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汐时光》聆乔

13、第13章

　　从虹城回来后，许婧汐像是被充了电，一头扎进了期末复习的汪洋大海。
　　图书馆、宿舍、教室三点一线，生活规律得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唯一的变数，是每天睡前和顾淮序那几句简短但必不可少的微信交流。
　　【许婧汐】：今日战绩：《国际经济法》重点法条背完三轮，感觉自己像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倒地\]
　　你们呢？实验数据跑完了吗？
　　【顾淮序（借卡恩人）】：差不多了，在写分析报告。
　　复读机注意散热。
　　许婧汐看着“注意散热”四个字，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半圈。他现在已经会开这种冷幽默玩笑了吗？
　　【许婧汐】：收到！顾老师！明天决战《行政诉讼法》，祝我活着回来！\[奋斗\]
　　【顾淮序（借卡恩人）】：加油。考完告诉我。
　　对话总是这样，简短，平实，却成了高压复习期里最稳定的精神支柱。知道几百公里外，有个人也在为了不同的目标熬夜奋战，偶尔还能隔空互道一声“加油”，这种感觉让许婧汐觉得，那些艰涩的法条和案例，似乎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许婧汐交卷走出教室，冬日的阳光刺眼却温暖。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第一时间给顾淮序发消息。
　　【许婧汐】：解放了！！！活着出来了！！！\[放烟花\]\[转圈\]
　　你呢？最后一门考完了吗？
　　顾淮序的回复来得很快。
　　【顾淮序（借卡恩人））：上午考完了。恭喜解放。
　　【许婧汐】：同喜同喜！接下来有什么安排？要立刻回家吗？
　　【顾淮序（借卡恩人））：留校几天，处理实验收尾。大概一周后回。
　　许婧汐的心跳快了一拍。他留校……那她之前说的“寒假来看你们”，似乎有了一个完美的时间窗口。
　　她手指在屏幕上悬停，斟酌着措辞。
　　【许婧汐】：那……我可能过几天就去虹城找欢欢？她好像也要留校做几天课题。正好可以把之前没看完的那份报告看完……（附带一个小心翼翼的表情）
　　这次，顾淮序隔了几分钟才回复。
　　【顾淮序（借卡恩人））：好。定好时间告诉我。
　　【顾淮序（借卡恩人））：路上注意安全。
　　简单的两句话，许婧汐却反复看了好几遍，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他没说“欢迎”，没说“期待”，但那个“好”，和之前一样，代表了一切。
　　回到家，许婧汐过了两天猪一样幸福的生活——睡到自然醒，吃到妈妈做的拿手菜，追完了落下的综艺。但心里总像揣着只不安分的小兔子，时不时蹦跶一下，提醒她虹城之约。
　　第三天早上，她终于按捺不住，开始收拾行李。
　　“这么早就回学校？”妈妈端着水果进来，看到她摊开的行李箱，有些惊讶。
　　“不是回学校，去虹城找欢欢玩几天。”许婧汐往箱子里塞毛衣，“她寒假留校做课题，一个人怪无聊的。”
　　“哦——找欢欢啊。”妈妈拉长了语调，眼神里带着了然的笑，“就只是找欢欢？”
　　“当然！”许婧汐立刻挺直腰板，耳朵却开始发热，“不然还能找谁！”
　　妈妈笑而不语，帮她叠好一件大衣：“多带点厚的，那边比我们这儿冷。对了，你爸朋友送了点特产，给欢欢带些去，也给……她同学分分？”
　　“知道啦！”许婧汐接过妈妈递来的袋子，心里暖暖的，又有点做贼心虚。
　　订票，收拾，一切就绪。出发前一晚，她给顾淮序发了消息。
　　【许婧汐】：我明天下午到虹城~欢欢说去车站接我。你明天还在学校吧？
　　【顾淮序（借卡恩人））：在。几点到？
　　【许婧汐】：大概四点左右到虹城北站。
　　【顾淮序（借卡恩人））：嗯。到了说一声。
　　没有多余的客套，没有热烈的回应，但许婧汐已经很满足了。这就是顾淮序的风格——踏实，简洁，但该在的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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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铁飞驰，窗外的景色从熟悉的家乡平原，逐渐变成带有丘陵起伏的风景。许婧汐戴着耳机，听着轻快的音乐，心情像窗外不断后退的云朵一样轻盈。
　　苏念欢的微信轰炸一路没停。
　　【欢天喜地苏念念】：到哪了到哪了？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我的宝贝了！\[亲亲\]
　　顺便，顾大神刚问我你是不是真的今天到，他好像“顺便”确认了一下时间哦~\[奸笑\]
　　【汐宝战斗员】：刚过徐明东站。还有一小时左右。
　　他……真的问了？（明知故问）
　　【欢天喜地苏念念】：那还能有假！我以我期末不挂科发誓！他还问我晚上想吃什么，他“可能”会“路过”我们一起吃饭的地方。啧啧，这借口找得，我都替他累。\[抠鼻\]
　　许婧汐看着手机，忍不住笑出声。她能想象苏念欢此刻在手机那头眉飞色舞的样子。
　　【汐宝战斗员】：那你晚上想吃什么？（乖巧等待安排）
　　【欢天喜地苏念念】：西门那家新开的潮汕牛肉火锅！冬天和火锅最配！而且——包厢能坐下三个人，气氛融洽，非常适合……嗯，交流感情！\[机智\]
　　许婧汐笑着摇头，回了句“听你安排”，心里却已经开始期待晚上的“三人火锅”了。
　　下午四点十分，高铁准时抵达虹城北站。许婧汐拖着行李箱随着人流走出出站口，一眼就看到了在寒风中蹦跳着挥手的苏念欢。
　　“汐宝！这里这里！”
　　两人冲过去拥抱在一起，又笑又跳，惹得周围人侧目。
　　“想死我了！”苏念欢用力抱了她一下，然后接过她的行李箱，“走走走，先回学校放东西，然后去火锅店！我跟你讲，那家火锅巨好吃，我提前订了包厢，保准顾大神满意！”
　　“你小点声！”许婧汐赶紧捂住她的嘴，脸颊微红。
　　回到苏念欢宿舍放好行李，简单洗漱了一下，许婧汐换上了一件浅杏色的羊毛连衣裙，外搭一件米白色的大衣，围了条红色的羊绒围巾，衬得肤色白皙，气色很好。
　　“哇哦，美人计准备就绪！”苏念欢吹了个口哨。
　　“什么美人计！这是基本礼貌！”许婧汐嗔道，对着镜子最后检查了一下妆容——只涂了淡淡的唇膏，看起来清新自然。
　　两人到达火锅店时，刚好五点半。苏念欢订的包厢在二楼，环境清雅，窗外能看到街景。
　　她们刚坐下，点了锅底和几样招牌菜，包厢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苏念欢大声说。
　　门推开，顾淮序走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毛衣，外面套着那件熟悉的黑色羽绒服，围了条灰色的围巾，脸上带着冬日室外的寒气，鼻尖和耳朵有些微红。
　　“顾大神！来得正好，锅底刚上！”苏念欢热情招呼，“快坐快坐！”
　　顾淮序朝她们点点头，目光在许婧汐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脱掉外套搭在椅背上。
　　“路上顺利吗？”他看向许婧汐，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挺顺利的，高铁很准时。”许婧汐笑着说，感觉包厢里的暖气好像开得太足了，脸有点热。
　　“那就好。”顾淮序拿起茶壶，很自然地给她们俩倒了热茶，最后才给自己倒上。
　　火锅很快沸腾起来，浓郁的牛骨汤香气弥漫开来。苏念欢是个活跃气氛的高手，一边涮着毛肚一边叽叽喳喳：“顾大神，你实验收尾怎么样了？汐宝这次来可是肩负着‘学术使命’的，那最后一份报告她惦记好久了！”
　　顾淮序用公筷夹起一片牛肉放进翻滚的锅里，动作不疾不徐：“差不多了。报告明天可以去资料室看，我跟管理老师打过招呼了。”
　　“看看！这效率！”苏念欢朝许婧汐挤眉弄眼，“我们汐宝有福了，有顾大神保驾护航，论文肯定拿优！”
　　许婧汐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脸上堆起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欢欢，吃肉都堵不住你的嘴。”
　　顾淮序似乎没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把烫好的牛肉夹到许婧汐碗里：“试试这个，匙柄，烫十秒刚好。”
　　许婧汐看着碗里那片纹理漂亮、裹着汤汁的牛肉，心跳又漏了一拍。“谢谢……”她小声说，夹起来咬了一口，鲜嫩弹牙，果然美味。
　　“顾大神，你也太偏心了吧？我的呢？”苏念欢故意撅起嘴。
　　顾淮序看了她一眼，又夹起一片牛肉，放进她碗里。
　　苏念欢立刻眉开眼笑：“这还差不多！不过顾大神，我发现你对汐宝就是不一样，给她夹肉的动作都更温柔一点！”
　　“苏念欢！”许婧汐这次真的想找地缝钻进去了。
　　顾淮序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淡淡地说：“她坐得远，不方便夹。”
　　这个理由……好像也说得通？许婧汐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耳根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红。
　　火锅热气腾腾，气氛逐渐热络起来。顾淮序虽然话依然不多，但有苏念欢这个话痨在，完全不冷场。而且他偶尔接话，总能接在点子上，甚至还能抛出几个冷幽默，惹得苏念欢哈哈大笑。
　　许婧汐慢慢放松下来，享受着美食，听着好友叽叽喳喳，偶尔和顾淮序的目光在火锅蒸腾的雾气中相遇，又很快分开，心里像是被温热的汤底一点点熨帖着，暖洋洋的。
　　吃到后半程，苏念欢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看了一眼，表情变得有点夸张：“哎呀！我导师！紧急召唤！有个数据出了问题，让我立刻回实验室看看！”
　　许婧汐：“……？” 刚刚不还说导师出差了吗？
　　“抱歉啊汐宝，顾大神，我得先撤了！”苏念欢抓起外套和包包，动作快得像一阵风，“你们慢慢吃！账我已经结过了！汐宝你吃完让顾大神送你回去啊！注意安全！”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她已经冲出了包厢，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火锅咕嘟咕嘟的声音。
　　许婧汐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又看了看关上的门，再看向顾淮序。
　　顾淮序也看着她。
　　两人对视了几秒。
　　“她……”许婧汐艰难地开口，“导师……真急啊。”
　　“嗯。”顾淮序点头，表情平静无波，“可能是数据真的有问题。”
　　许婧汐：“……” 她信了才有鬼！苏念欢那演技，浮夸得能拿金酸莓奖！
　　但眼下，包厢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了。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还吃吗？”顾淮问，用漏勺捞起锅里最后几颗牛肉丸。
　　“吃……吃饱了。”许婧汐其实还能吃，但现在这种氛围，她有点消化不良。
　　“那走吧，我送你回去。”顾淮序站起身，拿起外套。
　　走出火锅店，外面的寒气扑面而来。雪已经停了，但地上积了薄薄一层，在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光。夜空清澈，能看到几颗疏星。
　　“冷吗？”顾淮序问，很自然地将围巾又裹紧了些。
　　“不冷，刚吃完火锅，很暖和。”许婧汐摇头，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两人并肩走在回学校的路上。雪后的夜晚格外安静，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咯吱作响。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缩短，交叠，又分开。
　　“欢欢她……”许婧汐忍不住开口，“演技挺差的。”
　　顾淮序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嗯，看出来了。”
　　许婧汐惊讶地转头看他：“你看出来了？”
　　“导师出差了，我昨天在系里公告栏看到的。”顾淮序语气平静。
　　“那你还……”许婧汐脸又红了。
　　“她想制造机会，就随她吧。”顾淮序的声音在雪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反正，我也想送你回去。”
　　许婧汐的脚步顿住了。
　　她站在原地，抬头看着顾淮序。他也停下了，转身面对着她。路灯的光从他身后照过来，让他轮廓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零星飘落，很小，很轻，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睫毛上。
　　“顾淮序，”许婧汐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这场雪，“我……”
　　她想说什么？谢谢你？我喜欢你？还是……
　　“许婧汐，”顾淮序打断了她，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不用着急说。”
　　他伸出手，很轻地拂去她发梢上的一片雪花。指尖碰到她的皮肤，微凉，却带着灼人的温度。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慢慢来。”
　　雪花在他们之间静静飘落。
　　许婧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清晰的、毫不掩饰的认真，忽然觉得，所有的不安和忐忑，都在这一刻消散了。
　　是啊，慢慢来。
　　从借卡开始，到微信里冰冷的“嗯”，到峡谷并肩作战，到秋日奶茶，到冬日图书馆，再到此刻雪夜同行。
　　他们已经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不急在这一时。
　　“好。”她听到自己说，声音带着笑意，“慢慢来。”
　　顾淮序也笑了。那个笑容很浅，却真实地映在他眼里，像是雪地里忽然绽开的一小簇烟火，明亮又温暖。
　　他重新迈开步子：“走吧，送你到宿舍楼下。”
　　“嗯。”
　　雪继续下着，不大，却足够温柔。
　　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再次拉长，这次，靠得很近。
　　许婧汐偷偷侧过头，看着顾淮序在雪光和灯光下半明半暗的侧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轻飘飘的。
　　她知道，这个寒假，这个虹城，这场雪，还有身边这个人——
　　所有的一切，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