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汐时光》聆乔

14、第14章

　　第二天早上，许婧汐醒来时，窗外已是白茫茫一片。雪下了一夜，积了厚厚一层，将虹城理工大学的校园装点得银装素裹。
　　苏念欢还在呼呼大睡，许婧汐轻手轻脚地起床，走到窗边。楼下有几个早起的南方学生正在兴奋地堆雪人，笑声隔着玻璃隐隐传来。
　　她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给顾淮序发了条消息。
　　【许婧汐】：早。雪好大，外面有人在堆雪人。\[图片\]
　　照片是她对着窗外拍的，能看见那几个学生堆了一半的雪人，还有远处覆盖着白雪的屋顶和光秃秃的树枝。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
　　【顾淮序（借卡恩人）】：早。雪是昨晚后半夜开始下大的。
　　【顾淮序（借卡恩人）】：今天还去资料室吗？路可能不太好走。
　　许婧汐看着消息，心里暖了一下。他这是在关心她路滑不安全？
　　【许婧汐】：去！那最后一份报告我必须看完。而且雪景走着看应该也挺有意思的。
　　【顾淮序（借卡恩人））：嗯。几点？
　　【许婧汐】：九点半左右到电气学院楼下？你看行吗？
　　【顾淮序（借卡恩人））：可以。注意防滑。
　　【许婧汐】：好！你也是！\[可爱\]
　　放下手机，许婧汐开始洗漱换衣服。她选了件保暖的加绒打底裤，套上厚实的羊毛长裙，上身是浅灰色的高领毛衣，外面罩一件米白色的短款羽绒服，脚上是一双防滑的雪地靴。最后围上那条红色的围巾，整个人看起来暖融融的。
　　“哟，这么早就去‘学术交流’？”苏念欢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趴在床上，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去资料室看报告。”许婧汐对着镜子整理头发，“你再睡会儿吧，昨晚肯定熬夜了。”
　　“嘿嘿，我那是给你们创造二人世界，累点也值得。”苏念欢笑嘻嘻地说，“不过汐宝，说真的，昨晚你们……有没有什么进展？”
　　许婧汐脸一热，想起昨晚雪地里顾淮序那句“慢慢来”，还有他拂去她发梢雪花时微凉的指尖。
　　“就……正常送我回去。”她含糊道，“他说‘慢慢来’。”
　　“慢慢来？！”苏念欢眼睛一亮，瞬间不困了，“可以啊顾大神！这节奏把握得，稳中带进，进中有度！既表达了态度，又不给你压力，高手啊！”
　　许婧汐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了：“行了，你继续睡吧，我走了。”
　　“去吧去吧！好好‘学习’！”苏念欢冲她眨眨眼，又缩回被窝里。
　　走出宿舍楼，冷冽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许婧汐深吸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眼前散开。校园里的雪被清扫出主要道路，但两旁的花坛、草坪、树木都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在晨光下晶莹剔透。
　　她小心地踩着清扫过的路面，朝电气工程学院走去。路上行人不多，偶尔有早起的学生匆匆走过，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快到电气学院楼下时，她远远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顾淮序站在学院楼前的台阶上，穿着深灰色的长款羽绒服，围着那条灰色围巾，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看着手机，侧脸在雪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晰。
　　许婧汐加快了脚步。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顾淮序抬起头，朝她的方向看来。看到她的瞬间，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早。”许婧汐走到他面前，微微喘着气，鼻尖冻得有点红。
　　“早。”顾淮序应道，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路上滑吗？”
　　“还好，主要道路都扫过了。”许婧汐说，注意到他手里除了文件夹，还拎着一个纸袋，“这是……？”
　　“早饭。”顾淮序将纸袋递给她，“三食堂的豆浆和豆沙包，还热着。”
　　许婧汐愣住了，接过纸袋，果然感觉到温热的触感。“你……特意去买的？”
　　“顺路。”顾淮序转身推开学院楼的门，“走吧，资料室暖气足，可以在里面吃。”
　　许婧汐跟在他身后，捧着温热的纸袋，感觉那股暖意一直从手心蔓延到心里。又是“顺路”——他总是用这个词来包裹那些细心的举动，仿佛只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但她知道，从宿舍区到三食堂，再到电气学院，这条路并不怎么“顺”。
　　资料室里果然温暖如春，只有零星两三个学生在。顾淮序领着她走到昨天那个靠窗的位置，自己则在她斜对面坐下，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许婧汐拿出豆浆和豆沙包。豆浆是用保温杯装的，豆沙包也还带着余温。她小口吃着，甜糯的豆沙馅在口中化开，混合着豆浆的醇香，驱散了冬日清晨的最后一丝寒意。
　　“好吃吗？”顾淮序忽然问，眼睛看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
　　“很好吃！”许婧汐用力点头，“谢谢。”
　　顾淮序“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吃完早饭，许婧汐拿出笔记本，翻开最后那份报告，开始认真阅读。这份报告涉及一个智能电网安全漏洞引发的连锁事故案例，技术细节更多，她看得有些吃力。
　　遇到实在看不懂的电路图和分析过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笔记本往顾淮序那边推了推。
　　“这里……我不太明白这个保护机制是怎么失效的。”
　　顾淮序停下手中的工作，侧身过来看。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许婧汐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皂角香气，混合着一点淡淡的、属于实验室的特殊气味。
　　“这里，”顾淮序用笔尖指着图纸上的一个节点，“原本应该有三个冗余设计，但实际施工时为了节省成本，只做了两个。其中一个失效后，另一个过载，最终导致整个保护层崩溃。”
　　他讲解得很耐心，用词尽量通俗，还会用一些简单的比喻帮助她理解。许婧汐一边听一边记，偶尔抬头看他专注的侧脸，心里那种被学霸光芒笼罩的眩晕感又来了，但这次还夹杂着一点别的、更柔软的情绪。
　　讲解完，顾淮序并没有立刻坐回去，而是看着她笔记上记的几个问题：“这部分涉及我们下学期的一门专业课，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找些更基础的参考资料给你。”
　　“会不会太麻烦？”许婧汐问。
　　“不麻烦，图书馆就有。”顾淮序说着，忽然注意到她的手，“你的手……”
　　许婧汐低头，看到自己握着笔的手指冻得有些发红。刚才在外面走了一段，虽然戴了手套，但写字时摘掉了，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没事，一会儿就暖和了。”她说着，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顾淮序没说话，起身离开了座位。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杯热水回来，放到她手边。
　　“捧着，暖手。”
　　“谢谢……”许婧汐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顾淮序坐回自己的位置，重新看向电脑屏幕，但敲击键盘的速度似乎慢了一些。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像是有人在空中撒着细碎的钻石。资料室里安静温暖，只有翻书声、键盘声和暖气片轻微的嗡嗡声。
　　许婧汐捧着热水杯，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又看了看对面专注工作的顾淮序，忽然觉得，时光如果能停留在这一刻，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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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顾淮序带她去食堂吃了午饭。下午，许婧汐继续啃那份报告，顾淮序则在一旁处理自己的数据。两人偶尔低声交流几句，大部分时间各自安静忙碌，气氛和谐得像是已经认识很久。
　　四点多，许婧汐终于看完了最后一份报告，合上笔记本，长长舒了一口气。
　　“看完了？”顾淮序问。
　　“嗯！”许婧汐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这些案例太有用了，我的论文框架基本可以定下来了。真的太谢谢你了，顾淮序。”
　　“能帮上忙就好。”顾淮序合上电脑，看向窗外，“雪停了。”
　　许婧汐也看向窗外。果然，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夕阳从云层缝隙中透出些许金红色的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我们……”顾淮序顿了顿，“出去走走？雪景应该不错。”
　　许婧汐的心跳快了一拍：“好。”
　　两人收拾好东西，走出资料室。走廊里比白天热闹了一些，有学生抱着资料匆匆走过。看到顾淮序和许婧汐并肩走出来，几个认识顾淮序的男生投来好奇的目光，但都没敢多问。
　　走出学院楼，清冷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夕阳的余晖给雪地镀上了一层暖金色，远处的建筑物轮廓在雪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去湖边？”顾淮序问。
　　“好。”许婧汐点头。她知道理工大有一个不小的人工湖，夏天时苏念欢常跟她炫耀湖边的风景。
　　去湖边的路上要经过一片小树林，树木枝条上积满了雪，偶尔有雪块簌簌落下。路上的雪被踩实了，有点滑，许婧汐走得很小心。
　　忽然，脚下一滑，她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
　　一只手及时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顾淮序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侧，稳稳地托住了她。他的手很有力，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也能感觉到那份支撑。
　　“小心。”他低声说，没有立刻松开手。
　　“谢、谢谢。”许婧汐站稳，感觉被他扶住的那只胳膊微微发烫。
　　顾淮序松开了手，但接下来，他走在了她的外侧——靠近树林、雪更厚更滑的一侧。这个细微的举动让许婧汐心里又是一暖。
　　走到湖边，景色果然很美。湖面结了薄冰，覆盖着白雪，岸边柳树的枝条垂下，挂满了晶莹的雪凇。夕阳的光斜斜照过来，将一切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湖边已经有不少学生在拍照、玩雪。有几个学生在堆一个巨大的雪人，已经初见雏形。
　　“我们也堆一个？”顾淮序忽然说。
　　许婧汐惊讶地转头看他：“你……想堆雪人？”
　　顾淮序点点头：“很久没堆过了。”
　　他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许婧汐忽然觉得，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顾淮序，此刻看起来有点……孩子气？
　　“好啊！”她笑着答应。
　　两人找了一块干净的雪地，开始滚雪球。顾淮序负责滚大的身体部分，许婧汐滚小的脑袋。雪很蓬松，滚起来并不费力，但很快两人的手套都湿了。
　　“你的手套湿了。”顾淮序注意到她摘下手套拧水的动作。
　　“没事，一会儿就干了。”许婧汐说着，却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顾淮序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和湿漉漉的手套，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摘下了自己的手套——那是一双看起来很专业的加绒防水手套，内部还是干的。
　　“戴我的。”他把手套递给她。
　　“那你呢？”许婧汐没接。
　　“我不冷。”顾淮序说，把手套又往前递了递，“戴上。”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许婧汐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冷空气中微微泛红，心里某个地方软得一塌糊涂。她接过手套，触手温热——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手套对他来说有点大，戴在许婧汐手上松松的，但很暖和，而且干燥。
　　“谢谢……”她小声说，感觉脸上又开始发热。
　　顾淮序没说什么，继续滚雪球，赤手在雪中忙碌。许婧汐想把手套还给他，但他动作很快，已经滚好了雪人的身体。
　　两人合力把雪人的脑袋放上去，又找了小石子当眼睛和纽扣，折了两根树枝当手臂。最后，许婧汐解下自己的红围巾，围在了雪人脖子上。
　　“完成！”她退后两步，看着他们的作品——一个圆滚滚的、围着红围巾的雪人，在夕阳下憨态可掬。
　　顾淮序也看着雪人，嘴角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它需要个名字。”许婧汐说。
　　顾淮序想了想：“叫它‘程序’怎么样？”
　　“程序？”许婧汐一愣。
　　“嗯，”顾淮序指了指雪人圆滚滚的身体，“结构稳定，功能明确。”
　　许婧汐忍不住笑出声：“你们工科生起名字都这么硬核吗？”
　　“那你说叫什么？”顾淮序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轻松的笑意。
　　许婧汐看着雪人，又看了看顾淮序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忽然福至心灵。
　　“叫‘慢慢’吧。”
　　顾淮序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浅色的眸子里映着夕阳的金红，也映着她清晰的倒影。
　　“好。”他轻声说，“就叫‘慢慢’。”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天边的云彩从金红变成绛紫，最后归于深蓝。湖边亮起了路灯，在雪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该回去了。
　　回程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但气氛并不尴尬。许婧汐戴着他的手套，手心里一直暖洋洋的。
　　走到宿舍楼下，许婧汐把手套摘下来还给他：“谢谢你的手套。”
　　顾淮序接过手套，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掌心。两人都微微一怔。
　　“明天……”许婧汐开口，却又不知道明天该以什么理由见面。报告看完了，“学术交流”的借口似乎用尽了。
　　“明天，”顾淮序接过话头，“图书馆新到了一批外文期刊，其中有一期是‘法律与科技’专题，你应该会感兴趣。”
　　许婧汐眼睛一亮：“真的？”
　　“嗯。”顾淮序点头，“明天上午十点，图书馆门口？”
　　“好！”许婧汐用力点头，心里的那点不安瞬间消散。
　　“上去吧，外面冷。”顾淮序说。
　　“嗯，你回去也小心。”许婧汐朝他挥挥手，转身跑进宿舍楼。
　　跑到楼梯拐角，她回头。顾淮序还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双她刚戴过的手套，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见她回头，他再次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许婧汐也挥挥手，然后飞快地上楼，心里像是揣了一窝欢快的小鸟，扑棱棱地想要飞出来。
　　回到宿舍，苏念欢立刻凑过来：“怎么样怎么样？今天有什么进展？”
　　许婧汐脱下外套，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我们堆了一个雪人。”
　　“雪人？！”苏念欢瞪大眼睛，“顾淮序？堆雪人？那个传说中除了实验室就是图书馆的顾大神？跟你一起堆雪人？”
　　“嗯。”许婧汐点头，想起顾淮序赤手在雪中忙碌的样子，还有他给雪人起的那个硬核名字，又忍不住笑起来。
　　“他还把手套借给我戴。”她补充道，把下午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苏念欢听完，捂住胸口：“我的天……这也太甜了吧！借手套！堆雪人！还起名叫‘慢慢’？！顾大神这是在用行动诠释‘慢慢来’啊！”
　　许婧汐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空，和远处路灯下依稀可见的雪景，轻声说：“欢欢，我觉得……这样真的很好。”
　　不着急，不逼迫，不刻意。
　　就像这场雪，自然而然地落下，覆盖一切，安静又温柔。
　　他们还有很长的路可以一起走，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了解彼此。
　　而“慢慢”这个雪人，或许会融化，但有些东西，已经在雪地里悄悄生了根，只等春天来临，就会破土而出，长出崭新的枝叶。
　　苏念欢看着她脸上温柔又明亮的笑容，也笑了：“是啊，这样很好。我们汐宝，终于等到属于自己的节奏了。”
　　窗外，夜幕彻底降临，星光开始点点浮现。
　　而许婧汐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雪会开始融化。
　　但有些温暖，一旦拥有，就不会再消失。