椅子里，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欢欢……”
　　“嗯？”
　　“虹城的冬天，”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轻声说，“好像真的挺不错的。”
　　因为有个人，让寒冷的冬天，也变得温暖而值得期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